窗外有霓虹的光,好像古城的酒吧街,好像蜿蜒的水渠中浮着星星點點的河燈。婧虞想自己一定是喝醉了,可她的酒量,不可能被一瓶半瓶冰酒拿下。
她只是覺得很累,踢掉拖鞋,她把自己扔在那張乾淨的大牀上,乾淨得找不到沒有任何氣息的大牀。她覺得冷,縮着身子緊緊的抱着空掉的酒瓶。
露臺上,響起細微的腳步聲,她沒有起身,只是閉上眼睛,將身子縮得更緊。
樂靖晟試着抽走她手中的酒瓶,發現她抱得更緊。
“裝,你給我接着裝。”他輕笑着,挨着婧虞躺下,從後面環上她的腰,將她連同酒瓶一起抱在懷裡,“怎麼不蓋被子,會着涼的。”
“心都死了,感冒又算得了什麼?”婧虞心裡腹誹,卻未置一詞,好像真的已經睡着。
“小氣包?是我又做錯了什麼嗎?你告訴我好不好?被這麼生悶氣好嗎?”
他的語氣是個人都會感受到那份誠懇,可越是這樣,婧虞越覺得他是個撒謊的高手。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委屈,她掙脫他的懷抱,翻過身去與他面對,用酒瓶抵住他的胸口,確保兩個人之間保持着距離。
“你究竟要騙我到什麼時候?”
“騙你?”樂靖晟茫然。昨晚還好好,上午也好好的,中午也好好的,怎麼幾個小時不見,就變成這樣了?
他們在古城的街頭各自出發,然後在街頭一隅佯裝偶遇,每一次婧虞都會要求南笙在他路過的那些店鋪中爲他挑一件禮物。而每次南笙總會藏起來,然後假裝忘記,以此騙得婧虞着急。
但第二天的早上,婧虞總能在自己的枕頭下,找到花花綠綠的小玩意。
即便如此,每次南笙說忘記的無辜表情,總會讓婧虞生氣好一會兒,那時候她的智商大抵是爲零的。
當他臉上再次出現這樣的無辜表情,婧虞只覺得諷刺。
“爾佳幫我準備的董事會資料,全部被人動了手腳。”既然他不肯的承認,她就幫他想起來,“我找到一段被人動過手腳的監控錄像。”
“你不會懷疑是我吧?”
“當然不是你,你跟爾佳一起去喝下午茶,你沒有作案的時間。”
“那你什麼意思?”
“經過技術恢復,除了爾佳以外,進過我辦公室的,只有你媽林美薇。”
樂靖晟愕然,怎麼可能?林美薇從來不會參與這些事,尤其不可能對婧虞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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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歡而散的結果是兩個人的徹夜難眠。
婧虞看着那兩個用粉底都蓋不住的黑眼圈,索性頂着一張素顏出門。
“婧虞,等等,我坐你的車。”樂靖晟一早就起牀,早飯卻故意吃得很慢,就是想等婧虞一道。
哪知道婧虞根本沒打算吃早飯,下樓就直接出門了。
“你今天又沒車嗎?”道不同不相爲謀,樂靖晟一天無法解釋林美薇的所作所爲,婧虞就一天不給他好臉色。
“婧虞,怎麼跟哥哥說話呢?”
若不是樂瑤出聲制止,婧虞肯定已經拂袖而去,只是她不想讓樂瑤多心。
“阿姨,你有沒有發現,婧虞最近的脾氣,怪怪的?”昨晚無意中惹得她烏雲壓頂,杜純仍然心有餘悸,“看她也不像更年期,怎麼情緒波動那麼大?”
“婧虞比你還小,怎麼可能更年期。”杜純反正是口沒遮攔慣了,樂瑤沒放在心上,“大概是最近太忙,你還這個樣子,她壓力比較大吧!”
杜純明白,樂瑤這是拐着彎的希望自己離開,可她偏不。這裡好吃好喝,整天無所事事,還有人伺候,比她出去看人臉色要強得多。
“說的也是。阿姨,麻煩你待會兒讓司機送我出去一趟好嗎?我想看看我手上的傷,最快什麼時候能好。”
這話樂瑤愛聽,“嗯,整天在家裡也悶,你順便出去逛逛吧!”
杜純在醫院下車就打發司機離開,獨自去找醫生換藥。孔立業到的時候,她剛剛換好藥,“喲,幾天不見,越來越準時了。”
“大美人一聲召喚,我怎麼敢不來呢?”孔立業十足的二世祖模樣,說話間捏了捏杜純的臉蛋,“樂家對你不錯啊,幾天不見,皮膚又嫩了?”
“說人話。”杜純打掉他的手,“我讓你幫我辦的事情怎麼樣了?”
“酒吧砸了,不過不是我。耳釘沒找着,大j說已經被人已你的名義贖走了。”孔立業攔着杜純的肩膀,半個身子靠在她身上,不過兩個人走在一起不像情侶,像哥們。
“我沒找人贖過,tmd,是不是被他拿去賣了?”那對耳釘是杜純媽咪的遺物,她一向不喜歡女人的飾品,那東西她卻帶了很多年。
“應該不會,我跟他說了,只要說出耳釘的去處我們概不追究,錢也不要他還。”
“錢個屁,他敢坑我,肯定是受人指使,不一定是錢。”杜純想起那天就生氣,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就是因爲信了j哥的話,她接到婧虞那個求助電話的時候,已經裡真正的目的地遠了幾十裡。
“那天根本不關他的事情,是肥牛依照子嬌的吩咐把姚婧虞帶到那個窮鄉僻壤去的。”提到楊子嬌,孔立業正色起來,“她明天會過來,你打算怎麼跟她交代?”
“交代,我跟她有什麼好交代的?”杜純不屑的冷哼一聲,“我現在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一個傷殘人士,怕她幹嘛!”
“你不怕,你哥也不怕?”
孔立業的話提醒了杜純,“她敢,她要是敢動我哥半根汗毛,我就把她的事情都曝光。”
“她不就那麼點把柄在你手裡嗎?你以爲她沒有你的嗎?”孔立業這話聽着像是真的關心她,“你不小了,該爲自己籌劃一下了。”
“咦,你幹嘛這麼好心,你不會看上我了吧?”杜純假裝哆嗦了一下,岔開話題,“大哥,我求你,千萬別啊!”
“你妹,你嘴裡能不能有句正經的?”孔立業擡手給她一記爆慄,“怎麼樣,中午想去吃什麼?”
杜純忽然歪在他身上,一副撒嬌的小女孩模樣,“去你家,你煎牛排給我吃,好不好?”
孔立業莫名其妙的看着她,還沒來得及再給她一記爆慄,就聽見一個尖利的女聲,“你們在幹什麼?”
“沒,沒幹什麼?”杜純顯然是被楊子嬌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慌忙從孔立業身邊彈開。
孔立業笑嘻嘻的迎上去,“子嬌,你不是說明天才過來嗎?”
“怎麼?你是不歡迎我,還是覺得我壞了你的好事?”楊子嬌一點沒客氣,瞪着杜純的樣子,跟她看婧虞的時候一樣,恨不得生吞活剝。
“哪有!”孔立業往楊子嬌身邊一站,立刻就老實很多,自然的接過她的行禮,“怎麼樣?去我家還是酒店?”
“我暫時不想見樂靖晟,先去你家吧!”
杜純自然的被落下了,看着他們驅車離開,她漠然的在路邊招了輛出租車,好像他們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車子停在百貨大樓的門口,杜純從一樓一直逛到頂樓,走得累了,她請了兩個保安幫忙,才把一大堆東西搬到中間樓層的咖啡廳。
久別重逢的纏綿之後,孔立業靠着枕頭在牀上抽菸,半透明的浴室門上勾勒出楊子嬌洗澡的倩影。他猜樂靖晟的牀上功夫一定不行,否則楊子嬌不會總是一副慾求不滿的樣子。
手機屏幕亮起,連續幾條短信,他看也沒看就刪掉了。不用猜,他也知道,杜純肯定又把他的附屬卡刷爆了。
“婧虞,我在天街買了好多東西拿不回去,你能不能來接我?”
購物之後,總是有一種暢快淋漓的感覺,杜純覺得自己的心情好得可以吃下十寸的芝士蛋糕。她那麼想了,也真的那麼做了,以至於婧虞趕到的時候,她正對着一盤被戳得面目全非的蛋糕落淚。
“多羅,你怎麼了?你哭啊?”長這麼大,婧虞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這種哭法。
他們都是大情大性的人,不求哭得最傷心,笑得最開心,但求哭的最大聲,笑得最暢快。
因爲他們知道無聲勝有聲,因爲他們知道無話可說的時候,纔是最心痛的時候。
“我哪有,有沙子進眼睛嘛!”杜純不管三七二十一,拽着衣袖在臉上一頓亂蹭,她不想讓婧虞看見自己脆弱的樣子。
“哎呀,別擦了,臉都花了。”
她忘了,她剛吃過蛋糕,嘴邊沾着芝士和蛋糕的碎屑。她驚慌成這個樣子,婧虞也不好意思再追問,只是用紙巾幫她把臉收拾乾淨,“還要吃嗎?不吃我們就買單好不好?”
“我想再坐一會兒,我想把這塊蛋糕吃完。”
杜純垂着頭的樣子,那麼落寞,讓婧虞想起月光下,她站在醫院的樣子。也許是時間讓她改變,也許是女人的天性。她有種感覺,現在的杜純,已經不是記憶中那個無所不能的女漢子了。
“好,不管做什麼,我都陪你。”婧虞掏出包裡捂得發熱的首飾盒,輕輕的在她面前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