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來,我拉你!”逸顏站在嶙峋的山石之間,伸出手來,像個孩子一樣興奮地叫着。
這是一條河牀,汛期便是一條寬闊的河。
此刻卻並沒有太多的水,只有旁邊的山腰上有山泉跌落下來,細細的匯成了一條涓涓小溪,緩緩順山谷向東流去。
閒着沒事的二個人,便跑到這裡來玩,逸顏還帶着相機,給顏昔拍了很多美美的照片。
顏昔開心地笑着,她特別喜歡這種感覺,有一個心愛的人,生活在山水之間,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真好。
讓人開心的事並不僅僅如此,連紅河小學都重建了,孩子們終於不用呆在破舊陰暗潮溼的教室裡上課了。新教室裡課椅都是全新的,孩子們終於不用自己帶板凳上學,終於可以不用站着上課 了。
有人還給學校買了幾個微波爐,孩子們可以自己熱飯菜吃了。
一切都變得越來越美好了。
是啊,生活就應該是美好的,是充滿希望和陽光的啊。
只是,她曾經教的那班的孩子,已有三分之一的學生輟學了,這讓她覺得很遺憾。村民們根深蒂固的思想,真的很難改變。
她坐在小溪邊上,冥想着,有些出神。逸顏也不打擾她,偷偷給她拍好多的照片。
一陣狗吠打斷了這種溫馨的平靜。
“是花花的聲音!”她霍一聲站了起來,失聲道。
遠遠的,逸顏 也聽了出來,他停下手裡的相機,側耳細聽,沒錯,是有花花的聲音,似乎還有別的狗的聲音。嘶咬、低吼、咆哮、追逐……特別像在進行一場戰爭!
戰爭?!他們都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了,難道花花真的身在其中?它是一隻普通的家狗,幾天不回家了,就已經非同尋常了。捲入野狗的戰爭中,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就它那小身板,絕對不是任何一條野狗的對手。而且,就膽量而言,它也絕不會投身任何紛爭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逸顏,我們去看看吧,真的是花花的聲音。”顏昔的聲音有些發抖,因爲剛剛她聽到了一聲淒厲的狗叫聲,想到花花的處境,她有些不寒而慄。
“不用我們自己去。”逸顏打了一個尖長而響亮的忽哨,接着說,“我和它在山裡走失的時候,都是這樣找它的。不出半小時,它一定會來這裡的。”
看着信心滿滿的逸顏,顏昔懸着的心終於放下了點。
果然,山裡的動靜一下子沒有了,靜悄悄地,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是,這種平靜只維持了不到五秒,凌亂的狗的嘶咬聲嚎叫聲再度響起。
顏昔的心再度揪緊。
每過五六分鐘,逸顏就發出這樣一種哨聲,哨聲第五次響起時,山裡是徹底平靜了下來,只有風從叢林鑽過的聲音和鳥兒歌唱聲……
又過了有二十來分鐘,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花花真的從對面山上竄了出來,“旺旺”了二聲,撲到了逸顏懷裡。
“你去哪裡了?怎麼不知道回家了?”逸顏聲音溫柔而又帶着責備。
花花搖頭擺尾地親暱地蹭了蹭逸顏的手,張大嘴巴,緩緩地趴了下來,輕輕地耷拉下耳朵,擡起大眼睛,一臉的無辜與求饒。
“你怎麼搞得這麼髒?”逸顏心疼地說,“你還帶着傷?!”他驚奇地發現,花花身上還有好幾處咬傷,正往外流血,“天啊!你真的去跟別的狗打架了嗎?你不要命……”
一直站在邊上觀察着花花竄出來的地方的顏昔突然用胳臂捅了一下逸顏,說:“你看那邊有條白狗!”
逸顏順着顏昔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裡林深葉茂,有條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趴在地上的花花突然躍起,向着白色影子消失的地方追去。
“花花!站住!”逸顏跟着叫道,“跟我回家!”
花花立即停了下來,回頭望着望逸顏和顏昔,又轉頭望了望深山,有些遲疑。
“你受傷了,回家我給你治傷。”顏昔蹲下來,輕聲地說,“你不要我們了嗎?”
就在這時,山裡傳來一陣狗的長吠聲,花花毫不猶豫地返身竄進了樹叢中,消失在一片綠海里。
顏昔和逸顏面面相覷,久久回不過神來。難道,花花真的不要主人了嗎?
“它是有了情人了吧?”許久,逸顏才說。
“可能是……”顏昔有點被震撼到,就像當年黃黃消失了去尋找逸顏一樣讓她的心靈受到極大的衝擊。“不知道它還會不會回來?”
“它與我同甘共苦三四年,放心吧,會回來的。”逸顏意外花花的選擇,但堅信花花一定會回來。
“其實,它完全可以帶着那條白色的狗狗一起回來,我們會歡迎它們的。”顏昔有些失落地說,花花的離開,就像朋友親人突然要遠行一樣,讓人有些戀戀不捨。
“其實,我們就像花花的父母,無論它到哪裡,這裡永遠是它的家,我們永遠是它的家人。就像我一樣,雖然有了你,但父母會是永遠的牽掛。孩子就像風箏,父母就是那一端的線軸,線軸搖動的那一刻,便是兒女歸家時。放心吧,我甚至相信,有一天,花花會帶着它自己的一家人,回到咱們這個家來的。只是,現在那一隻狗對我們不熟悉,花花暫時回不來罷了。”逸顏擁着顏昔,望着花花消失的地方,堅定地說。
“突然間,我覺得自己蒼老了三四十歲,似乎我們就是那滿頭白髮的老人,站在山村前的小路上,望着漸行漸遠的兒女,心有不捨……”顏昔輕聲呢喃着。
是啊,三四十年後。
滿山的衰草,青青的寒煙之中,兩個滿是華髮的老人相依相偎,站着微風中,遙望着遠方,不停地念叨道:“走了嗎?看不見了嗎?”
“還能看見,很小的一點背景,但是,我能分得清,那個是我的兒子,那個是我的孫女,那個是我的女兒,那個是我的女婿……”
“老頭子,你的眼神能有這麼好?都只有手指大的背影了,還得分得清誰是誰?”
“我自帶X光,你年輕時不就知道麼?”
“哈哈哈……”老太太咧着沒牙的嘴,笑得特別的燦爛,特別的幸福,同時也笑落了一臉的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