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水妝秀,蘭離默默坐在亭子中,想着蕭墨軒的神情,點點委屈浮上心頭。
不知坐了多久,直到環墜來尋問:“小姐,已是巳時了該用午膳了。”
蘭離搖搖頭,“環墜,我們出去走走吧。”說着便往外走,好半天環墜才反應過來:“小姐,等等我啊!”
街上,中午沒有多少人,蘭離出神一般毫無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覺已偏大道,進了一條小路。回神、皺眉,蘭離環顧四周問道:“環墜,這是哪?”
“小姐,這是貧民區,治安很不好的,小姐快離開吧。”
蘭離一偏頭,果然,在衆多破房子裡有好幾個衣衫襤褸的人無力地靠在破敗的舊牆上,眉頭皺得更緊:“這的官不管麼?”
環墜搖頭嘆道:“怎麼不管?只是那些人都得了病,誰也不敢靠近啊!。”
蘭離低頭沉思,突然被一羣蓬頭垢面,手持各種棍棒的乞丐包圍,“識相點,把身上值錢的都交出來!”
“大膽!光天化日,公然搶劫,你們眼裡還有王法嗎!”環墜厲聲喝道。
“哈,笑話。王法?不能救命的王法要它何用!”
“搶錢,只爲了保命嗎?”一直悶聲不語的蘭離突然出聲。
那羣乞丐均是一愣。爲首的一聲斷喝:“少廢話!交是不交?”
“那好。”當是承認,舒展了眉。
“交,還是不交?”
“交。”蘭離點點頭,解下腰間錢囊,遞了過去。爲首的乞丐微微詫異,但還是一把搶過錢袋,“我們走!”
見他們走遠了,環墜才轉過身,不解地看着蘭離。蘭離只是微微一笑,說:“我們也走吧。”說罷徑直轉過了身。環墜趕緊跟在她後面,心情卻並不輕鬆,這個蘭離……
蘭離頭也不回的進了一家酒樓。環墜趕緊跟了進去。
雅間。“坐下歇會兒吧。逛了那麼久也該累了。”蘭離端起一盞茶,對着立在一側的環墜說道。
“這怎麼行呢,不……不合規矩。”環墜有些受寵若驚。
“這是命令!合規矩了嗎?”蘭離沉下臉。
“奴婢不敢。”話音未落便坐了下來。
“嗯”蘭離滿意的點點頭,笑道“環墜,你進太子府幾年了?”
“回小姐,已經七年了。”
“嗯。那你以前在誰手下做事?”
“回小姐,在夕盈總管手下當差。”
“當的什麼差?”蘭離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就是侍候總管看賬目。”
“哦。說了這麼多,喝杯茶吧。”
說着,便親自倒了杯茶遞給她。
“小、小姐……”環墜緊盯着那杯茶,猶豫該不該接。
見她遲疑,蘭離向她微微揚了揚下巴,示意她接着。
“那……謝小姐。”接過小小抿了一口,然後擡頭衝蘭離笑了笑。
不一會,環墜便沒了知覺,倒在桌子上。蘭離勾了勾嘴角。看來這蒙煙散還沒過藥期啊。
蒙煙散並不是普通的麻藥,而是由毒魔子菊吟所制,藥力十分猛烈。
毒魔子,以超高的醫術和一手出神入畫的毒術聞名。世人都知毒魔子,卻不知毒魔子是誰,因爲就連被她殺死的人,都沒有見過她的真面目。大陸上盡傳,毒魔子性格乖張,總是一身灰色,亦正亦邪。有時殺人不眨眼,有時又會懸壺濟世。毒魔子所配的藥,更是千金難求。因此,毒魔子的仇敵不少,只不過他行蹤飄忽不定,幾乎沒有人能找到他,更何況,誰能想到,這等人物竟會是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女子。
想起還有事要辦,於是起身,在門口設了一個防護罩後,快步離去。
蘭離又回到了那個貧民區,靜靜等着。不出一刻鐘,“又是你?還想被搶一次?”
蘭離擡頭看向說話人,勾起脣角,道:“長得還不錯嘛。”
來人臉色一僵。
“聽說你們這的人得了瘟疫?”說着向破屋裡望了望。不待他們回答,便自顧自的說,“可是我怎麼看着像是中毒?”衆人臉色越來越沉:“你到底想幹什麼?”
“也沒什麼,就是想跟你們做個交易。”
爲首男子略遲疑了一下,擡眼看下蘭離“什麼交易?”
“我把你們的毒給解了,你們,爲我所用。”蘭離笑得越發嫣然。
聽的人卻皺緊了眉,“我們憑什麼要答應你?”
“憑我能保住他們的命。呵,他們中了流雲,最多隻有四十九天,看他們臉色,中毒怕是不下三十天了吧。我是無所謂,只是他們,是死是活,可全在你。”說完轉身欲走。
“等等!”彷彿下了極大決心似的,男子咬咬牙,說道:“我答應你。”
“很好。”蘭離滿意地停下腳步,“麻煩帶路吧。”
蘭離隨着他們,往裡走去。
“你叫什麼名字”
“石風。”
“嗯。蘭離。”
進入內部,蘭離才發現,中毒的人遠遠超過想象。走進那座躺滿人的大房子裡,隨便抓過一隻手,佈滿污漬,骯髒醜陋。蘭離不禁想起了蕭墨軒的手,修長漂亮。
強壓下心中的厭惡,搭脈,同樣的脈象。
蘭離站起身,“石風,將所有人放在陽光下,將這羣人,這和那羣聚一起,快!”
放置完畢。石風問道:“分開放做什麼?”
蘭離解釋道:“他們中毒的時間不同,所用的藥自然是輕重不一的,不分開怎麼治?”
蘭離來到中毒四十天以上的那一堆人面前,大概有十幾個人,又爲每個人搭了下脈,然後蘭離拿出了一個小藥鼎,注入一大半清水,又拿出一朵七色聖火,頓時一股藥香撲面而來,將花瓣摘下放入藥鼎,用藥杵微微攪拌後,起身,丟給石風一隻小杯子,“給他們每人喝一杯。”
說完,蘭離在桌子前坐下,執筆。“剛那個....七色聖火?”“是。”石風頓時欣喜的無法自已,這下大家是有救了。
“給,三張藥方,去抓藥。”
誰知石風一揚頭“我沒有錢,買不起。”
“我剛給你的錢呢?”
“這麼多藥可不夠買。”
蘭離凝視他片刻,說道“那好,我身上還有些銀票,我去買藥。不過,我回來要看到五十個藥罐,”蘭離頓了頓,“當然,還有藥碗。還有一缸清水和足夠的柴。”
蘭離出了‘陋居’在大街上逛了幾圈後進了一家頗爲豪華的藥店---越藥坊。
“這位小姐,有什麼可以爲你做嗎?"一位穿得不錯的中年老者問蘭離。
“麻煩按這個藥方抓十八副、這個藥方抓五十副、這個抓八十副。"蘭離將藥方遞給他。
那位老者一看,全是解毒的,而且還需要那麼多,道“你等會。”說完便走進內堂。
“夕盈主管,你看這。”那老者將藥方給了夕盈,“她要抓一百四十八副藥,而且都是解‘流雲’的藥。”(越藥坊是蕭墨軒旗下的店,以夕盈掛名)
“是誰來抓藥的?”一偏頭,從簾縫裡看見了正坐着的蘭離。心裡微驚,怎麼是她?“她要的藥要多少錢?” “一共八百兩。”夕盈看了蘭離一眼,“讓她付兩倍的價錢,她愛要不要,不用跟她羅嗦。我還有事先走了。”那位老者雖疑惑,但仍按照夕盈的話去做。
一刻鐘後,一百四十八劑藥整整齊齊的放在了蘭離的面前。“這位小姐,一百四十八劑藥,您點點。”蘭離點了點,“嗯,掌櫃的,多少錢?”一通算盤聲後,“不多不少正好一千六百兩。”
蘭離手一頓,一挑眉,過了一會,眉頭舒展了,拿出兩張銀票遞給老者。“掌櫃的,不知可否幫我把藥送到?”她不是不知道他在訛自己的錢,她不說並不代表她不知道,雖然不知道他們爲什麼這麼做,但蘭離不會讓他們白白拿錢的。
“那當然。你們倆,將藥送過去。”掌櫃叫了兩個小廝去幫蘭離的忙。當把藥都放進推車中,這才發現,他倆根本推不動這輛車!!直到又加了四個小廝,才勉勉強強把車擡起來。(店裡就這麼幾個小廝)
夕盈匆匆回到太子府,入書房。“參見殿下。”蕭墨軒擡頭,示意她說下去。“殿下,蘭小姐剛纔在越藥坊買了一百四十八副‘流雲’的藥。”夕盈欠身說到。
“跟着她。”蕭墨軒冷冷下着命令。“是”迴應的卻是風,他一閃便不見了人影。
“殿下,屬下告退。”
蕭墨軒眯着眼睛看向窗外:蘭離,你讓我琢磨不透啊。
當把藥送到貧民區門口時,六個小廝已經累的站不起來了,蘭離笑眯眯地看着他們,“謝幾位小哥了。”說着在他們驚愕的目光下輕鬆的將推車推走了。
進入內部,便看見五十個藥罐放在了院子中間,一位紅衣女子正繃着一張嬌顏,渾身散發着火氣,一丈之內,無人取靠近。
“逸,到了?”蘭離推着車進入。“離!你怎麼纔來啊?你到底叫我來幹什麼?這兒這麼髒!”梅逸一看見蘭離就開始報怨。所有人都驚訝梅逸的轉變。
“呵呵....當然是要你來煮藥的嘍。”從推車中挑出十六副藥劑,“把這些放進去。”一陣悉悉嗦嗦的紙張聲和一陣流水聲後。
“逸,開始吧,中火,三柱香。”十六道紅色火焰從梅逸身邊發出,快速飛進了藥罐下,周邊的溫度,陡然增高。
三柱香後,空氣中瀰漫着濃濃的藥味。梅逸一回手,火焰被盡數收回。將碗排列整齊,蘭離親自將藥倒好,“石風,給他們喝下。”
將藥渣倒掉,開始下一輪煉藥。兩柱香後,藥味更深了,而躺着的人中,已有人恢復了體力。
“主,她將那一百四十八劑藥送進了貧民區。”風出現在陰影中,低低的說道。說完便又隱去了。
從使至終,蕭墨軒都沒什麼動作,面無表情的面龐此時卻顯的高深莫測,眼睛深邃得讓人不敢與他對視……
將所有藥都煉治完畢。所有人都解了毒。蘭離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石風,我已履行了我的承諾,那麼你呢?”
“我石風也不是一個不守信用的人,我履行我的承諾:所有人都聽着!從今已後,嚴幫,任由蘭幫主差遣!”說着便單膝跪地抱拳,一副俯首稱臣的樣子, “幫主!”那些解了毒的和另一些人都撲通跪在地上。
“幫主請三思!”一陣又一陣的乞求聲石風充耳不聞:“這是我最後一道命令:從現在起,只有蘭幫主!嚴幫三百人都將聽從蘭幫主的命令,違令者,逐出嚴幫!”
在石風的強硬態度下,所有人都心不甘情不願的朝蘭離跪下,“參見新任幫主。”
蘭離挑眉,“石風,哪些人是嚴幫的的核心?叫他們過來。”說完走進了對面的房子中。梅逸跟上蘭離,懶洋洋的掛在蘭離身上:“離,想得挺周到的嘛,不過是不是弱了點,八階水系武士,你要他們做什麼?”
“弱也有弱的好處,不引人注意。至於要他們做什麼?你等會兒就知道了,還是說,你不信我的眼光?”蘭離頗爲神秘的說道。梅逸抱住蘭離的腰,嘿嘿一笑,“怎麼會呢?我一直都很相信離的眼光呢!”說完還調皮的用額頭蹭了蹭蘭離的臉頰。
蘭離推開梅逸,“不就讓你熬個藥嗎,有必要這麼肉麻我嗎?”梅逸見好就收,只是摟着蘭離的肩,嘿嘿,被發現了。誰讓你在那時叫我,我當然要好好‘謝謝’你了。”語氣很是調皮。
蘭離無奈的搖了搖頭,真受不了她。
門外傳來敲門聲,接着從門外進來六人,除了石風,三男二女。
無論衣着還有是氣質,都與門外的那三百人相去甚遠,鮮衣怒馬。
“這就是新任的幫主?”其中一位白衣美豔女人不屑的說。“石大哥,你爲什麼要讓位給她?”另一位頗有書生氣息的男子有些不滿的答道。“那還用說,不就是因爲她治好了幫內衆兄弟嘛!”
這些人說話都帶刺,而旦一句比一句刺耳。
“知道就好,蘭幫主是嚴幫的大恩人。還請幫主恕罪,他們不懂事,他們就是嚴盟的核心:黎鳶,秦羽陽,彩燕,雅月,風文舒。”蘭離打量着他們,那黎鳶雖一身書生氣息,可似乎沒那麼簡單。
那五人也在打量着蘭離,而他們的眼光,讓梅逸很不爽,“看什麼看!沒大沒小,小心我把你們的眼睛挖出來!”梅逸惡狠狠的說道。
“逸,住嘴。好了,我叫你們來…”
還沒說完,就被彩燕給打斷了“我們還沒承認你是幫主,你就開始命令我們了啊!”
蘭離並未理會彩燕,繼續說道:“客套話我也不說了,我不會讓你們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我只讓你們做一件事,我要你們的情報網。”
蘭離站直了身子,渾身散發着氣息,讓所有人身形一低,“當然,我也不會讓你們白做。”
“你當我們是什麼?我們纔不稀罕,哼!”秦羽陽憤怒的說道,“石大哥!你怎麼可以說讓就讓,還讓給這種女人。”秦羽陽咬牙切齒地說。
“你!”梅逸徹底怒了,一個閃身來到秦羽陽的面前,一把揪起他的衣領,一隻手拿着七彩火鳳鏢對準他的脖子,“你再說一遍!”
她的速度讓石風他們明白,他們不是這位紅衣女子的對手。“逸,回來!我不管你們承不承認,但這始終是事實,我做得不好,你們可以提出來,但絕對,不能背叛我!”蘭離態度十分強硬,不容他們忽略。
“一個月之內,我要你們潛入各大酒樓、客棧以及各種娛樂場所。”
誰知石風輕笑一聲,“不需要。文舒,在月城最有名的酒樓之一的雪瀟樓當琴師,頗有盛名。羽陽,是月城排前三的賭坊的分舵主。彩燕,華漪居臺的頭牌,舞姿無人能及。雅月,荷鳳菊的花魁,賣藝不賣身。至於黎鳶,在宮中,皇子公主的業師。”語氣驕傲但不張揚。
看來,這嚴幫不像表面那麼沒用。
“很好。”蘭離指尖迸出六道光,分別進入六人的額頭,“不用擔心,不是什麼壞東西。如果要找我,催動這個印跡便可。當然,你們也可以找逸。”
從戒指中掏出一個瓶子,“裡面有十二顆七聖百解丸,吃一顆留一顆。好了我要走了,石風,交給你了。逸,你接待好一切。”然後風一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