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金牌獵人嗎?”她低語,晶亮的眼睛裡有迷惘。
“是啊,他是同盟裡最英俊,最優秀的獵人。”風教官面具下的脣角,掠過驕傲的笑。“他和你--長得很象。”
“他現在在哪裡?”
“他已經死了。……死在你出生後沒幾天,死在獵血同盟的總部裡。”澀然回答,風教官悄然握緊了拳頭。十八年前風大哥的死,如今想起來,依舊痛徹心扉。
“爲什麼?爲什麼他會死?還有我的母親,她呢?你到底爲什麼要殺她?!……”星赤顫聲發問,盯着眼前的男人。
“星赤,你來之前,我說過要在你十八歲生日這天,親手送一件生日禮物給你的,還記得嗎?”風教官的目光,依然是那麼柔和,定定看着他。
“……”星赤不語。她怎麼會不記得?
“既然你回不來,所以,我一定要趕來,好親手送這件禮物給你。”風教官的聲音,有點微微的疲倦和傷感,“雖然它有點殘忍,但是,你遲早要看到的。”
他曾經答應過星赤的母親,除了親手撫養這個襁褓中的小嬰兒長大,也要親自把她的記憶帶給他。
二十年前的那場愛情,是對是錯,值不值得,該讓星赤自己來判斷吧。
不過,既然那場驚心動魄的愛情裡,以身徇情的兩個人都曾經那樣無怨無悔,相信他們的女兒,如今在十八年後,也不會作出截然不同的判定吧?……
可是,誰知道呢?
星赤,有時候是那樣一個固執而沉默的孩子啊!就連親手撫養她長大的自己,也會有經常弄不清她想法的時候。
她會感到憤怒迷惘嗎?二十年前,正是爲了她的出生,風大哥和他的魔族母親都間接失去了他們的生命。
從身邊貼腰的地方,他輕輕拿出了一把匕首。墨綠色的寶石鑲嵌在刀柄上,繁複的花紋透着古樸。
月色掠上刀刃,蒼冷的光微微閃動,映着刃上一片可疑的暗紅污跡,就像是沉年的血。
“這是你父親的遺物。”他澀然道,“你母親死前,叫我把這個交給你。”
顫抖着手,星赤接過了那把沉沉的匕首。
“這上面,是血嗎?是我母親的血嗎?”她忽然冷笑。
“是的,或許不止。你的父親,也是用這把匕首自殺的。”風教官靜靜地說。
咬牙瞪着他,星赤的嘴脣,已經被她自己咬得一片齒痕。
“就僅僅這樣?風叔叔,您就不打算多說幾句嗎?……”她輕輕道,喊着久違的、幼時才叫過的稱呼。自從進到獵人學校,她就開始和所有人一樣,開始稱呼眼前撫養她的男人風教官。
“有。”簡短地回答,風教官的手指,忽然在空中劃過一道凌厲的弧,點向星赤的腦門。
解開封印的動作,和奧伽方纔對他做過的一摸一樣!
星赤大驚,忽然將頭一偏,疾速閃開了他的手勢。
“不用了,我已經解開了封印!”她冷冷道。
搖了搖頭,風教官看着他:“相信我。這次不一樣。”
相信他?星赤不動,也不說話,身體卻悄然僵硬。
已經不信任他了嗎?風教官的眼神,露出一種複雜的神色。這是那個從小全心全意依賴着他的星赤,就算再睏乏再勞累,也要堅持着等他回家的星赤。……就是這樣的星赤,現在居然會對他露出這樣懷疑的神色。
聲音終於透出疲倦,他重新舉起手:“再來一次,你會看到更多的東西。”頓了頓,他的口氣有着一絲淡淡的自嘲:“這就是我給你的成人禮物,你當然也可以拒絕。”
對面的少女,眼神閃爍。終於閉上眼睛,她放
鬆了全身:“教官,你來吧。……”
無論是什麼,假如你真的要給我,我接受。
就算是死亡,也一樣。……
沒有死亡--腦門那塊剛被奧伽強行灌入靈力的地方,再一次被火一般的灼熱刺痛。更加炙熱,更加暴烈!要活生生撕裂什麼,生生打開生鏽已久的牢門,把什麼從裡面釋放出來!
那眼前掠過的更多光影,不是屬於她的。絢麗而溫暖的色調,快樂和悲傷交織的情緒,那光影中嬉戲的一對身影,看上去好親近。……不由自主向着那兩個人影靠近,足下卻移動不了半分。
……
筑波山谷裡剛剛恢復平靜的那個結界出口,就在此時,忽然發生了震動!彷彿有成千上萬的生物在泥土下面蠢蠢欲動,又像是下面正煮沸着一鍋巨大的沸水!
暗夜裡的山谷原本靜謐,加上片刻前無數的生物剛被奧伽的靈力殺死,本該更加死寂--可是這個時候,那團震動卻象是平靜湖面投下的一塊巨石,轉眼打破了明鏡般的夜。
初時小片的震動轉眼擴散成層層漣漪,一波波擴大,倏忽之間,便已重新推近了星赤他們二人站立的山石後。
“砰!……”一聲輕響,那道震動波觸上了他們的足腕。這一次,沒有事先防備的屏息閉氣,兩個人的身體,同時被那震波彈在了半空。
伸手疾撈,風教官緊緊拉住了尚在冥想狀態的星赤,翻身落下時,已經安然將她摟在了身邊。……
眼前,一個高大冷酷的身形立在了他們的眼前。
奧伽!去而復返的魔界之王!
瞳孔猛然收縮,風教官反手將星赤推倒在地上,身形一晃,牢牢將她護在了自己的身影下。
“獵血同盟的總教官。”冷冷地點出他的身份,奧伽冷冷看了一眼他身影庇護下的星赤,簡短傲然,“把她交給我。”
微微一笑,風教官面具下的眼睛,凌厲堅定:“不可能。”
“怎麼,你們同盟的教官們總是這麼親自營救危險中的學生?”奧伽嘲諷地問。
難道他以爲,就憑他,真的可以阻得住他奧伽的一擊?
不再回答他的話,對面的男子身上,暗暗浮起一團籠罩全身的氣勢。那是準備全力一搏的蓄勢,就算知道不敵也依然毫不退縮半步的冷靜。
微微揚眉,奧伽冷漠的臉上,透出了一絲殺機。
“已經太久了。”他輕輕道,聲音近似溫和,“放下她,你去死吧!”
伴隨着這句冰冷的宣告,他雙掌霍然擊出,一團巨大的黑光從他的掌心閃着金光,狂瀉崩流,直奔正穩穩站立的風教官。
猛然拔高身體,對面的男人的去勢如同最利最快的流星。身上負着星赤使得他的身形有些凝滯,明明看得清那道驚人靈力的來勢,可那恐怖的速度卻很難真正躲開。
沒有絲毫的猶豫,他翻身將昏睡中的星赤一掌送上了半空,身形隨之用盡全力一側,甩手拋出一道銀索釘在樹上,那道黑金流火已經斜擦着他的身體,堪堪落在了地上。
轟然一聲,火光閃處,幾十丈內,寸草不生。
而他的身體,也微微一顫,幾乎就要脫身被擊飛。幸虧那道釘着樹幹的銀索幫他穩住了身形,而這時,星赤的身體也正好從他半空落了下來。
穩穩地伸臂接住她,風教官悄然按耐住快到喉嚨間的一口熱血翻涌。
還是傷到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又一道黑色的金火又轉眼襲到,更猛更兇!
明知再也躲不開這道攻擊,他心中苦笑,不由自主看了看懷中依舊沉睡的星赤。
……緊閉的雙眸,黑密的睫毛,就算在暗夜裡,也
能看出那兩道黑黑的扇形。眼前的面容似乎和什麼重合起來,是十八年前的嬰兒,還是風巖大哥微笑的面孔?……
微微嘆息,他微微轉身,讓自己的後背,完全承接住了奧伽的真力,含胸一挺一收,他將那道狂暴驚人的靈力全部硬生生抑停,沒有一絲一毫轉瀉到懷中的少女身上。
“哇!……”胸口淤積的鮮血連着早已停在喉間的那口,盡數噴濺出來,這一次,再沒能及時轉頭,斑斑駁駁的血跡,染紅了星赤的衣襟。
有如斷線的風箏,他帶着星赤,遙遙墜向了腳下的土地。……
夜沉如鐵,就在這漆黑的、沒有生機的暗夜裡,一道矯健卻陌生的身影忽然劃破夜色,向着風教官身影落下的方向迎去!
奧伽的眼睛,赫然一厲。
那是什麼人?
舒臂疾挽,那道人影正追上風教官飄搖的身形,一頓一消,將他疾墜的落勢消弭於無形,另一隻手劈手一揚,幾團五色刺眼的華光騰地而起,遮蔽了四周筑波山的大片森林,更遮住了奧伽凜然的眼神。
煙霧華光散盡之時,奧伽冷冷看着已經空無一物的山谷,眼中怒氣大盛。
背風的一處山窩,幾條身影無聲飛掠。
驚詫的迎上身邊那張掛着招牌式迷人微笑的柔美面孔,風教官一愣:“怎麼會是你?……”
“報告教官,獵血同盟三號尹東,正在附近執行任務,感應到教官您的靈力,特趕來支援!”乾脆而利落回答,身材頎長的長身男子一邊飛縱一邊道,面上卻笑嘻嘻的。
那是一張極爲俊美秀氣的面孔,清晰的臉部線條在紮起的黑色長髮下,映着月光顯得分外柔和。
探頭看看風教官懷裡的星赤,他一臉驚喜:“唉--醒了哦?”
猛然一震,風教官看向了懷中的少女。
微微震顫了一下眼睫,星赤的眼睛,睜開了。
漆黑的瞳仁有如黑寶石般,幽幽閃着某種奇異的光,怔怔看着面前的兩個人。
什麼嘛,長着一雙這麼亮的眼睛。……一邊的秀美青年有點兒不服氣似的,眨了眨自己狹長的,泛着桃花的美目。
“喂,你很好命唉--出一次任務,居然一堆人搶着來救你。”他揶揄地,衝着星赤懶洋洋笑。
翻身離開風教官的懷抱,星赤眼神一黯,沒有說話。
“三號,閉嘴。”風教官淡淡發令。
“是!”乖乖地閉上了線條薄而優美的嘴脣,那個三號獵人笑眯眯的。--教官對這個五號獵人真是偏袒啊,女人就是佔便宜一些!自己呆在他手下見習了整整三年,出任務時,也沒見教官親自接應過自己。
可是今天,一向以冷血著稱的教官,居然親自來救這個陷入危險的五號呢,真是令人羨慕的待遇。
撇撇嘴,黑髮青年眼珠直轉。
轉頭看着星赤,風教官的眼神沒有了對三號的冷淡嚴厲:“你醒了。……”
點點頭,少女的眼神,深不見底。
一時竟然不知說些什麼,風教官終於只能微微頷首:“那是你母親的記憶,她曾經在死前,把那個也封印進了你的腦海。只有知道它存在的人,纔會有目的地開啓它。”
“她拜託幫我解開這二次封印的人,是你。……”淡淡補充,星赤眼中的光芒,在黑夜裡幽然閃動,逐漸變冷。 Wшw_ тt kΛn_ ¢Ο
“是的。”
一邊的三號,不解地聽着他們的對話,悄然豎起了耳朵。
一向以冷漠嚴酷聞名獵人學校的總教官現在的眼神,好奇怪。雖然臉上的表情依然被那張從來不摘下的面具擋着,但是,他尹東發誓,他以前絕沒有看過教官露出過這麼奇怪的眼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