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山野清風,如今彷彿穿越了九年的光陰,又吹拂在鼻息之間。
傅恆按下心下輕嘆,和衣躺了下來。
他伸手,輕輕握住了蘭佩的手腕。
“又何必做這樣的傻事?你是納蘭容若的從孫女,你的自尊原比一般女子更爲高貴。”
蘭佩眼底倏然一熱,鼻尖已是算了。
她反腕,主動握住了傅恆的手。
十指緊扣。
“九爺錯了,我不委屈。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傻事。可是人若動情,便本來也都變傻了不是麼?置身情網中的傻瓜,原本就應該辦的是傻事。爲了自己喜歡的人,就算變成傻瓜,又有何妨?”
“況且,我也是自己有意向令主子多學些。令主子比我大兩歲,年歲上本就是我的姐姐;況且這些年我與令主子相處甚和睦,便連我姐姐都說我與令主子倒更像親生姐妹了……我自己本就喜歡令主子,若能凡事多向令主子取經,這對我來說本就是應當。”
“這些香袋裡的花草,海棠花雖然是永壽宮裡的,可是這世上並非只有永壽宮裡纔有西府海棠;這世上愛海棠花的人,也並非只有令主子一個啊……妾身自己原本也是喜歡海棠花的。”“
“便是青桂是令主子家裡的樹,可妾身要回來那香包,也是因爲妾身恰好也是喜歡那淡淡清芬、不似桂花那般濃烈的香氣……”
“雖則,妾身明白,這些香氣會讓九爺香氣令主子……可是就算想起,妾身心下也在學着,不必介懷……”
“甚至反過來說,倘若這香氣能叫九爺心下更舒泰些,那妾身便也反覺得值得了。九爺這些年在官場上步步謹慎,如今更是身在首輔之高,每日裡都是身心緊繃,若能因此而放鬆下來,那倒也本就是妾身的心願了。”
傅恆被蘭佩攥着手指,指尖略有些涼,指節略有些僵。蘭佩都感知到了,卻更堅定反握住傅恆的手,一點點用自己指尖的溫度去溫暖他。
“九爺說我傻也罷,總歸我這一顆心都系在九爺身上。即便是借用了令主子的衣香鬢影,以此能求來九爺的半點垂憐的話,妾身便也早已無暇去在乎什麼委屈之事,只覺心滿意足罷了。”
蘭佩輕輕闔上眼簾,眨掉眼角一顆清淚。
“總歸妾身心繫九爺,爲了九爺,妾身便什麼都願意做,什麼都放得下。便是自尊二字,若與九爺的情分比起來,妾身便也全不放在心上。”
“在此事上,妾身願意當個傻瓜,當一輩子的傻瓜。只求九爺不要嫌棄就好。”
傅恆心下也是疼痛。
蘭佩這一刻的心情,何嘗不似他面對皇上與九兒時候的心情?即便知道九兒再也不可能屬於他,即便知道皇上有能力做得比他更好,即便明知道自己好傻,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一顆心啊。
情願傻下去,情願將自尊都拋下。
他疲憊地緊緊閉上眼,輕輕點頭:“蘭佩,你的心我都明白。我說你傻,絕不是嫌棄你,反倒是心疼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