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太醫。”
聽見有人呼喚,白溫桐停止腦中分量的運算,擡頭卻是一個不怎麼熟悉的小姑娘。
挽琴福身:“白太醫。”
“你是……玉惜郡主身邊的宮女?”白溫桐疑問,“微臣平日並不服侍玉惜郡主。”雖說如此,平日服侍清檸之時,也會看到玉惜郡主,且玉惜郡主又常常來太醫院,衆太醫攔都攔不住,因此白溫桐也是有幾分眼熟的。
挽琴道:“是這樣沒錯。只是今日我家主子在傾婕妤處時,傾婕妤彷彿有染了風寒的症狀,正好我家主子今日來領些補身子的藥材,便叫奴婢順便來了。還請太醫移步。”
風寒?白溫桐蹙眉,忙向挽琴道了聲“不必”便跟着挽琴到了泠雨軒。
一番例行禮節過後,白溫桐觀察了下清檸,接着便請搭脈。此時屋內只有清檸、溪芙、浣雨與玉惜郡主、挽琴幾人。白溫桐搭脈之後,靜靜感覺。
白溫桐做太醫資歷雖不過人,到底也是服侍幾位得寵小主的,醫術自然沒的說。他搭脈之後,劍眉微蹙,手往回縮了縮,彷彿不相信自己的樣子,隨即重新搭脈了一遍。清檸和玉惜郡主看着摸不着頭腦。
他再次搭了搭脈,確認無誤之後,疾退幾步跪下來,喜悅道:“恭喜娘娘!娘娘現已經懷有兩月的身孕了!”
一字一字溢滿驚喜的話語彷彿報喜鳥的奏鳴填滿清檸的雙耳,無窮盡的喜悅與驚訝伴隨着衆人歡呼一字不落地融化爲蜜一樣的甘甜充盈在清檸的心與眼眸,她激動得聲音發顫:“真的?”
“微臣測了兩遍,確保無誤,纔敢告知娘娘。”
白溫桐微微擡了頭,這在其他人宮裡是他沒有命令絕對不敢做的事情。溪芙、浣雨清檸的手,隱隱帶了淚花;清檸自己也是喜不自勝。玉惜郡主如花玉貌染了笑意更是雋秀了幾分,衆人連聲說着祝福的話。
玉惜郡主提議道:“這麼好的喜事,檸姐姐快去告訴皇叔!”
“是了是了,這是天大的喜事啊!”浣雨道,卻看見清檸有些悵然若失。
“白太醫,本宮請求你一件事。”
“娘娘這是幹什麼,服侍娘娘,是微臣的本分。”白溫桐霎時又低了頭去,彷彿也感覺到了空氣中不尋常的氣氛。
“這件事情,先不要告訴皇上。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本宮自會告訴皇上。”清檸的語氣中帶着沉着與惴惴不安。白溫桐福身答應:“娘娘吩咐,微臣必定盡心盡力。”
“你下去吧。”清檸揮手道,本來溢滿喜悅的雙眼又充滿了憂慮。
玉惜不解地拉住清檸的手,清澈明亮的雙眼看着憂心忡忡的清檸道:“檸姐姐,爲什麼啊?”
“昨日,佟佳貴人在回宮的路上,不知道從哪兒突然冒出一隻野狗,險些喪命。幸好佟佳貴人理智清醒,奴才們也不慌忙,終是嚇唬走了。卻也不穩了胎氣。”清檸娓娓道來,“這個季節,又是宮裡,哪裡來的野狗呢?毓秀宮偏僻,雖說有野狗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爲何偏偏只有佟佳貴人遇到?”
言外之意很明白。
“肯定又是有人暗害。”挽琴道。
浣雨蹙眉道:“娘娘的意思是,等自己胎氣穩了,再找個合適的機會告訴皇上,會比較穩妥?”
“是。現在宮中,佟佳貴人的風聲最盛,也是我安穩休息的好機會,最近皇上大多歇息在窈昭容和蕭美人那兒。我這裡倒是消停了些。不如趁這個機會養着。”清檸道,玉惜的眼眸也略略有了思索。
“既然姐姐有打算,那妹妹自然替姐姐保密。只是姐姐若是受了委屈,大可不必忍氣吞聲,以前那錦淑妃就沒少給姐姐使絆子,姐姐可要多加小心。”玉惜誠懇道。
姐妹又閒話了許久,夕陽西下,玉惜也不得不告辭。
目送着玉惜遠去,清檸笑容淡淡,這孩子,心思更玲瓏些,適合在宮中生存。只是,總是不希望她失去那份作爲皇帝至親的無憂與單純……
“娘娘方纔的話,有幾分真心呢?”溪芙扶着清檸回到寢殿,眼中染了朦朧的笑意。浣雨不知所以。
還是溪芙明白。清檸坐在軟塌上,道:“那些也並非假話。只是並不是我最初的理由罷了。”
“娘娘和溪芙在說什麼,爲何奴婢不明白?”浣雨一頭霧水。
溪芙看她這副模樣,不由得莞爾解釋:“奴婢知道娘娘是個心思周全的人。那些理由實在太不符合娘娘的思維。現在娘娘寵愛被分了些,錦淑妃非但不會放下警惕,反而可能趁着這個機會來咬一口。雖說少了些風波,但也是少了皇上的庇護。”而且清檸也知道,在後宮之中,要保一個孩子,可不是等到胎氣穩就萬事大吉的。
“雖說我已是婕妤,但才入宮兩年,資歷淺薄不說,到底也沒有自己的勢力,在後宮之中,不過也是個除掉相對棘手但也可全身而退的人物罷了。不足爲懼,這也是錦淑妃還未對我出手的原因之一吧。況且,聽說姝昭容,昨日已經出宮了。怕是要復出了。”對於自己血緣上的姐姐,清檸雖然不去害她,卻也不能確保她不害自己。
浣雨:“所以,娘娘想要過些時日,找個合適的時機再說出?”
“差不多吧。”清檸緩緩道,“若是不用我說出,他便能知道多好……”
浣雨沒有聽到清檸之後小聲說出的話,隱隱點頭。
溪芙倒是蹙了蹙眉,隨即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娘娘啊娘娘,後宮中最忌諱的,莫過於“情”之一字。
娘娘,是生皇上的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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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主。”春蘭邁着小碎步緩緩走進來,“小主要打聽的消息都打聽到了。”
福嫺擡起頭來:“你說。”
“姝娘娘她去了龍宸殿,皇上見她了。怕是,要復寵了。”春蘭跪在地上恨得直咬牙,憑什麼!那個女人是怎麼對待小主的!竟然還平安無事地復出了!!
小主明明已經努力了這麼久,卻還只是個正七品貴人,那個萬惡的女人卻已經是昭容了!爲什麼上天要這樣欺負好心腸的人!
“知道了。”福嫺嘆了口氣,“她終是……”
看着跪在原地咬牙切齒地春蘭,福嫺目光流轉:真的要任憑姝昭容復寵嗎?
那個女人,曾經那樣辱我……
“春蘭,琉璃簫還在嗎?”福嫺突然問道。之前被華娟容刁難的時候,她可沒少拿走她宮裡的東西。
春蘭略略思索:“還在。之前香榮華來鬧的時候,奴婢也都很小心的收着了。”
“去拿出來吧。”福嫺看向窗外,冰雪消融,陽光正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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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御花園的一角,福嫺手中拿着琉璃簫,眉目探向周邊含苞欲放的各色花朵,“確定了皇上會來這裡嗎?”
春蘭點點頭:“皇上就在不遠處。”
福嫺把簫輕放在薄脣邊,吹起悠悠的簫聲……
映入皇上眼簾的,坐在亭邊緩緩吹着琉璃簫的女子,她穿着單薄,天青色襦裙被風捻起點點波瀾,更襯得她弱不禁風如扶柳。皇上看不清那女子的眉眼,只覺得格外的熟悉。
彷彿這一曲簫聲,在哪裡聽過……
兒時的記憶接踵而來,皇上不由得眉心一蹙,走上前去,看清了那女子正是博爾濟吉特福嫺,正色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福嫺眼中掠過一絲驚訝,連忙福身道:“參見皇上。嬪妾不知皇上在這裡,還請皇上恕罪。”
“不必。”皇上道,“你吹的曲子,能否給朕再吹一遍?”
博爾濟吉特福嫺的眼中閃過星星般的錯愕與興奮,拿起琉璃簫來,簫聲悠悠,彷彿一縷撫平人心的炊煙……
不,這不是那首曲子,只是有些相似罷了……
皇上閉了眼,直到博爾濟吉特福嫺吹完了曲子,小心翼翼地站在皇上面前不敢擡頭。
看着她的樣子,皇上轉身,語氣波瀾不驚:“朕還想繼續聽下去。只是這兒風大。跟朕來龍宸殿罷。”
“是。”福嫺如出水芙蕖般的身影默默地跟上面前的明黃色,欣喜之中更多了一絲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