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好的簫聲……
皇上恍惚着,耳邊時時吹過混雜着女子簫聲的微風,宛轉悠揚。女子微微低着頭,不敢看他,吹出來的聲音裡卻不由得增添了歡喜的意味。
若是由相思玉簫吹出來的話……
皇上的脣角動了動,想要叫人把相思玉簫拿出來,可一剎那又想起那相思玉簫早已送人……
“罷了。”
聽見了皇上輕微的呢喃,福嫺小心翼翼地收斂了最後的簫聲,“皇上……”
“你回去吧。天兒涼,多添件衣服。”皇上擺了擺手,不再看她。福嫺低頭斂眉,識趣地福身離開,眉間帶了些不可察覺的失落。她緩緩走出龍宸殿,正看到風口中癡癡等待的姝昭容。
那樣高傲的人,也是曾經了。
福嫺淺淺一笑,她們終究是成了一路人。
“參見姝昭容,昭容萬安。”福嫺微微福身,道。
姝昭容掃了她一眼,也是作出了笑容:“貴人請起吧。”
兩人相視一眼,倒是再也說不出話來。
=======泠雨軒========
“娘娘,皇上來了。”溪芙淡哂,端着一杯雨前龍井走進暖閣。天還有些微涼,清檸臥坐在榻上,半裹着一件織錦緞的被子。因着無人來訪,清檸隨意綰了個鬆散的髮髻,斜插着的玲瓏白玉簪猶如落在烏黑鬢髮上的白雪般只是點綴。
清檸擡頭,有些驚訝,“怎麼也不提前通報一聲……”
溪芙低頭看着清檸的素色緞裳,道:“娘娘這樣便很好。”
話音剛落,一個小奴才便掀起了珠簾,皇上走進暖閣,映入眼簾的便是一身素色衣裳的清檸正用清水一樣的眸子有些慌亂沒準備好的意味看着他的樣子,雛鳥一般的令人想要好好愛憐。
不由自主地揉揉清檸的頭,皇上車馬勞頓的疲憊心情有些消散,“怎麼了?”
清檸被這突然的溫柔給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小聲呢喃:“嬪妾……嬪妾還沒有準備好……”
“準備什麼?”
清檸小手扯着被子,臉頰微紅:“皇上要來,也不提前通知一聲,嬪妾這樣的衣衫,怎麼見人……”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皇上走近,聲音多了不可察覺的溫暖,手觸碰着那玲瓏白玉簪的冰涼觸感。
親近得突然,清檸的身子卻像是習以爲常了這一些,擡起頭,眼對着皇上的眼,心中的小心思大方地說了出來,“皇上,可還記得它?”
皇上在清檸發間印下一吻,“你我白玉做媒,翠竹做證,它可是朕的恩人。”
幾天前所有的不愉快瞬間因爲這帶有溫暖的一吻而抹去得乾乾淨淨,清檸原本大方得體的姿態因爲這耳邊的話語轉變爲了女兒家的嬌軟,別過頭去,卻不料皇上一把從背後抱住,二人自是親暱無間。
“皇上,嬪妾……”原本那些想要躲藏想要隱蔽的心計統統被拋在了腦後,清檸忍不住想要告訴皇上自己有孕的事實,清檸小嘴微張,幾個字近在咫尺。
“嗯?”
貪戀着此時此刻的溫暖,清檸的手牽住皇上的手,“嬪妾懷……”
“皇上!”
話語瞬間被打斷。
原來是佟佳貴人身邊的丁香,她急匆匆“撲通”一聲跪下來,話語連着哽咽:“皇上!不好了!我們家小主不知怎的,突然肚子痛……”
聽了這話,清檸下意識地擡頭看着皇上,皇上劍眉微蹙,抱着清檸的雙臂沒有放開,彷彿是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般,氣氛陡然陷入沉默。
宮女丁香也有些哭急了,一隻手就扯住了皇上邊角的衣袂,“皇上!太醫都已經去了,還請皇上移駕!”
“朕知道了。”抱着清檸的雙臂送了些,皇上起身,目光流連,“朕在毓秀宮等你。”
原本如泄堤潮水般涌在嘴邊的話語,在這一剎那卻說不出口。
站在流雲宮門外不被允許進去的素瑛,站在路旁給皇上行禮問安。皇上沒有看見她,她沒有擡頭,只是聽見那個丁香小聲的抽噎。
感覺到了……莫名的欣喜。
既然她的主子沒有孩子,那一個貴人又有什麼資格有孩子……
起身擡頭,流雲宮的牌匾華貴精緻,從那牌匾之下匆匆走過一個打扮清麗的宮女,素瑛不經意地看着她,她也不經意瞥到了素瑛。
浣雨在宮裡兩年了,後來清檸得寵,她的日子自然也過得很好。在赫舍裡府的時候,她吃不飽穿不暖的,偶爾有什麼好東西自然也是給清檸留着,過年的時候看着府裡一些十三四歲的丫鬟手裡的糖也只能眼饞。她是和清檸一路走來的人,吃的穿的都是按照流雲宮裡和溪芙一樣的奴婢最高的待遇給,一年多下來,浣雨長高了,原本瘦巴巴的小臉兒圓潤起來,也是添了幾分姿色。
而素瑛也從原本府裡那個仗着主子爲虎作倀的丫鬟,變成了宮裡看人眼色的大宮女。她的衣裳越來越素,臉上的妝飾也更加莊重起來。經過了姝昭容的風風雨雨,素瑛面色有些蒼白,眼窩微陷,比起之前那囂張的樣子,更是滄桑了些。
兩人目光交錯,竟是認不出彼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