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風箏長約一米五,寬一米,呈五角型,把整張人皮緊繃繃地撐在竹編的骨架上,上面還連着一截斷掉的風箏線。
從身體特徵能夠看出這是一張女人的皮,但是全身毛髮已經被剃光了,死者是從鼻樑正中間被分開的,臉被均勻地分割成左右兩半,手腳向兩邊張開,迎面看見這東西就好像一個怪模怪樣的人要給你來個擁抱似的。
王大力瑟瑟發抖地說道:“陽子,陽子,這玩意太滲人了。”
我說道:“叫你別看,你非要看,沒嚇尿嗎?”
王大力還真用手摸了摸褲子:“沒有!”
孫冰心解釋道:“這個風箏送來的時候,不少警察都嚇壞了,現場還有一個老頭被活活嚇死了。”
我問道:“在哪發現的?”
黃小桃簡單講了一下案發經過,今天早晨市裡的一個公園裡面,突然飄來一個風箏,因爲早上霧氣特別重,從一片茫茫白霧裡飛出這樣一個風箏,場面別提有多詭異了。當時公園裡有不少人,還有一些晨練的老年人,一開始大家沒注意到,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天上有個人!”
人羣一下子炸開了鍋,不少人是真的嚇尿或者嚇癱了,等回過神來衆人發現一個老頭倒在地上,已經嚥氣了,造成如此惡劣的影響,副局長責令一星期之內必須破案。
我好奇地問道:“副局長?孫老虎呢?”
孫冰心答道:“我爸又到省裡開會去了,這段時間都是副局長管事兒。”
我沉吟道:“那老頭真的是被嚇死的嗎?”
人是很難被活活嚇死的,我在想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文章。
黃小桃說道:“就猜到你會往這方面想,那老頭身上帶着速效救心丸,應該是有心臟病。當時被送到醫院去了,醫生診斷確實是心血管破裂死亡,屍體現在在醫院的太平間,我留了個警察在那裡等家屬來認領。”
我說道:“待會過去看看吧。”
黃小桃笑道:“就知道你不會放過這件事。”
我解釋道:“除死無大事,看一眼比較放心,萬一跟案情有關係卻忽視了,到時得多後悔。”
我過去檢查風箏,問孫冰心:“屍檢了嗎?”
她苦着臉道:“這怎麼屍檢,都算不上一具屍體……”
我看了一下,用手量了一下這張人皮髖部的長度道:“死者應該是二十歲出頭的女性,身高一米六,沒有生育過。”
我戴上手套摸摸人皮表面,皮膚還具有相當的柔韌性,而且很光滑,表面的毛已經被刷乾淨了,用鼻子一聞,有一股芒硝的味道,人皮內側的脂肪被分離得相當乾淨,我說道:“這皮子做得真專業!兇手應該有過這方面工作經驗。”
黃小桃在一旁說道:“可不是嘛,我皮包的料子都沒有這麼柔。”
王大力聽我們這樣平常地討論,臉色煞白,我揮揮手道:“你出去幫我買瓶白醋來吧,還要一個刷鍋的竹刷子。”
王大力答應一聲出去了,我撐開驗屍傘,讓孫冰心打着紫外線燈,人皮表面沒有留下指紋,但是有一些紡織物的紋理,兇手應該是戴着手套作業的。
我檢查了下人皮的手部,明明是個女性,手部皮膚卻很強韌,這說明她生前雙手特別有力。手指上沒有老繭,但從後面看,她並沒有駝背的跡象,應該不是從事重體力勞動的,臀部有一些坐瘡,說明她平時經常坐着。
我思考了一會兒道:“死者可能是個足療保健的技師。”
孫冰心驚訝道:“宋陽哥哥,你這都看出來?”
我笑了笑:“猜測罷了,這次未必準確。”
黃小桃打了個電話,讓手下警員去調查一下南江市最近有沒有足療保健技師失蹤。
我又說道:“這裡有個疑點,人皮爲什麼要從鼻樑正中間往下分?這個操作難度有點大,而且把整張臉破壞了,犯罪效果大打折扣,孫冰心,你說說看。”
孫冰心想了想道:“死者看着是個年輕漂亮的女性,大概是兇手憎恨她的長相,想破壞她的臉。”
我搖搖頭:“那還不如毀容來得徹底。”
黃小桃說道:“哈哈,我知道了!因爲致命傷在脖子上,兇手要掩蓋致命傷,你們瞧,脖子上是不是各有一小塊破損的皮膚,兩邊正好能對上。”
我答道:“說的沒錯!但這種掩蓋沒啥意義,兇手是另有目的,你們往簡單的方向想一想!”
兩人一起問:“什麼?”
我說道:“皮膚在鞣製的過程中會收縮,這樣一來洞口就變大,假如脖子上有一個洞,風箏就會漏風,飛不起來……”
孫冰心錯愕地睜大眼睛,黃小桃咋舌道:“你的思維真變態!”
我說道:“我只是站在兇手的立場考慮,順着這個思路往下想就會發現一件事,死者在兇手眼裡僅僅是一張皮子,把她剝皮製成風箏的過程中沒有夾雜任何感情在裡面!這說明兇手是個相當熟練的剝皮工,這種沉穩不是年輕人能有的,我想兇手的年齡至少在四十歲以上。”
黃小桃皺眉道:“可千萬別又是一個變態連環殺手。”
孫冰心興奮地叫道:“變態連環殺手,好刺激啊!”
黃小桃白了她一眼:“注意點影響好不好!這種話能公開說?”
孫冰心吐了下舌頭:“我又不會當着別人面說。”
兩人說話的時候我又仔細看了一下這張人皮,說道:“小桃,你不必擔心,這次的兇手就算是連環殺手,作案間隔也不會太短。”
黃小桃問道:“爲什麼?”
我掀開人皮給她看:“你看這個刀口,不是一氣呵成的,中間有不少停頓,說明兇手力量有限。剝皮最累的工作就是把皮子從身體上分離下來,兇手要麼是年齡大,要麼是有什麼生理疾病。”
孫冰心拍着手說道:“我明白了,兇手一定是一個憤世嫉俗的老光棍,看不慣做這種行業的女孩,於是用這種方式來懲罰她們!”
我和黃小桃一起瞪着孫冰心,她訕訕地說道:“我說得不對嗎?”
黃小桃撫額嘆息道:“孫大小姐,我知道你是愛幻想的雙魚座,但案件還沒有破冰,你不要隨便猜想好吧,先入爲主是破案的大忌!”
我補充道:“而且兇手也未必是男性,女性也有可能。”
孫冰心悻悻地道:“我知道了,我以後不亂說了。”
這時王大力把我要的東西買來了,我找來一個盆倒滿白醋,把竹刷子放在裡面浸泡幾分鐘,最後用酒精燈烤出煙來,在人皮上不斷地燻蒸。
兇手在製作人皮的過程中用了芒硝,所以用酸性的白醋煙一薰,就會有一些痕跡顯現出來。
薰過兩遍之後,屋子裡一團煙霧裊繞,吸進鼻子裡酸溜溜的,孫冰心不停地打噴嚏,她知道停屍房不能亂打噴嚏,就用面巾紙捂着嘴。
我叫王大力去把換氣扇打開,隨着煙霧散去,漸漸在人皮上出現一個淺淺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