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旺一把沒搶回來,也是十分不好意思。
“丹巴,你別鬧!”
拉旺將小七那雙鞋墊兒小心藏在懷裡,這便上前去討綿錦的那一雙去。
“這是女孩兒家的心意,不是咱們該鬧着玩兒的。”
拉旺的認真,反倒叫丹巴多爾濟覺着,這裡頭必定藏着不可告人之事,這便笑道,“……或者,不是宮裡的格格做的,而是你家王府裡哪個使女,甚或是你家遊牧地的哪個女孩兒給你的?”
大清公主釐降給蒙古額駙的,額駙們的家裡幾乎個個兒都另外有出自蒙古本部的侍妾。拉旺的祖父有,便是和敬公主的額駙色布騰巴勒珠爾一樣兒有,這些蒙古額駙們幾乎都有庶出的孩子。故此丹巴多爾濟這話說的,原本不算過分。
可是拉旺臉卻騰地紅了起來,惱怒低吼道,“你別渾說!我從兩歲起,心中便只知有七公主一人。這世上旁的女孩兒,跟我又有何干系?”
丹巴多爾濟瞧出拉旺不高興了,這便不敢再造次,只是心下還是忍不住好奇,“那你告訴我這鞋墊兒是誰繡的,我就還給你去。”
拉旺輕嘆口氣,“也罷。但是你要跟長生天起誓,絕不將我告訴你的話給說出去。”
丹巴多爾濟便也應承,“好,我起誓!”
拉旺這才道,“這是……綿錦格格繡的。”
丹巴多爾濟便是揚眉,“綿錦格格也給你繡鞋墊兒?你是她親姑父,難不成她卻也想嫁給你不成?”
“不過說來也是,雖說差了一輩,可是綿錦格格終究跟七公主同歲,跟你年歲也同樣相當。她跟七公主從小情分又深厚,若是將來也捨不得分離,倒是可以效仿先秦時候兒的媵妾婚,叫她跟着七公主一起嫁你們家去!”
拉旺長眉緊皺,“你又胡說~~便是綿錦格格自己不嫌委屈,我卻也不會要的!我這一生,只有七公主一人就夠了。”
丹巴多爾濟捱上來,小心問,“拉旺,那你倒是與我說說,若不是因爲這個,綿錦格格幹嘛給你繡鞋墊兒?”
“這可是鞋墊兒哎,可不是旁的活計可比,便是在咱們蒙古,那也是表達鍾情之意。”
拉旺搖了搖頭,不想將綿錦對麒麟保的心事給泄露了,這便避重就輕道,“其實……綿錦格格不是給我繡的,只是她繡完了也沒人送,這便暫且放在我這兒,遇見合適的人再說。”
丹巴多爾濟沒聽明白,便愣了愣神兒,“綿錦格格繡的鞋墊兒,難道還沒人要?”
拉旺這會子平靜下來,瞟着丹巴多爾濟那神情,這才瞧出些滋味來。
拉旺便笑了,“丹巴安答,看你的樣子,彷彿想收着?”
丹巴多爾濟臉上有些紅,撓了撓腦袋,“咳!我吧,我就是覺着,綿錦格格的手藝真好,這花兒繡的都像活的似的。這大冬天的,我見了這花兒,就像能聞見花香了似的……我就有些,呃,愛不釋手了。”
拉旺想了想,便也道,“不如這樣兒,你若肯答應我珍惜這鞋墊兒,那你就拿去。只是回頭你不許在旁人面前提起,甚至……也別在綿錦格格面前兒提。”
“你若是答應我了,我便給了你;若你不肯答應,那你現在就還給我吧。”
丹巴想了想,雖有些不解,不過還是麻利兒地將鞋墊給掖在懷裡,伸手摁住,“好,我答應你,不說不說就是!”
拉旺便也欣慰釋懷。
丹巴多爾濟終是同樣來自蒙古的阿哥,且他們烏梁海人自認是成吉思汗家族的世僕,故此對拉旺一向是言聽計從。若將鞋墊給了這樣的安答,拉旺倒也是能最放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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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臘月二十八日,西域年班伯克二十一人入覲。
這其中有阿克蘇的三品阿奇木伯克——色提巴勒氐。這位色提巴勒氐是烏什人,且從前曾爲烏什的伯克。
皇帝對這位色提巴勒氐寵遇有加,皇帝親自召其至重華宮行禮——重華宮爲皇帝潛邸,這便是將這二十一位伯克帶入家宴一般,比太和殿前的行禮更爲親近了去。
皇帝在重華宮賜茶,並恩賞一衆伯克之外,特地加恩授予色提巴勒氐爲公爵。
此時便連婉兮,甚至容嬪還都不知道皇上這一優渥寵遇的意義所在——畢竟每年的西域回部年班伯克入覲,皇上都一向恩賞有加。
直到乾隆三十年,西域爆發了那場大亂之後,回首今日之事,婉兮和容嬪才明白皇上的高瞻遠矚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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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三十年,邁着帶了一絲凝重的步伐來到人間。
正月初一,皇帝在一系列祭祀行禮之後,夜色降臨,皇帝在乾清宮賜宴宗室王公。
與此同時,坤寧宮裡屬於女眷們的家宴,也如期而至。
那拉氏今年格外講究禮儀,在家宴正式開始之前,帶着一衆嬪妃、宗室福晉們,將坤寧宮裡供奉的所有神祗,都拜了一個遍。
往年這事兒都是皇太后爲首,可是今年皇太后卻樂得都交給那拉氏去。
容嬪有些納悶兒,這便悄聲問婉兮,“……瞧皇后娘娘那副得意的模樣兒,我倒不明白皇太后今年這是爲何了。”
婉兮垂首笑笑,“阿窅你是西域人,有些習俗與內地有所不同。你可知道皇太后今年是什麼歲數了?”
容嬪垂首想了想,“七十四歲?”
容嬪偏頭望婉兮,“您的意思是,皇太后是年歲太大了,這便不便再親自行禮?”
婉兮卻笑,淘氣眨眼,“皇太后的聖壽晚,都是十一月底了,皇太后這才過完聖壽一個月,故此這會子還不能說是七十四,得按七十三啦論。”
“而在中原內地啊,而在中原內地啊,有‘坎兒年’的說法。七十三、八十四,被認爲是老人家的‘坎兒年’。”
容嬪不知道,在中原,尤其是北方有句俗話:“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這便是老人家的壽數關口了,七十三、八十四都說犯太歲,從八字上來說也是容易被克。
“……故此坎兒年的老人家啊,倒不宜去拜神祭祖了。否則倒彷彿是心不虔誠,甚或是將煞氣帶給神祗和先祖去了一般。”
容嬪也是張了張嘴,“原來是這樣兒。”
婉兮含笑眨眨眼,“總歸今年啊,不管老太太怎麼着,咱們這些當晚輩的,也千萬別做叫皇太后不高興的事兒。要不,這責任可就大了。”
容嬪點點頭,“總歸我又沒有所出,她老人家便也拿不住我什麼去,我倒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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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行完了禮,宴桌排開,女眷們這便也都放下謹肅,熱鬧了起來。
女人們的熱鬧,自都是從孩子們那兒來的。今年除了宮裡原有的這些皇子、公主、格格們之外,四阿哥永珹和五阿哥永琪也都各自添了小皇孫去,這便是暖意融融,天倫一堂來。
豐紳濟倫雖說跟石榴差着一輩兒,石榴是舅舅,豐紳濟倫是外甥,可是因爲兩個小阿哥年歲相仿,這便反倒手拉手在一處,便是都會走路了,終究也才都一歲多兩歲大,這便都還有些晃晃悠悠的。
兩個晃晃悠悠的小孩兒這麼手拉手一起走,就更是加倍地嬌憨可愛去。
婉兮與四公主兩個當母親的,一起含笑看着自己的兒子,瞧他們舅甥倆這麼好,兩人也是欣慰的相視而笑。
看罷孩子,四公主方幽幽道,“麒麟保這些日子留在宮裡,可叫令額娘爲難了?”
今晚上福康安也來了,由舒妃看顧着呢。
原本是外臣之子,沒資格進這坤寧宮家宴,可是因爲終究是被八公主給推井裡去的,皇家有些理虧,這便叫來一起熱鬧着。
婉兮朝福康安那邊看了一眼,含笑搖頭,“怎會呢?麒麟保自己聰明懂事,又有舒妃看顧着,倒沒輪上我操心去。”
四公主輕嘆一聲兒,“令額娘便是如此說,我又如何不知道他的性子去?我都不敢放心,公公就更是放心不下。”
婉兮心下不由微微一顫,“傅公爺放心不下?”
四公主點頭,“今兒我進宮來之前,公公特地來我公主府求見,便是與我私下裡說了此事。叫我今兒務必將麒麟保帶了家去。”
婉兮心下如何能不明白九爺的心意去?
她垂首,靜靜一笑,“替我說聲謝,九爺有心了。”
四公主凝注婉兮,“令額娘乃是貴妃,若要說聲謝,公公必定要惶恐不安去了。”
婉兮含笑點頭,這便指了指桌上的一盤‘勒特條’:“這個我見豐紳濟倫那孩子喜歡,便是不吃也能給他咬着玩兒,權充個磨牙的玩意兒去。這是我親手做的,多預備了些兒,回頭你便帶回去吧。”
四公主會意,便也點頭,“說起來呀,這‘勒特條’可是咱們滿人最古老的餑餑,甭管男女老少都是愛吃,可不獨豐紳濟倫那小子一個兒。我正想着令額孃的手藝呢,這回可帶回去給家裡人都嚐嚐去,不知令額娘可肯開這個恩?”
婉兮含笑,輕輕捏了捏四公主的手,“儘管都由你安排就是。篆香和福鈴那邊兒,你也單闢出一份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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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炕上,福康安終於瞧見了小七來。
舒妃排在妃位之首,故此座位與婉兮本是挨着。不過幸好內廷主位們分兩邊兒坐,這便倒叫婉兮跟舒妃分列左右去了,當間兒隔着整個屋子地下。
福康安便只能這麼若遠若近地望着小七看。
雖說終於能見着小七了,他心下歡喜,可是他卻也早就感覺到了四公主嫂子在盯着他看。他心下也明白四公主是什麼意思了,故此今晚上便也更急着想單獨見小七一回。
好容易覷了個空兒,他挪騰着想要下炕,卻被舒妃早一把按住,“這是做什麼去?炕上暖和,你是養病呢,這便還是呆在炕上吧。”
福康安只得吭吭哧哧地低聲道,“姨母,我想去解個手……”
舒妃這便也只能嘆口氣,不能親自跟着了,只派宮裡一個小太監跟着去。
福康安狀似虛弱地走出殿門,待得轉過牆角,福康安便黑瞳一閃,已又是往日那個猴兒精一般的伶俐小子去。
福康安伸手從自己腰帶上便解下來塊玉去,伸手就給塞那小太監手裡去,“別不當好玩意兒,我告兒你說,這可是西域和闐進貢來的。”
那小太監自是歡喜得眼睛都樂成一條縫兒了,“奴才不過伺候了阿哥這麼幾天兒,阿哥就賞給這麼貴重的物件兒來,奴才當真不知道怎麼謝阿哥纔好。”
福康安一扭身,藏在牆角,伸手朝宮裡一指,“現成兒的機會來了!你想個轍,幫我去把七公主給請出來就行。”
那小太監卻眼珠子一逛蕩,卻伸手又將玉給塞回福康安手裡來了。
“阿哥饒了奴才……奴才是太監,還是上不得檯面兒的小太監,奴才哪兒有資格單獨去請公主呢?便是要見公主,也得從公主身邊兒的官女子、嬤嬤們那邊走,奴才可不敢。”
福康安咬了咬牙,又將自己懷裡一塊金八件兒懷錶一狠心就給扯出來了,連同那塊和闐玉一起,都給塞回小太監袖筒子裡頭去,“再加上這個!我可告訴你,這可是‘大八件兒’,外頭都是金殼兒,金貴着呢!本是我阿瑪的,我稀罕了好幾年,磨了好幾年,才從我阿瑪那給磨來的……進宮來的時候兒才上身兒,都沒捨得拿出來看幾回,這回也一遭兒都給你了!”
小太監可知道,傅公爺一輩子勤謹,唯獨有一個短處,就是性喜奢華。故此傅公爺家裡頭的東西,都只比外頭好,絕不比外頭差的。
小太監掂量着手裡這兩件兒好東西,這邊也是再捨不得撒手去了。狠了狠心,咬牙道,“爲了保哥兒,奴才哪怕送了半條命去呢,也值了!”
小太監轉身兒貓腰就望裡去了。
福康安反倒緊張起來,都不敢朝坤寧宮裡頭瞧。他在夜色裡原地蹦了三蹦,背轉過身兒去,深深吸氣兒,以平息心下的緊張。
——待會兒見了蓮生,他又該怎麼說?
難道要直接說,“蓮生,你別跟拉旺在一塊兒”?不成不成,那太不仗義。
或者說:“蓮生,你看咱倆也是從小一塊兒長大,我叫你笑得最多,是不是?那你還是跟我在一塊兒吧,我準保這一輩子都叫你快快樂樂的;拉旺那小子……雖說敦厚,可是他沒我更懂得逗你開心啊!”
他自己剛想到這兒,都覺得這麼說也不好,尷尬得直用腦門子撞牆。
“或者——就說,‘你送我的抿姜我喜歡,可是綿錦那鞋墊兒我卻不待見’……委婉地叫蓮生明白我的心意去?”
“唉,好像也不好……”大冬天的,福康安竟然急出了一腦門子的汗出來,暖帽裡一股子熱氣。
“要不就說,‘蓮生,你看四公主是我嫂子,你要不也到我家來,到時候兒就能跟四公主姐妹兩個彼此照應了……’”
福康安正在舉棋不定之時,卻已是聽見廊檐下衣袂簌簌之聲。
福康安倏地站直,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緩緩轉過身去——
卻不成想,來的卻是他嫂子四公主和嘉。
福康安的臉登時垮了下來,“嫂子,怎麼是你啊?”
四公主立在廊檐下,一半臉被窗內的燈光照亮,一半臉卻浸在夜色裡。
“怎麼着,你是等着旁人呢,不希望我來?”
福康安眼睛尖,趁着四公主說話的當兒,已是瞧見了他之前拜託辦事兒的那小太監,也灰頭土臉跟在四公主後頭呢。
他情知大勢已去,卻也只能強撐着苦笑,“嫂子說什麼呢?我是要上淨房……雖說長嫂比母,可是嫂子這會子跟過來,也不是事兒不是?”
四公主哼了一聲兒,“我今晚雖說進內領宴,可我終究是已經嫁人的了,便也不能耽擱太久。我這就要回去了,你跟我走吧。舒妃娘娘那邊兒我已經知會過了,不用你再回去告退了。”
福康安一驚,“嫂子……這就要走?不是剛開席麼,怎麼這麼快就?”
四公主垂首望了望跟在身邊兒的豐紳濟倫,“你侄兒年紀小,這會子已是要鬧覺了。若繼續留下來,難免哭鬧,倒壞了規矩去。”
四公主這理由,叫福康安都不知如何推脫纔好。
“可是……終是剛開席不是?嫂子,我還什麼都沒吃呢。你好歹叫我進去吃幾口好東西再回家也不遲。”
四公主靜靜擡眸,眸底明滅不定,“瞧你說的!你麒麟保在咱們家裡,什麼沒見過,又什麼沒吃過?便這是宮宴,你在家見識過的那些,哪兒就差成天上地下去了?你何時都放不下這一口吃食去了?”
“我……”福康安指甲蓋兒摳着掌心的肉,小心想主意,“嫂子怎忘了,我這不是害病了麼?這剛緩過秧兒來,胃口才開,看見宮宴上這些好吃的,這便放不開了。”
四公主輕哼一聲兒,“也不妨事。你喜歡哪道菜,我私下裡請了令額孃的恩典,這便賞了克食給你就是。再不濟,我回頭到我公主府的膳房去,叫他們回宮來拿菜譜兒,回頭給你做就是!”
福康安是怎麼都說不過四公主了,急得已是要跺腳。
“嫂子!大過年的,嫂子你這何苦橫檔豎扒的去?”
四公主走上前來,一把攥住了福康安的手臂,“別叫公公爲你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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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康安出去良久,便再沒回來。
小七倒覺納悶兒,從婉嬪那邊過來婉兮席邊,本想問問,卻見額涅手裡攥了個懷錶,正垂首出神。
“額涅,這個懷錶可真好看!”小七說着湊過來,“竟然連鐘點兒都是鑲的米珠,真是再精巧不過。”
小七瞟着婉兮樂,“是不是皇阿瑪才賞給額涅的?”
婉兮輕嘆口氣,卻搖了搖頭,摟過小七來,“你皇阿瑪啊,如今最不愛賞給人的,便是這些鐘錶了。”
這些鐘錶雖說極盡華麗、精巧,卻是個算計時光的物件兒。這又過一年,皇上便已經五十五歲去了,這便最是不待見這些物件兒去。
小七便也會意,吐了吐舌,“女兒冒失了。”
婉兮點點頭,緩緩道,“實則,這是麒麟保的。”
小七倒是意外,“啊?他的?可是他怎麼用這鐘點兒都是鑲珍珠的去?這也……不像他的性兒了去。”
婉兮擡眸靜靜望着女兒,心下有些欣慰,又有些無言的惆悵。
這懷錶,是四公主方纔瞧見那小太監鬼眉鬼眼的,這纔上去從那太監手裡給扣下的。四公主將懷錶拿給婉兮看,婉兮心下也是直覺,這懷錶便是麒麟保那孩子帶着,卻也不該是麒麟保的。
婉兮這便在攥在掌心裡摩挲了半晌,小心不說那個答案罷了。
果然是母女連心,小七也瞧出來眉目了。
婉兮深吸口氣,“不管怎麼着,這懷錶都是貴重又好看。麒麟保已是跟着你四姐回家去了,這懷錶一時半會兒沒法兒交給他去。”
婉兮想了想,還是將那懷錶放在了女兒的手裡,“那額娘就暫且放在你這兒吧。若你覺着機緣合適,或者是下次再見面兒的時候,由你親自還給他;又或者,你交給拉旺去也好,叫拉旺帶到上書房去給他……”
小七掌心握住懷錶,輕輕垂下頭去。
從婉兮的視角看過去,能看見女兒後頸上隱約的椎骨凸起。那般玲瓏細巧,標示着女兒已經漸漸有了少女的模樣兒去。
婉兮心中又是酸,又是甜,卻還是堅持了這個決定。
總歸,還是交給女兒自己去吧。她這個當母親的,自相信自己的女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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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正月了,南巡的起鑾之日,從原本定下的初九日,因正月初五日是禮部奏請的祭辛典禮,故此皇帝臨時下旨,將起鑾的日子延後至了十六日。
十六……倒叫婉兮心下有些酸楚了起來。
因爲她想到了她的石榴啊,這回她要隨駕南巡而去,而石榴卻到了年歲,按着欽天監報上的吉時,要在今年的春天種痘了。
到時候兒她沒辦法陪在小十六身邊兒。
唯一稍稍安慰的是,皇上也下旨叫小十五跟着一起南巡去了。一路有小十五陪伴在畔,也能稍解她的念子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