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少波一向自認爲是青年才俊,在警校的時候,以及後來進入d局,他都是同僚中的佼佼者,無論是槍法還是武功,亦或是刑偵技術,他都掌握得出類拔萃。也正因爲一向自我感覺良好,所以他便養成了一些狂妄之氣,喜歡尋釁逞能,也喜歡故意做些出格的事情來顯示自己的個性。
剛纔在洗手間裡,他拿出自己的佩槍來激榮雲健,就是這種放肆心態所致。當然,他並不認爲榮雲健有膽量去拿他手上的槍,他還做好了另一手準備,那就是如果榮雲健真的有意拿槍,他就用瀟灑的動作把槍收回去,讓榮雲健撲個空,落個灰頭土臉。
他萬萬沒有想到,榮雲健居然真的出手了,而且出手速度如此之快,以至於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槍就已經落到了榮雲健的手上。一個警察被人奪了佩槍,簡直是奇恥大辱,如果佩槍因此而流失出去,那更是犯了天大的錯誤,身上的警服都有可能會因此而被脫去。萬幸的是,榮雲健只是要和他鬥法,奪走槍之後,幾秒鐘不到就完成了槍械分解,零件的擺放幾乎像教科書一般精準。
到了這個時候,陳少波當然知道自己是遇上了硬茬,對方絕對是個高手,自己這個面子算是栽到家了。榮雲健出去之後,陳少波紅着臉把槍重新裝配好,揣進懷裡,這纔回到自己的桌邊。他不好意思再扭頭去看榮雲健他們那桌,只顧着端起啤酒瓶,咕嘟咕嘟地以酒遮羞。
“靠!沒王法了!”
黃瑞見陳少波這副表情,知道陳少波肯定在榮雲健手裡吃了虧。他感到怒不可遏,騰地站起身來,幾步走到了李愚那桌跟前。
“剛纔你們對我們兄弟做什麼了!”黃瑞瞪着桌上的三個人說道。
“做了什麼,你不會問他自己嗎?”榮雲健不屑地應道。
“哼,陰險小人,有膽做,還沒膽承認!”黃瑞使着激將法,想逼榮雲健把剛纔的事情說出來。
曹全海皺了皺眉,他不想惹事,可不意味着他真的怕事。他雖然不知道剛纔榮雲健與陳少波過招的經過,但兩個人都是成年人,就算起衝突吃了虧,也該自己捂着,哪有讓同伴跑過來找場子的。聽到黃瑞出言不遜,他不耐煩地說道:“你們差不多點就行了,明明是你們挑事在先,還有臉來找我們算賬?”
“你說什麼!”黃瑞直接把矛頭又轉向了曹全海,剛纔曹全海跟樑小玲出來“接客”的時候,黃瑞他們那桌就已經把曹全海歸入了流氓的行列,逮着一個教訓流氓的機會,黃瑞豈會放過。
“我說什麼?我說你們差不多就行了,別覺得自己身上有張皮就了不起!”曹全海也怒了,厲聲地斥着。
“老子就是比你了不起,怎麼着!”黃瑞說着,揮起巴掌就準備往桌上拍。他出掌如風,這一下如果拍實了,桌上的碗碟、酒瓶都會飛濺起來,能讓桌邊的幾個人都蹭個滿臉油膩。
李愚坐在旁邊,一直在冷眼看着他們幾個人脣槍舌劍,見黃瑞手掌一動,他立馬就猜出了對方的用意。沒等黃瑞的巴掌拍到桌面上,李愚早已伸出三個指頭,如鐵鉗一般捏住了他的手腕。黃瑞的巴掌離着桌面不到半寸遠,卻無論如何也拍不下去了。
“你鬆手!”黃瑞惱羞道。
李愚輕輕地黃瑞的手掌推出了桌子的範圍,然後收回手,還拍了兩下,像是嫌棄黃瑞的手太髒一樣,淡淡地說道:“兄弟,想拍桌子,回去拍自己的桌子去,別在這呱噪!”
“你算老幾!”黃瑞伸手便去推李愚的肩膀,這一刻,他的腦子也發熱了,由剛纔爲陳少波找場子,變成了爲自己找場子。
李愚原本不想生事,見對方咄咄逼人,先是衝着榮雲健,後來又衝着曹全海,明顯是一副沒完沒了的陣勢,他的脾氣也上來了。要論見血,這一屋子人,包括榮雲健在內,都無法與李愚相比,他豈是那種能夠被別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的人。
見黃瑞伸手來推自己,李愚不退反進,用肩膀硬扛了黃瑞的一掌。黃瑞正在氣頭上,出手便沒有留分寸,力道使出了十成,被李愚反過來一頂,他只覺得一股強大的力量順着自己的手臂一直傳到肩膀,腳下再也站不住了,噔噔噔便向後退出了幾步。
這當口,那桌的幾個男人都涌過來了,只剩下歐麗雯還坐在原處,垂着雙眉,還在有一口沒一口地挾着桌上的菜吃,像是沒看到這邊的事情一般。看到李愚只用肩膀一扛就擊退了黃瑞,幾個男人的眼睛全都紅了。陳少波搶先迎了上來,瞪着李愚,冷笑道:“原來還是個高手,來來來,讓我領教領教。”
曹全海和榮雲健都坐着沒動,只是冷冷地看着李愚與那五個男人對峙。剛纔李愚與黃瑞過招,他們都看在眼裡,情知如果這幾個人的功夫都與黃瑞相仿,那麼一對一單挑,李愚是絕對不會吃虧的。至於說如果那幾個人要併肩子上,說不得,他們倆也得出手了。
打羣架這種事,對於這些練過武的男人來說,實在不算什麼稀罕的事情。
“怎麼,想以多欺少?那就放馬過來吧。”李愚索性向前走了兩步,信手一推,把邊上的一張桌子平推出幾步,騰出了一塊小場子。到了這個時候,他也不想藏拙了,反正自己現在也是有正式身份的人,背後有韓弘奇、高士新、羅維成、馬磊等一干牛人撐腰,想必打場羣架也出不了多大的事。別人欺負到了自己頭上,自己再畏畏縮縮,以後還怎麼在渝海呆下去。
陳少波哈哈大笑,道:“教訓你,還用得着以多欺少?我讓你三招,來吧!”
李愚搖搖頭道:“剛纔也不知道是誰吃了暗虧,還不敢吱聲,叫個同伴來找茬。這種軟蛋,小爺我不屑於先動手。”
“你真特喵欠收拾!”
陳少波被捅到了痛處,一下子就急了,掄起拳頭便向李愚的面門砸來。李愚擡手格開,隨即還了一拳,陳少波將身一側,一記彈腿直取李愚的腰間……
兩個人你來我往,轉眼間就交換了十幾招。廖志強等人都向後退開,順帶着把旁邊的桌椅也都清開了,空出二人交手的場地。
樑小玲帶着幾名服務員呆在櫃檯後面,好整以暇地看着戲,其中一名服務員的手上還握着一把葵花子,時不時地往嘴裡扔上一顆。飯館裡三天兩頭都有因爲喝醉酒而打架的事情,樑小玲她們已經習以爲常了。她們知道,在這種時候去勸架是無效的,沒準自己身上還會濺着些拳頭屑子,那可就是吃了睜眼虧了。
至於說打架打壞了桌椅,砸爛了碗碟,那是要等客人打完架再來計較的事情。一般來說,這些人打完架,酒也就醒了,該賠多少錢,一般都不會含糊,而且往往還會多給個三百五百的。換句話說,開放大廳給客人們打架,也是一個掙錢的門道,還能順帶把些舊傢俱給更新一遍,何樂而不爲?
陳少波在幾個警員之中是拳腳功夫最好的,與李愚對打起來,一時並不落下風,但也沒佔到什麼便宜。十幾個回合過去,他漸漸感到心驚,還有了幾分後悔。他先使的是在警校入門時學的擒敵拳,接着換成了更高級一些的伏虎拳,最後使出了警隊裡師傅私下傳給他的飛雲拳,竟然都被對方從容化解。對方的實力分明還沒有完全展現出來,自己這次挑釁,沒準又要以被打臉而告結束了。
陳少波不知道,李愚雖然動了氣,但並沒有喪失理智,出招的時候守多攻少,存心是想給他留下面子。李愚的目的在於讓對方知難而退,不想讓對方輸得太慘,以免結下不必要的仇怨。
“你等等!”
不知什麼時候,榮雲健已經離開座位,走到了中間的場地上。他徑直插到李愚與陳少波之間,伸出手去,接住了陳少波的拳頭,然後沉聲問道:
“你這路飛雲拳,是跟誰學的?”
“你管得着嗎?”陳少波用力拽回自己的拳頭,沒好氣地迴應道。他心裡對榮雲健插手還挺感謝,因爲這樣他就有個臺階能夠退下去了,省得在李愚面前再出一次醜。
榮雲健撣了撣手,繼續追問道:“你師傅是不是董柏林?”
此言一出,陳少波愣了一下,他用狐疑的目光審視着榮雲健,好一會才問道:“你怎麼會認識董師傅?”
“他是我師弟,我們是一道學的拳。他現在好嗎?”榮雲健說道。
“你是榮雲健!”陳少波眼睛裡冒出一絲火花,問道。
“正是。”榮雲健應道,“你師傅應該跟你說起過我。”
陳少波冷笑一聲,說道:“沒錯,他是說起過你,他說他這一生最大的恥辱,就是與你成爲同門!”
聞聽此言,榮雲健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他的嘴咧了咧,似乎是想擠出一絲自嘲的笑容,但讓人看起來卻比哭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