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兩天不見。沁香樓紅歌女銀寶就如同換了一個人,憔悴無比。眼泡有些浮腫,嘴角乾癟,頭髮枯黃。
全然沒有風華絕代豔麗無雙的風姿。
楚皓笙身份所在,是不能和這樣的女人直接過話。
慄旬捕頭當仁不讓,沉下臉問道:“你口口聲聲喊冤,到底是誰冤枉了你?”眼光看了周圍的衙役一眼。
慄旬心中不是沒有疑問,沁香樓由縣太爺喬冠道直接安排心腹把守,平白的事情就起了波瀾。
別的衙役紛紛呵斥:“你把話說清楚,誰冤枉了你。”
小銀寶遲疑一下,重重的把頭磕在地上,沒有說話,贏得了思索的時間。
周圍一片安靜。
楚皓笙微微一笑說:“我們是老相識,你知道我是誰嗎?”
“林老爺,不,聽他們說,你是廷尉正楚大人。”
“知道就好。有我給你做主,想來不會有人難爲你。”
目光冷冷的看了周圍人,大家彷彿被冷水兜頭,下意識的把脖子縮了一縮,這就是廷尉正無與倫比的威力。
小銀寶擡起臉。心中一陣酸楚,就這麼短暫的時間自己成爲階下囚,而那個男人高高在上,姿態高貴。
那個月白風輕的夜晚,自己多麼的嬌嬈嫵媚。
“楚大人,小女子只是覺得平白的招惹是非,口喊冤枉,仔細想想,真沒有誰冤枉了我。”
慄旬沉下眼皮。
楚皓笙一旦發話,就沒有別人張嘴的餘地。還要看這位楚大人要追究到什麼程度。
楚皓笙冷冷一笑,並不打算刨根問底兒,既然事主不說,那麼事情就撂過去了。
慄旬捕頭緩緩說:“巧妹之死和極品鶴頂紅密切相關,到現在我們都沒有找到極品鶴頂紅的影子。”
“你是說極品鶴頂紅?應該還有,就會在沁香樓。”
“是的,否則解釋不通。”
小風點點頭,這話很有道理。
只是極品鶴頂紅毒性極強,沾染一點兒必定暴死。收藏恐怕是個問題,而且最糟糕的是,據說極品鶴頂紅無法用金屬容器承裝,那該怎麼承裝呢?
那一天巧妹下毒不就是在酒壺裡嗎?
事情經不起細想,一旦細想,層層疊疊的謎團若隱若現。
元順把小竹籃藏在背後。
這個地方,情景,實在不適合吃吃喝喝。而這些都是花瓣姑娘的寶貝呀。
小風提出建議:“大人,我們要不然搜查一下,做到心中有數。”
有意無意的看了看周圍一羣衙役。說:“辦案的事情一定要自己親自動手才放心。”
慄旬頻頻點頭表示贊同。
正在這時就有人高聲通稟:“縣太爺喬冠道大人到。”
楚皓笙安然就座,一手扶在太師椅背上,想着自己的事情,身姿筆直清淡的眼神波瀾不驚。
喬冠道官服整齊,一溜小跑,微微有些出汗,遠遠的高聲招呼楚大人:“卑職來晚了,希望沒有誤事。”
楚皓笙頷首含笑,表示回禮。微笑着說:“沒有誤事,其實也沒什麼事情。”
慄旬捕頭心中暗驚,喬老爺怎麼來的這麼迅速?從樓頭潑水到訊問銀寶,半炷香的功夫都沒到,喬老爺急匆匆的從縣衙趕來。
小風說:“喬老爺,我們要再搜一遍沁香樓。”
“沒有問題,這樣可以做到更放心更徹底。需要衙役協助的,請只管吩咐。”
喬冠道青白的臉上,出現熱切的期望。
就在這一個來回,早有靜塞軍的精兵悍將列隊進入。
小風隨手指派着——你,前院,你,後院,你,中院還有邊院。
充足的人力四散開去。
喬老爺擦去額角的汗,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周圍一陣安靜。
元順心中有一個奇妙的主意,但是不敢說出來。
原先的大家都有事情要做,沒人顧及她,咬咬牙,把小臉定的平平的,站起來低聲說:“老爺,我想去。”
我還沒有說完,不肯細說下去。那副神情,應景兒猜,意思是我想換件衣裳。
大太陽的是有些熱,換不換衣裳兩可,但既然元順提了出來,自然沒有駁回去的道理。
小銀寶趕緊接話:“如果不嫌骯髒,敬請夫人到我的房子裡,畢竟方便些。”
這話倒也對,不論沁香樓最乾淨整潔的,自然是樓主的房間。
小風乖覺地接過小竹籃,元順垂頭跟在銀寶的後邊。
有衙役想跟上去,慄旬捕頭用目光止住,明擺着有些女孩子的事情。外人不便插手。
楚皓笙沉着聲音,安靜囑咐:“照料好。”
“是。”小風心裡想:經過這場苦戰生死之戰,老爺對夫人態度變了許多。這是個好兆頭啊。
元順無聲地哼了一聲,明明是害怕我再招惹是非,以爲我不懂啊。
漂亮的大眼睛往上翻了一下就止住了。楚皓笙的目光銳利無比,若有若無的掃一下,小姑娘渾身都起雞皮疙瘩。這麼帥氣的人爲什麼這麼陰毒?元順嘆口氣,想不明白。
男人們留在院子裡,眼看着三個美女窈窈窈窕的離去。
銀寶的房子果然華麗異常。
乾燥的聲音,緩緩的說:“請夫人挪步裡間。”
站在這時,女傭恰好進來稟報說:“二當家的,荔枝洗好了,端上來嗎?”
元順聞聲伸長脖子。
荔枝生南國,味道甘美。不是隨處可見的好東西。
“真是沒有規矩,沒看到貴客在我這裡?說一些不關緊要的事情。”銀寶低聲呵斥着。
一回頭,看到元順好奇的神情,立即改變了話音:“還需要問嗎?自然是要端上來,招待貴客的。”
小風緊緊跟着夫人。她的任務很簡單,確保夫人不要受到任何的傷害,受到任何的委屈。
現在眼前這位嬌美可愛小姑娘,可是大名鼎鼎的廷尉正的夫人。
女傭忙不迭的連聲答應。就聽樓梯蹬蹬響,轉眼端上來兩盤水果,一盤雪白脆生生的梨片,另外是紅殼黃紋的極品荔枝。
銀寶輕輕咳嗽一下,理理衣襟,躬身行禮:“請夫人和小風姑娘嘗一嘗。”
自覺地撿了一片梨片和一枚荔枝放到嘴裡。這是懂事的,主人家先嚐了,證明無毒無害。
小風的手輕輕搭在夫人的肩上,往下按了按,示意不要着急。
眼前的人捲入到那麼多紛爭,未必是個好東西,萬一水果裡邊有蹊蹺呢。
元順抿抿嘴,可能嚥了一口唾沫,她對於好吃的,天然有一種嚮往,真不知道原因。
據說她們家很有錢,她還這麼的熱衷於吃喝玩樂。
眼看着銀寶小口小口的嚼着,嚥下,脆脆的聲音蘊含無限的水分。元順擡起眼,笑眯眯地看着小風,意思是現在可以了嗎?
容長臉姑娘愛惜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說:“夫人請用。”
就着剛纔銀寶吃水果的地方,用牙籤紮了兩枚,交給了元順。
元順輕輕嘆口氣,規矩真大。直接上手抓,左邊右邊,抓的滿滿,不好嗎?
早有丫鬟端着水盆跪在眼前。在小風的服侍下,元順吃了幾枚荔枝,嚼了幾片梨片。
洗乾淨手,接過茶盞,碧螺香茶早已沏好。熱氣氤氳,整個房間縈繞着淡淡的龍涎香味道。
銀寶的聲音有些甜膩了,悄聲說:“夫人要不要稍微歇息片刻?”說着擡眼往窗外看了一下。
日上三竿。大戶人家這個點兒是要小憩片刻的。
小風自然明白,淺笑着說:“夫人,銀寶姑娘說的對,你稍微睡一會兒吧。”
元順點點頭,一擡眼看見旁邊有一個精美的紫檀雕花梳妝檯,心生好奇,緩步走過去,坐在雕刻細美的圓鼓凳子上。香脂香粉,各色首飾,排列整齊,每樣價值不菲。
元順的興趣完全不在這裡。她盯着那一面碩大的鏡子,露出了笑意。
鏡子品質極高,照人清晰,不變形,這在整個中央帝國恐怕都找不出幾面。
小女孩都喜歡漂亮。元順輕輕的側着身子,照着不同角度的自己,低眉淺笑或者歪頭髮呆。
元順玩的很開心。嬌憨舉動逗的小風只想笑,可是又不敢,安靜的守在一旁。
銀寶悄聲說:“奴婢就在門口恭候着,有什麼吩咐,請夫人不要客氣。”
“銀寶姑娘自便。”
一抹陽光透過翠紗珠簾透進來,室內香氣清淡。
元順生個懶腰,嬌滴滴的說:“好人小蜜蜂,我還真累呢。不過我現在想請你你去看看,老爺還有沒有什麼吩咐。”
小風想了一想,起身把被子鋪好,說:“你少睡一會兒,我去去就回。”
“好的,你真是好人小蜜蜂。
小風回身掩上門,站在門口等了半晌。”
她的眼前,銀寶帶着貼身侍女,遠遠的坐在牆角,隨時等候吩咐。
小風駐足聽聽,隱約覺得裡邊有什麼動靜,但是轉瞬聲息全無,想想不會出什麼問題,放心大膽的往前面去了。
畢竟夫人一個人在這裡,即使靜塞軍包圍重重,小風放心不下,快去快回,三步並作兩步趕了回來。
咦,銀寶主僕呢?凳子依舊,可是人不在,聽得從臥房裡傳出歡聲笑語。
小風皺了皺眉頭,不是說好請夫人安歇嗎?夫人不懂事,難道銀寶也這麼蹬鼻子上臉?
小風推開門,眼前安詳平和。
銀寶低聲淺笑說着:“我們這兒還有幾處好玩的,只要夫人願意,不妨常住兩天,這是我最樂意的事情。”
元順眉開眼笑,手裡抱着那個裝梨的盤子,點點頭說:“我沒意見,就看我們家老爺的態度。他公事忙着呢。”
小風輕輕咳嗽一聲,沉着臉說:“銀寶姑娘,我們家夫人是需要休息的,換個時間再說笑吧。”
這副神態已經帶了責怪的意味。
銀寶臉一紅,趕緊垂首侍立。
元順乖巧的遞上盤子,示意小風嘗一嘗,自己解釋說:“是我把他們招進來的,休息就不必了,在人家家休息什麼?”
幾個年輕姑娘正說話,院子裡有雜沓的腳步聲,楚皓笙的聲音響起:“怎麼樣?都還好吧?”
“老爺關心夫人呢。”小風臉上顯出笑意,眼睛亮晶晶的,直盯着元順的臉。
“我們可進來了,”楚皓笙打頭,喬老爺慄旬捕頭緊跟着一併進了臥房。
喬老爺解釋說:“銀寶姑娘畢竟捲入到路路通的事情中,你和他一直交好,恐怕知道很多事情,不妨當着楚大人的面說個清楚,也免了嫌疑。”
話還算客氣,可是臉上陰沉着。
大家紛紛站立,銀寶跪在一旁,擡起一張憔悴的臉,楚楚可憐含着淚低聲說:“奴婢必定竭盡全力,幫助官府辦案。奴婢確實是清白的。”重重的磕下頭。
小風想着大家要辦公事,而且沁香是整個案件當中非常重要的一環,夫人在這裡就不必了。
她悄聲說:“老爺,要不然我先送夫人回客棧吧。”
“不,我不回去,我想在這兒待一會兒。”
沒等楚皓笙說話,元順率先發聲,態度很堅決,小臉張的通紅,雙手合十食指相對。眼睛忽閃忽閃,急切的盯着楚皓笙。
元順從來是一個無可不無不可的隨和姑娘。怎麼現在卻態度這麼的激烈?
楚皓笙在視線的遠端靜靜的盯了一下,元順目光迫切,緊緊的抿着小嘴。
出事了。
電光火石,回憶進到沁香樓的所有細節,能出什麼事呢?
但是元順的緊張寫在臉上。
而且是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