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殿主的老臉逐漸鄭重起來,抓起大弟子的手掌。他的手掌是標準的武者之手,粗糙且大,老繭遍佈。可手掌心中,有一塊皮消失不見,直露其下鮮紅的血肉。血肉中升起蒸騰之氣,一看便知忽略不得,可這老實如頑石的傢伙,眉頭都未眨一下,更沒有半滴冷汗流淌。
憨厚的弟子看着任殿主,喜道:
“師父,我連續多次都施展出來了,一定能將學院的弟子鎮壓住。”
任殿主道一句好,帶他們往先前的主殿走。
“我親自前來,是想叮囑你們,在其他人面前,切不可收斂自己的氣息,更不要低頭。現在地王殿是老一批五大勢力中唯一拿得出手的勢力,所以拿出你們的傲氣來。面對學院也不要害怕,特別是你,擁有帝王印,誰都可以過上幾招。”
“師父,我不僅要過招,還要將學院的大多數傢伙全都幹掉!”
“除了面對夏蕭,其他人都不要着急暴露底牌,你的任務,是限制住他的發揮。如果有機會,和其正面過幾招,最好令其負傷。”
本來還一腔熱血的男子聽到夏蕭二字,有些慫了,遲遲沒有回答。殿主停步,回身時,似很擔心這種事情發生。如果還沒見面就自認不如,對戰時肯定會因爲緊張等問題而發揮不好。於是,他問道:
“怎麼,沒底氣?”
男子憨厚,實話實說。
“是,師父!”
“爲何?”
男子身邊的青年看起來二十出頭,可已代表地王殿出戰,足以彰顯他的實力不凡。而他這張粗獷的臉,曾和夏蕭同時站在競技臺上搏鬥。
“師父,我曾和夏蕭戰鬥過,對他的實力比較清楚,他還有一把朴刀,似是靈器,極爲詭異。恕我直言,我感覺以師兄的實力,即便加上帝王印都夠嗆。所以我不希望師兄受傷,便告訴師兄讓其小心,不要和其死戰。”
“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殿主變了臉色,上前僅一步,便令青年立即下跪謝罪,不敢有絲毫怠慢。
“師父息怒,是徒兒長他人志氣了。”
“項起,我欣賞你的爲人。若是心術不正者,巴不得石永康在與夏蕭的戰鬥過程中落敗,甚至重傷。那樣一來,你將是殿中最有可能成爲店主的弟子,你纔來殿裡三年,就已超過很多人,的確也算未來可期。可你做得不對,你應該告訴你的師兄,此戰,至死不能倒下!應誓死相爭!”
石永康在一邊站着,看向殿主的目光和以往不同。殿主愛徒如子,很少展現出此等戾氣,可他現在坐在廊道一旁的椅子上,字字沉重。
“是!師父。”
殿主眼瞳渾濁,他年時已高,一身肌肉已不再像往年那麼結實,只是黏在一身的石頭,可他重新充滿希望的心,跳動的很快,因爲擁有帝王印的石永康,未必會輸。
當初因爲帝王印而崛起的地王殿,不知此時,能否再因爲它推開塵封的大門,走到世人眼中。還有項起這位弟子的表現,是個不錯的副殿主人選。雖說石永康和項起距離殿主這個位置還有很遠,可他年時已高,是得開始考慮。
在殿主爲石永康和項起傳輸誓死相爭的思想時,怪人嶺的袁嶺主站在兩位男子身前,手掌極重的落在他們肩上。兩位男子和袁嶺主一樣身披着厚重的裘衣,冬色濃烈。可口中講的,都是夏日該講的話。
“此次和學院戰鬥,不管是通過怎樣的形勢,就一個字!”
袁嶺主的粗大手指豎在眼前,猶如荒獸的尖牙中發出一個打的音,令兩位年輕男子深深點頭,似已做好準備。怪人嶺雖說在大荒北部的雪山上,氣溫極低,萬物皆藏於冰雪下。可凍結的只有花草樹木和岩石,人和一腔熱血,永久不會緩慢,就像人世的喧囂,永久不會停歇。
“嶺主,還沒決定以怎樣的形勢戰鬥?”
兩位男子左高右矮,可都嘴大,像用刀在臉上朝兩邊劃了一道極深的疤。這是某種特殊的修行方法所成,雖說外觀是奇特了些,可並不影響他們的實力之強。
“一開始本想通過擂臺戰比試,輸者下臺,贏者繼續下一場,可想到若是夏蕭站在第一個,恐怕能連續戰敗三四人甚至更多。所以我們還沒確定方式,不過肯定以公平起見,不會打團體戰。我們的配合,比不過他們。”
“嶺主,爭取到雪山裡打,只要到那,便是我們的主場,配上地王殿的傢伙,肯定有極強的攻擊力。”
“這個到時再說,你們先調整狀態,做好至死不渝的準備。我們能否擺脫冷清的嶺上狀態,就看你們了。”
兩位男子皆點頭,可比起地王殿和怪人嶺,其他三大勢力,要顯得奇怪的多。他們沒有任何想要戰鬥的心,甚至精神不振,都打起各自的小心思。
九層森然塔的人聚在同一房間,雖說一旁有燈燭,可還是因爲他們自身的陰暗變得暗淡,似未點起。因爲所有人都身穿寬大的連體黑衣,根本看不出差距,可塔主的聲音最爲冷冽,發聲時,面部的黑衣沿邊都有了淡淡一層冰霜。
“量力而爲就好,不用像他們那樣誓死相爭。”
比起地王殿和怪人嶺,九層森然塔確實隨意很多。更奇怪的是,塔主身前坐着的兩位弟子和他們身後站着的三位弟子什麼都沒說,似習以爲常。但這次可是唯一一次奪回五大勢力名號的機會,他們卻表現得極爲平淡,不知是不在乎,還會另有他想。
塔主黑衣下的雙眼極爲深邃,像黑夜的星空,追溯的越遠越精彩。可她看着眼前的兩位弟子,又想出些事,道:
“既然來了,還是讓他們瞧瞧九層森然塔的厲害,免得被小瞧。”
“塔主大人,那我們能否收集一絲他們身上的殺意?”
塔主點頭,這不算無禮的要求,她可以批准。世上修行者中,武者較符師要多,可又因爲契約獸的原因到了一定境界後便難以提升,面對這種情況,各個勢力有不同的提升辦法。也正是因爲這些辦法,勢力才能建立並發展。
新一代的五大勢力中,走首教會通過行走天下的心得與大荒產生感應,得到大量元氣,提升自己的同時也提高契約獸的等階。棠花寺有五行燈燭,存在契約獸的情況比較少,可若真有難以逾越的鴻溝,只能從佛經中尋找真理。冒險者工會全憑人數的支撐和靈藥的堆積,有曾經丐幫的部分影子。擎天宗因爲比較神秘,如果突破同有的桎梏尚且不知。可學院提高實力的辦法,是通過學院“因材施教”的教學方式和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
學院所處地乃大荒中心,元氣較其他地要多。而老一批的五大勢力,都是靠更爲直接的招數提升實力,來彌補其中差距。比如地王殿的帝王印,與九層森然塔齊名的殺戮之塔,怪人嶺將身體各個部位都練到極致的功法,藥王谷的萬千劇毒。至於丐幫,曾經靠遍佈天下和一手打狗棍揚名,現在乞丐成了城中狗,難以再去棒打那些搶食的牲畜。說白了就是丐幫大勢已去,再也回不到當初,如何彌補都沒用。
藥王谷的五人站在房間窗前,看其外山洞,可心中裝着的不是罕見的風景,而是毒物。夫谷主因爲常年用毒下蠱,皮膚已成毒,身體成了裝蠱的容器。他看着山洞中地王殿旁的瀑布,呢喃道:
“都用出你們最強的毒,千萬別收斂。”
因爲藥王谷是在南方,夫谷主身後的一對男女身材玲瓏,皮膚光滑,有着南國人的樣子。他們在鄭重點頭時,都想着該如何下毒。
毒有很多種,可磨碾成粉,吸入體內。可直接粘在皮膚上,傷其身體。還能化作液體進入血液!常見的三種毒中,最後一種最危險,也最致命,可想突破修行者的元氣護甲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一不小心就會被後者打敗,所以該以怎樣的方式,將毒注射進血液裡?
“爹,我能用那個藥嗎?”
女子此話一出,立即引得夫谷主回頭,他知道甜美女聲中的那個藥具體是指什麼。他就這一個寶貴女兒,現在年齡還小,不過二十出頭,那種藥雖說藥效很強,可傳出去,對她的名聲極其不好。未出閣的女子用起那種手段,怎麼想也不是好事,可都這個時候,矯情不得。
含痛點頭時,這個生來靈巧的女子,俏皮的摸了摸自己腰間的包。她這類武者,隨身帶着自己的蠱和毒藥並不少見。可其中的波動,即便她身邊的男子,都感覺到了心悸。她所擁有的毒蠱,乃蠱中王者的存在。
“千萬不要拼命!”
洪幫主坐在兩個吊兒郎當的人面前,教訓起來顯得膽量有些不足,可英雄仰慕的必定是英雄,強盜崇拜的必然是強盜。他交出的弟子,能有何等堅毅的心?
“幫主,藥王谷肯定會用毒,我們也能用毒吧?”
“可以!只要在臺上,暗器毒藥都可用,但不要暗地使手腳。學院做的事你們也知道,切不可用看待軟弱書生的目光看他們。一離開學院,他們都是比我們還混混的流氓,總之不是好東西!”
洪幫主連連咂舌時,弟子也跟着暗自畏懼。可半個月後,他們就要開始作戰,這場戰鬥,不會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