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章巧遇故人

秋收剛剛過去,崑崙城統領府便頒下全城動員令:三花以上法師、高級真武士以上真武者即日集結,組建征討大軍,出征邊地清剿妖靈,爲一年後的大規模獸襲減輕負擔。

關小山“死”後,征討大軍統帥雲出岫徹底擯棄“將計就計”之策,繼續先前的“主動出擊,集結優勢力量對兇靈聯軍予以分頭擊破”之策略,第二次整軍出擊,清剿東部邊地妖靈。

一千二百多位修士在數十位臨塵閣供奉大神護衛下,以雲出岫、步隨心、木山三人爲帥,組成左、中、右三路征討大軍,爲防止奸細泄密,征討軍行動迅速,集結當天便即開拔,出東壘之後,三路大軍南北鋪開八百里寬,齊頭並進,一路向東掃蕩清剿沿途妖靈。

清剿行動十分順遂,三路大軍展開不到一月,就像篦子一樣向東梳理了六百里,不僅斬殺無數精怪,還圍殲了幾個靈主。崑崙城東面的邊地最爲逼窄,從崑崙城東壘算起,到與軒轅中州接壤的惡地,最短距離不到六百里,遠一點的也不過千里。三路大軍推進六百里已經到了極致,該當考慮回程了。

就在這個時候,右軍統帥木山麾下供奉大神宋體仁小隊在青唐山東南麓出現了意外,青唐山東南麓靠近崑崙州、軒轅中州、長生州三州交界的涅槃之地,涅槃之地與金石熔爐齊名,一樣的惡名昭彰;因爲這個緣故,若非萬不得已,很少有冒險隊前來。

宋體仁小隊共有十八名成員,大神宋體仁和他的護身神將爲小隊核心,此外另有法師、真武者各八位爲協從。這樣一支修士數量不少、神體兼備的小隊實力很可觀,即便同時遇上兩三位靈主也有支撐到大隊趕來救援的實力。倒黴的是,這支小隊不僅同時遇上三位靈主,而且三位靈主和它們麾下的精怪都是飛禽類靈物,不僅速度比他們快,攻擊方式也比他們更靈活。。。。。。

三位靈主都露出了原形,其中一個是墨羽大雕,一個是麻背禿鷲,一個是夜梟。

墨羽大雕率領七八隻雕族精怪在空中抵住宋體仁和他的神將以及幾位飛騎修士,麻背禿、夜梟和幾十只不同種類的飛禽精怪在低空抵住十餘位步騎修士。墨羽大雕在上佯攻,將宋體仁一干飛騎修士與地上步騎修士隔開,麻背禿鷲和夜梟在下主攻,狂風暴雨般卷向步騎修士,步騎修士之所以是步騎,往往是因爲實力較差,此時哪裡抵擋得住兩位靈主親自發起的攻擊,在麻背禿鷲和夜梟連綿不斷的攻擊下,慘呼聲接二連三響起,步騎修士一個接一個地斃命倒下。

“勿須等待援軍到來——諸位!隨我殺回去!”

聽到下面一聲接着一聲的慘呼,宋體仁憂心如焚,但他沒有去解救步騎修士,而是打算趁步騎修士沒有死絕、暫時拖住麻背禿鷲和夜梟兩位靈主的檔口逃命。否則,等這兩位靈主騰出手會合了墨羽大雕靈主,他的性命就危險了。

“溶金之火!”

“真氣斬!”

“破靈槍!”

“霹靂火雨——”

一聽說可以逃命了,空中飛騎修士無不振作,將各種法術、功法砸向墨羽大雕,宋體仁覷準機會,砸出一記神術“霹靂火雨”後,連打擊效果都顧不得看,一帶飛鶴,率先向西北方向躥去。

“天賦技能——千翎齊發——”

墨羽大雕長掾開闔,長鳴一聲,雙翅一扇,一股狂風裹帶着上百支鋼鐵一般的羽毛撲向逃竄的飛騎修士。與此同時,正在圍攻步騎修士的夜梟沖天而起,發出刺耳之極的狂叫:“啊哦!啊哦!想跑——啊哦!啊哦!跑不了——”

“啊!啊——”

兩道驚呼聲響,兩名飛騎修士連帶胯下飛騎一起被釘成刺蝟,慘叫着墜落下去。剩下幾名修士臉色慘白,忍不住伸手去捂雙耳,似乎若不捂住,夜梟的叫聲就會從耳中摜透入胸似的。只一馬當先的宋體仁和他的護身神將稍好一些,沒有什麼影響地繼續往前衝。墨羽大雕和夜梟瞅見,一個咯咯清鳴,一個啊哦呱噪,雙雙向宋體仁追去,七八隻雕族精怪則穿向進來,截住剩下的三位飛騎修士。

三位飛騎修士兩男一女,兩位男士年齡較大,都在三十歲上下;其中一位騎乘大雕、披掛整齊,是名真武者,另一位則是騎鶴的法師。

那名女子不過二十出頭,年齡看着不大,只是身子發育的極好,像熟透了一般,該收的緊縮,該凸的鼓漲,配上姣好美麗的面容,誘人到了極處。卻是預神研修院的法師李青。

三人被攔截下來後非常驚慌,獸類精怪攻擊手段不多,只會一些未進階的天賦技能和低級法術,其實並不可怕,三人怕得是失去大神宋體仁的照應。

“快走!不要跟丟了——”

騎雕真武者招呼一聲,冒着雕族精怪砸來的各種天賦技能和低級法術向前衝去,騎鶴男法師不敢怠慢緊緊跟上。李青下意識地驅鶴往前,只是沒等她衝出去,下面突然傳來一陣呱噪,數十隻精怪沖天而起,撲向前方的宋體仁,看樣子是對方徹底解決了步騎修士,開始圍攻空中飛騎了。

眼見局面如此惡劣,李青心裡一慌,不由自主地帶住前衝的丹頂鶴,稍稍遲疑片刻,她果斷一轉身,悄悄離開大隊駕鶴向東南方向逃去。

木山的右軍主力在西北,越往東南逃距離主力越遠,而且東南方沒有經過大軍梳理,不知道會有什麼妖靈精怪,一個法師遠離大軍單獨逃往陌生的邊地深處,看起來不像是明智的選擇。只是,李青發覺自己沒有其他選擇,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對手的實力遠超修士一方,繼續纏鬥下去,除宋體仁有望保住性命外,包括他的神將在內其他修士都不可能倖免於難;這時候跟着大隊就是受死。與其如此,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趁大隊吸引住對手注意之際,悄然退走另尋生路。。。。。。

修士一方全力一赴向西北方向突圍,沒人顧得注意李青,另外一方卻不然,在低空施展靈術的靈主麻背禿鷲殺死最後一名步騎修士後,一邊閃翅上飛,一邊打量空中戰事,然後發現了悄然遁走的李青。

“咯咯——咯咯——不要跑——留下來受死——”

麻背禿鷲古里古怪地啾鳴幾聲,一扇雙翅向東南方向追去。麻背禿鷲是靈主,飛行速度自然不是飛騎丹頂鶴可以比擬的,何況丹頂鶴身上還馱載了一人。

李青剛剛逃出五六裡,聞聽身後風聲大響似乎有異,便急忙回頭看去,卻見靈主麻背禿鷲飛身趕上,距離自己只有七八丈了。見此情景,她臉都嚇白了,不知該如何是好,只顧喝令靈寵拼命前飛。

“咯咯!燒死你——”

麻背禿鷲啾鳴一聲,一道火柱應聲出現,呼啦啦撲向李青後背。

感知到身後火靈氣波動,李青立知不妙,低喝一聲“當空飛流”御使出一道水流迎上火柱,她知道自己法力不如對方,使出的水屬性法術抵消不了對方的攻擊,空飛流一使出,便暗自將神識轉化爲火屬性,招呼出一層薄薄的火靈氣籠罩住自己的靈寵。

“嗤嗤——”

水火相接,好似油鍋濺進了冷水,嗤嗤聲響中,白霧瀰漫,水流火柱同時消融。只是火柱消融了一小半,水流便消失一空。剩餘的火柱繼續向前,轟地一響裹住了李青和丹頂鶴。

“同化!”

李青再度低喝,雙目下垂,心神凝定,竭盡全力御使自己召喚的火靈氣同化對手驅使過來的。

籠罩在她和丹頂鶴身上的薄薄的一層火靈氣就像保護膜一樣,將侵襲過來的火靈氣暫時擋住。只是,對方比她高出一等,法力兇悍的多,御使召喚的速度遠遠不是她的同化可以比擬的。護身的靈氣罩僅擋了片刻,就有了崩潰的模樣。好在有這片刻時間的緩衝,丹頂鶴已經做出反應,雙翅一斂出其不意地往下飛去,脫出對方施法範圍。

“咯咯!不許跑——”

麻背禿鷲怪叫一聲,揮翅追上來。它的飛翔之術遠超丹頂鶴,出其不意之下,丹頂鶴能夠成功一次,卻難成功第二次。

“咯咯!燒死你——”

麻背禿鷲不懂得憐香惜玉,一邊惡狠狠地叫,一邊御使出一道道火柱連續不斷地向前撲擊。

李青凝定心神,將各種法術一一施展出來,全力應付身後對方的攻擊,慌得手忙腳亂,全然顧不上御使丹頂鶴,由着靈寵飛騎自行飛逃。

雙方一追一逃,轉眼飛出五六十里。

全神貫注應付了十幾次法術攻擊後,李青心神俱疲,神竅中的四片花瓣開始枯萎,法力乾枯的症狀出現了,丹頂鶴更慘,羽毛被燻黑了大半,變成了一隻黑白相間的烏鴉。麻背禿鷲卻越戰越勇,怪聲怪氣地吆喝着將一道道火柱傾瀉過來。

就在岌岌可危之際,李青突然在前方不遠的山坡上看到一位真武者,那位真武者全身披掛,盤坐於地,雙手上端到嘴邊,頭向下埋,一動一動的似在啃食什麼。儘管認爲那個真武者肯定抵不住靈主麻背禿鷲,李青還是像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驚慌地高喊一聲“救命”,驅使着丹頂鶴惶惶墜下去。

山裡很安靜,李青的喊聲也足夠尖利,所以,雙方距離雖然很遠,山坡上的真武者還是聽到了,他不知怎麼動作了一下,盤坐的身子已然站起,手中也多了一把鋼刀,埋下頭的擡起來戒備地向上看。

“咯咯!死去吧!死去吧——”

麻背禿鷲怪叫一聲,四道火柱同時涌向李青,原來它也發現了異常,擔心多一人會礙手礙腳,所以,不顧損耗全力出手,想搶先解決一個。

呼呼呼——呼呼呼——

麻背禿鷲的全力一擊威猛無鑄,四道火柱還未及身就衝破了李青護身的薄薄的靈氣罩,鋪天蓋地的熱浪緊跟着罩過來,烤的人渾身發燙;丹頂鶴哀鳴一聲,尾部騰起一陣黑煙,火苗隨即從羽毛間躥起,先自燒了起來。

晚了!完了——

李青心頭黯然,雙眼一閉,縱身跳了下去。此時她距離地面尚有十幾丈,這個高度足以把身子骨脆弱的法師摔成一團肉泥。但是和活活燒死相比,摔死要好受的多。

耳旁呼呼風響,身子急速下墜;李青心如死灰,只等觸地死亡的那一刻到來。就在這時,突然——

她感覺一隻有力的大手攬上腰際,緊接着一股大力涌來,身子被橫着一扯,跌進了一個堅實溫暖的懷抱,然後像空中漂浮的羽毛一般飛來蕩去,墜落的感覺消失得沒一點蹤影。

“我、我。。。。。。沒死。。。。。。被救了。。。。。。”

一股難以言喻又是欣喜又是心酸的情緒倏地從心底涌出,她正準備睜眼,被這股情緒一衝,兩行清淚不受控制地淌了出來,眼前變得模糊一片。

模糊之中,但見上方紅通通一片,似有無數天火傾瀉下來了一般。隨即耳邊響起一聲爆喝:“真氣斬!”

喝聲中,光芒耀眼,一道道尺許長的驚虹如霹靂似閃電,連綿不絕地斬向天火,所過之處,如滾湯潑雪,天火紛紛消散無蹤。

“好棒啊——”

李青心頭又是一喜。

在跌進懷抱的那一刻,她就意識到自己是被山坡上的真武者及時接住了,只是不知道對方修煉等級如何,能不能擋住麻背禿鷲的攻擊。知道親眼目睹對方用真氣消融了麻背禿鷲的火靈氣才真正安心。雖然她是修神的,卻知道只有高級真武師才能使出驚虹,像眼下這等綿密快捷的驚虹,就算是真武研修院第一高手張子管也未必做得到。張子管不是一般高手,聽說一兩年內就能進階爲真人,已被雲小姐暗定爲未來的護身神將。這人不比張子管差,很可能抵得住麻背禿鷲。

這一安下心,李青便感覺到一點異常,對方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耳熟,同時,鼻中嗅到的體味隱隱也有些熟悉。

“關小山!”

這個名字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她急忙伸手一揉雙眼,擡頭仔細打量。只是這一眼望去,她頓時放棄了那個荒唐的念頭。因爲結果和心中想的大相徑庭,眼前所見不是皺紋密佈的苦瓜臉和灰白的頭髮,而是一張疤痕縱橫猙獰恐怖的臉和滿頭烏髮。單是這些,還不能打消疑慮,真正讓她覺得自己想法荒唐的是,這位真武者身材高大,比她至少高出一頭,關小山身材卻和她差不多。別的可以作僞,身材卻不行,修士只有在成神之際纔有一次重塑的機會。關小山卻不可能成神。

“木青雲說,關小山已經死在惡地了,這個消息看來是真的。這個人雖然對我影響很大,總歸是擦肩而過的路人,我不該再爲他疑神疑鬼。。。。。。”

李青喟然輕嘆,決意將關小山徹底忘掉。她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救她之人正是關小山。

關小山在江北告別水花子之後,和赤靈心、智多星索然西歸,回程穿越惡地的時候,他冒險拐進了涅槃之地,這樣做沒有別的目的,就是爲了修煉真武者功法。他在金石熔爐修煉嚐到了好處,路過涅槃之地自然還想再沾點便宜。

金石熔爐、涅槃之地這幾處地方非常適合修煉真武者功法,同時非常危險,在修煉的誘惑和危險之間反覆權衡過後,關小山最終選擇了誘惑,當然,能如此做是因爲他有所倚仗——穿花繞樹身法。出入惡地這麼多次,他的經驗已經足夠豐富。只要找到林木茂密、地勢複雜能夠充分發揮穿花繞樹身法的地方,他就有把握三級、四級兇物口中逃脫。

就這樣,他在涅槃之地邊緣的密林中待了兩個月,智多星負責外圍警戒,他和赤靈心身穿盔甲,腰間綁上藤索,一人進入涅磐之地享受電擊的麻痹,另一人在外警戒,一有危險,立時將裡面的人拉出來,如此替換着修煉。

冒險的代價是值得的,兩個月過後兩人再次進階,相繼突破到真人級。在靈界,修體算是偏門,只有修神纔是正途,關小山掛念修神的進度,一俟突破到真人級,便和赤靈心離開涅磐之地,準備到崑崙城弄個新身份定居修煉,兩人剛出惡地沒兩天,在此恰好遇上李青,便順手將她救了下來。

關小山和李青分開有一年多了,他這具身體是少年阿秀的,此時正值發育的年齡,一年多的冒險生活,讓他不僅長高一頭,長的高大剽悍,而且少年白也痊癒了,滿頭灰白已變成烏黑。變化之大,遠遠超出了李青的想象。

關小山雖然突破到真人級,面對同級的靈主卻依然感到吃力;因爲對方會飛,施展的法術是遠程攻擊;近戰的真武者遇上這種對手,只能招架躲避,不能給對方造成威脅。爲此,一接住李青,他便全身心投入到戰鬥中,或者閃身躲避,或者出刀抵擋,忙得顧不上放下懷裡的李青。

李青不知道這些,只覺得對方的手臂是那麼有力,擁抱是如此之緊,箍得她快喘不過氣了,心裡卻不覺得難受,反而生出只有這樣的力量才能讓人放心依靠的感覺。嗅着若有若無的熟悉氣息,她忍不住閉上雙眼,放鬆身心,愜意地享受起有所依靠的感覺。

火箭、火舌、火雨、火柱。。。。。。麻背禿鷲的法術攻擊如雨點一般砸下來,關小山間或揮刀劈砍,間或東跳西蹦地躲閃,忙的不亦樂呼。被他左手擁在懷裡的李青閉着眼,感覺自己像在天地間舞蹈,旋轉着,旋轉着,頭也暈了,心也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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