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聽的一頭霧水,雲山霧罩,不知道兩人在打什麼啞謎,但是夫人細長的脖頸上有傷卻是真的,仔細看好像還是兩個牙印兒,都咬破皮了。
怎麼搞的?難道是老爺咬的,這根本不可能,小風不敢問,眼巴巴的瞅着夫人和老爺,你一言我一語鬥嘴。
元順背靠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男人,心中又氣又急。
你別忘了,當初是爲了救你。
救人就可以咬人嗎?更惡劣的是咬的人還不說實話。
元順從小長到大,油皮都不曾破過,當然捱打除外。越想越生氣,真想逼着男人給個說法。可是不敢。
楚皓笙揹着手,悠閒自在走到小妻子跟前。伸手示意元順伸出脖子。
花瓣姑娘不得已,把領子往下按了一按,露出一段白細細膩的天鵝頸。
足足過了兩口氣工夫,男人才說我看了,沒有傷口。
元順簡直要發怒了,自己雖然看不見,但是伸手可以摸到淺淺的薄皮,明明有傷口,元順立即去看小風。
小風站在一旁正看熱鬧,一對上夫人責怪的目光,趕緊低下了頭說,我還要跟店主說些事情,這兩天額外添點東西,嘴裡慌慌張張的交代着,邁步往外走,心砰砰亂跳,千萬不要被他們一對怨偶抓住。
元順氣憤的說,一個作惡一個幫兇。什麼老爺,什麼好人小蜜蜂?淨欺負我。
好端端的爲什麼不欺負別人呢?楚皓笙微笑着轉過身。話裡話外,沒有否認元順脖子上的傷。
天啊,老爺,廷尉正大人,原來也是這樣一個人,小風第一次發現,老爺說謊可以臉不紅心不跳。
元順眼淚在眼圈裡溜溜的打轉。擺明了人家老夫老妻的欺負自己。
今天可以上街走走,買點好吃的好玩的,想去就走,不想就留在店裡。楚皓笙悠然邁腿出了門,留下一番勾人的話。
元順立即放下了剛纔的委屈,緊張的眨巴眨巴眼睛,心裡想,是說給自己的嗎?是要領自己上街嗎?他怎麼成了這麼好的人,哦,分手在即,再說他問心有愧。
元順的小心思打了千萬個轉,打定主意說,我也去。
屋檐下,小風悄悄的用手遮住了嘴,保證不笑出聲,心裡想這一對主君主母可真夠有意思。
沒來由的,容長臉姑娘心中一動,在夫人面前,老爺已經變得太多太多。這是不是叫做深解風情呢?
大案已結,平安州終於恢復了。
林家一行三個人閒適的走在熱鬧的大街上。街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
小風不由感嘆說,老爺,前一刻這裡還有莫大的危險,想想都後怕。
這話很對,如果腐蝕的語言順着溫泉山淌下來,恐怕屍骨都蕩然無存。
擡頭看看天上一輪紅日。小風出了神,又想起西柳營那輪昏黃瘋狂的太陽。明明是不久前的事,現在想起來彷彿像夢中一樣恐怖,甚至不真實。
楚皓笙早就發現,元順最大的好處是可以隨手撂下不愉快的事情,小姑娘嬌俏柔嫩,白皙的皮膚白的發光,眼睛黑白分明。乖巧的跑前跑後。
不一會兒手裡就攥着糖葫蘆烤紅薯,專門買了一個小提籃,放着各種各樣零食。
錢自然都是老爺掏,楚皓笙悠然地跟在最後,守護着家人。
元順想了想,抿抿嘴,款款走到楚皓笙面前,揚起手中的小籃說,你要不要嘗一點?
原本以爲楚皓笙必定搖頭,大男人怎麼會吃這些東西?再沒想到楚皓笙看中了那串糖葫蘆,接了過來。
元順呆在了原地,因爲只買了一串,男人吃了,自己就沒有的吃了。
難不成再回去買一串嗎?糖葫蘆攤子好遠呢。
楚皓笙忍住笑意,臉色平靜,認真的嚐了第一顆碩大的山楂果,微微皺眉說酸甜,很新鮮,又遞給元順。
花瓣姑娘一下子輕鬆,眉眼掛着笑意,接過來說我最喜歡吃這個,我們家沒有。
小風打趣說,在我們家有。只是酸甜的東西,是一種特殊的人吃,可惜啊夫人,要是你該多好。
這麼深妙的黑話,元順是聽不懂的,但是她聽出了裡邊不是好意思,因爲楚皓笙已經開始笑了,笑的甚至看上去肆無忌憚。
元順假裝發怒,她是真快樂,因爲不在意不快樂的事情,聽不懂就聽不懂。吃糖葫蘆是最迫切的事情。小口小口的開始啃,還好禮數算是顧及了一些。
譁,又是一盆水,從天而降。
幸虧三人躲得及時。沒有來得及躲開的行人大呼小叫,誰幹的缺德事兒,光天化日要害人命嗎?
小風早發現已經走到了沁香樓的樓下。就在不久之前,爲了報復林家人,沁香樓的姑娘潑下一盆水,濺到了小風身上,元順直接用毛蛋砸過去,毛蛋味濃怪異,這纔有了後邊溫泉山溫泉浴的曲折經歷。
三個人擡眼看。樓上空無一人,馬上兩個彪形大漢,閃了出來,厲聲呵斥說,看什麼,快走。
顯然他們並不知道楚皓笙的身份。
街上依然熙熙攘攘。濃重的陰影不安,襲上心頭。
小風低聲說這真奇怪,假如有人有意爲之,是要招惹我們嗎?如果是不小心,不該道歉嗎?
元順愣了愣,使勁的往上看。悄聲說,這些人看着不像是沁香樓的人啊。兩人官府服色,神情兇狠。
楚皓笙站住腳,微微的轉過身看向身後。冷峻的目光帶着一絲寒波,掃過了周圍。
行人熙熙攘攘照舊,但是一個商販打扮的閃了出來,緊走兩步,走到楚皓笙身邊,低聲說。
大人,沁香樓是平安州接手。
原來他們的周圍始終戒備嚴密,無數的密探跟在身前身後。
小風馬上識趣地說,老爺我有些累了,要不到沁香樓坐一坐,也算是熟地方,舊地重遊。
元順歷來無可無不可,手裡拎了好多好吃的,正需要找個地方消化品嚐一番。點點頭,說好啊好啊。
楚皓笙微微點頭。
小風徑直走到沁香樓門前,啪啪的拍着門環,說裡面有人嗎?
自從楚皓笙公示了自己的身份,偌大的平安州,它他就是官階最高權勢最大的人物,明裡暗裡,各方勢力都緊盯着他。
大門嘩啦打開,穿着當地衙役服飾的幾個人擁了出來,領頭的見過廷尉正大人,趕緊下跪行禮,不知楚大人到來背之,不曾遠迎,萬望恕罪。連帶着樓上的彪形大漢噔噔噔的下了樓,躬身站在一旁。
你們是哪兒的?
平安州的衙役。
是慄旬捕頭安排的?
不是,是縣太爺喬冠道親自安排。
楚皓笙已經邁步走進沁香樓。
亭臺樓閣,雕樑畫棟依舊。少了些人氣兒,只剩下柳葉聞鶯,繁花繞風。
原本的人呢?
全都拘束在各個房子裡。一個一個挨個審問,喬老爺說了這裡藏污納垢,一定要審出秘密。
就這功夫,慄旬捕頭飛馬趕來,翻身下馬,扔掉繮繩,拱手說,不知楚大人要來沁香樓,卑職應該稟明縣太爺,陪您視察。
兩個男人目光對視一眼。各揣心事,面色鎮定。
三言兩語平安州的捕頭表明,這個地方不歸自己管轄,自己要去也要通過縣太爺喬冠道。
這事情就有趣了,難道一個小小的沁香樓還有着什麼只屬於縣太爺調查的秘密嗎?
倒也沒有什麼大事,走到底下好端端的被人潑了一盆水,覺得有趣,想知道個原因。小風接話解釋說。
可是俊俏的小臉上絲毫看不出有趣的好奇,目光閃爍帶着寒意,盯着平安州捕頭。
牆頭潑水?慄旬捕頭沉吟一下,又搖搖頭說我想不出原由。
楚皓笙用下巴往裡點了點說看看吧。
他敏銳的注意到剛纔簇擁的幾個衙役中,有一個反方向抽身閃了出去。
看來是要報信。
該來的總會來。沁香樓大概不僅僅是脂粉香濃。
慄旬大聲問,剛纔誰潑的水?
早有衙役,就是剛纔的彪形大漢,結結巴巴的叩頭,說是,是,是,銀寶的貼身侍女。
還不帶上來。
話音未落,一個女孩子被一把甩了過來,摁在地上。
臉頰紅腫,嘴角帶着血,最害人的是脖子上幾個手指印兒,是被生生的摁住了喉嚨,不許說話。
要不是楚皓笙當機立斷馬上敲門,誰知道會發生什麼呢?
小風認出來,當初和自己起衝突的,捲入毛蛋糾紛就有她,顴骨高眼皮薄,一看就是不吃虧。
可是現在花容慘淡無限悽楚,眼睛裡充滿了恐懼,膽怯地打量着周圍的壯碩男子。
楚皓笙看了一眼並不說話。
慄旬捕頭寒着臉問你潑的水?
是。女子說話聲音乾啞,同時咳嗽幾聲,看來剛纔掐着喉嚨掐狠了。
好端端的潑什麼水?
是,是小女子一時偷懶。
元順悄悄的把糖葫蘆藏到了背後。充滿靈氣明亮的大眼睛,掃了楚皓笙一眼,心裡想,明明故意爲之,爲什麼要說不小心偷懶?
小風跟廷尉正解釋說,這是銀寶的貼身侍女。
我要見銀寶,現在,這兒。
楚皓笙說話言簡意賅,口氣堅定,不容許絲毫的辯駁質疑。
整個周圍的空氣都冷颼颼的。
貼身侍女渾身一軟癱在地上,卻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
難道她的目的就是要把人招惹進來,尤其是把廷尉正大人招惹進來嗎?
周圍的衙役反應剛好相反,彼此對視一眼,猶豫不決。
慄旬捕頭低頭不說話。
楚皓笙一刻不等,眉骨微聳,殺氣四溢。血海沐浴萬軍跪伏,睥睨之間天地變色。
沒有一個人敢說不字,連忙拱手回稟,是,是,我們這就去提人。
片刻功夫衙役架着一個熟悉的人來到庭院中,早有人搬了椅子,請楚皓笙他們坐下。
銀寶掙扎着跪直身子,重重地磕了兩個頭,悲鳴着冤枉啊,我冤枉啊。
元順悄悄的探出頭,想看個仔細,她覺得奇怪:身形是記憶中的豐腴肥美,聲音怎麼破裡破落,完全不是那個銀片一樣的響亮高亢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