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酆都客棧之內養傷,祝雲滄竟發現那沈芯翎的氣色越發良好,看似已然漸漸恢復,好似根本不需要那五件至陽之物一般——反倒是他自己,每日已然會受到氣息不穩,毀殤妖力翻騰的折磨。原本這種感覺已經在習得無極玄功後消失大半,但一經那神火混元鼎炙烤,卻又越發得強烈起來。
運功調息整整三日,祝雲滄方自覺得身體好轉,準備啓程尋找下一樣至陽之物。
三日來,祝雲滄從伊采薇、吳逸荻與孤天溟口中聽到了不少江湖局勢的近況。
蜀中一帶,九玄宮山脈已經完全爲妖物佔領,九玄宮成了妖族第一個足以與人類抗衡的勢力範圍。從那伏魔谷內釋放出的衆妖物,與數量衆多的夜叉軍一道,不斷對蜀山接天頂及山下的唐門進行襲擾。
另外,神州各處,盡皆開始出現未成形的魔界之門——除那崑崙山下鳳鳴之丘外。伏牛山、天山、五嶽、蓬萊、瀛洲與九玄宮,這些原本的仙家聚集之所,都出現了魔門涌動的跡象,只是魔界之門依然沒有成形,往往吐納出些許魔靈,或是讓周遭生物產生異化,卻也並沒有產生十分重大的影響。
“魔界有大動作,魔門一旦打開,異界的妖魔便會一併涌出,荼毒人間。這還並非最可怕的,相傳天下共有十三處魔門,正是在世間十二處地脈正經交匯之所以及一處神州隱秘所在。如今看來,除了朝天峽一處魔門被封印之外,已經有十一處魔門蠢蠢欲動。一旦十二道地脈交匯處的魔門連通,就將引起天下大災,而一旦那作爲陣眼的第十三處魔門被打開,輔以魔界之法,上古邪神蚩尤便會降臨於世間。”吳逸荻如是說,“介時,需要六魔器作爲輔助,他們必將會以你作爲祭品,召喚蚩尤邪神。”
“真想不到,我的作用還如此之大。”祝雲滄笑了笑,道。
吳逸荻道:“這並非玩笑之語,十二魔君搜尋六魔器,四處催動魔界之門,目的必然在於此,否則也不必大費周章。憑藉十二魔君之力,帶領夜叉軍入侵人間,即便無法統一神州,也可佔據神州大片地域。他們的目的並不僅僅在於佔領人間如此簡單。”
“前輩的意思是……”
“這還說不準。”吳逸荻道,“不過現在神仙天宮都不介入此事,憑藉你一己之力也改變不了多少。你要做的,無非是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
祝雲滄微微怔了怔,他想起了悽燈老人的話。但他感覺自己似乎一直沒有真正體味過這句話的重要性。活下去,不僅能救自己,還能救身邊之人,甚至整個神州大地。但他呢,似乎每每目光短淺,總是因爲一些小事而付出太多。
或許他本是個小人物,但世界卻逼着他,必須成就一番大事。
他成就大事的前提,就是必須不擇手段的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好了,當下最主要地乃是快點取得六件至陽之物,如今還有兩物。此二物相對較爲難取,你須仔細聽我說明。”後院之中,吳逸荻對祝雲滄道,“首先是火龍魄。顧名思義,火龍魄乃是御火之龍體內精魄,但要讓你去屠滅一條龍,取其精魄,是萬萬不可能的。”
祝雲滄微微點了點頭。
吳逸荻繼續道:“那麼,就只有一種法子,能夠既不必屠殺龍族,又取得火龍之精魄,雖也有兇險,但卻要簡單許多。”
“前輩明示。”祝雲滄拱手道。
吳逸荻道:“你聽說過周氏後裔家的法寶百轉擒龍壺麼?”
“有所耳聞。”祝雲滄隱隱記得,當日江湖上尚有傳言,重雲門靈霄子爲了搶奪那百轉擒龍壺,曾向郜家發起過圍攻,只是最後不了了之了而已。
“百轉擒龍壺之所以被得名,乃是因爲它傳承至軒轅後裔,乃是一門先天靈寶,能夠吸收通天徹地之神龍的真元之力。你須前往郜家,求取或盜出此物。之後,在前往大荒之中的祝融神谷中,尋獲祝融大神麾下戰龍,在其吐納龍息之時,以百轉擒龍壺吸取之,煉化即可獲得火龍魄。”
祝雲滄活到現在只見過一次真正的龍,那便是當日出現在朝天峽的江神猰貐。從悽燈老人的口中,祝雲滄大概能夠猜到猰貐應該只是一個天界的下級神祗。與祝融大神麾下之戰龍肯定無法相提並論。想到這裡,心下略微有些遲疑。此去,他必須先做好萬全的準備,而且那百轉擒龍壺的取得,還必須有郜飛的幫助,否則一切皆是虛妄之言。
“那麼另一樣朱離血呢?”祝雲滄問道。
“朱離血又名赤離血,離乃是火焰之諧意,所謂朱離血,乃是操火之人沸騰滾燙之血液。這並無特定地點可以取得,而是要看機緣。”吳逸荻道。
祝雲滄思量片刻,道:“那豈非,便是要那黎天燼的血?”
“黎天燼……他修煉的是何功法?”吳逸荻問道,“我記得你似乎曾提過一次。”
祝雲滄思量片刻,道:“似乎他方自從那岩石中跳出之時,說那乃是天……什麼逐日……”
“天魔逐日功?”吳逸荻蹙眉道。
“不錯,應該是這個名字,他就提過一次,我雖未記得仔細,但也有幾分印象。”祝雲滄道。
吳逸荻道:“竟會是此功法,當日你未言明,我也沒有多加留意。這功法,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化解……若說以他的血液來充當朱離血,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不過與他爭鬥,似乎十分兇險。”
“除了他,我着實想不到第二個人的血液夠當此任了,如今煉火教已然被滅,分舵衆人亦是作鳥獸散。但瘋狂的黎天燼必然還不知此事,他一旦出得秦嶺,很快便會前往煉火教總舵,我即刻去到那裡等待,伺機取血。”祝雲滄道。
吳逸荻道:“此番太過兇險,不如我與你同去。我雖不一定能化解那傢伙的功法,但總不至於受傷。”
“前輩若肯相助,自然再好不過。”祝雲滄笑道。
“我也去!”這時,伊采薇不知從何處走了過來,原來她一直站在旁邊默默聆聽,只是久未出聲而已。
祝雲滄與吳逸荻並不感到驚奇,望着伊采薇。祝雲滄道:“你還是留下來照顧小翎吧。”
“你家那位小翎自然有孤天溟大哥照顧,我留下來能幫上什麼忙?”伊采薇道。
祝雲滄道:“那你伊大小姐去了怕也幫不上什麼忙。”
“你說什麼?我幫的忙還少麼?”伊采薇不滿道,“告訴你別老想甩掉我,自你進入隱流那一刻起,你就註定要和我混在一起了。”
“怎麼說得像是我要嫁給你似的?”祝雲滄失笑道。
“說什麼鬼話。”伊采薇將臉偏向一邊,道,“無論如何,此番我一定要去。”
“我看,你還是不要去了。沈芯翎乃是女兒之身,我一個男人在此照顧實在有些不方便。”孤天溟也從前廳走來,緩緩說道。
伊采薇見了他,一時有些驚惶,卻也不知該說什麼。的確,這男人說的話,無可反駁。
“你看。”祝雲滄道,“我說過了吧。”
“可是!”伊采薇還想爭辯,但卻找不出任何理由。
“我看,你們一起去吧,我呆在這裡,沒有關係的。”沈芯翎的聲音傳來,她款款而至,氣色明顯好了許多,亦無多少憔悴之感。
每個人在生病之時都難有優雅之色,沈芯翎亦不能免俗。受傷的一段時間裡,她雖不能說狼狽,但顯然少了幾分清新仙氣,此刻,這種空谷幽蘭般地脫俗之感卻又回來了。
她對吳逸荻行了個禮,微笑看着衆人,道:“諸位,感謝你們爲我的傷勢掛心。也謝謝雲滄哥哥,出生入死爲我尋藥,如今雖未製成返魂六陽丹,但我身體早已好了大半,如今運功調息、催動靈力都可自如,完全不必擔憂。”
“你果真好了?”祝雲滄問道。
沈芯翎道:“自是沒有大礙了——所以,各位若一定要去尋藥,那便一同前往吧。其實也大可不必。多日來我爲大家添了些許麻煩,已然是心有愧疚,此番大家又要爲我奔波涉險……實在是不應該。”
“你不必有此顧慮。”吳逸荻道,“事實上,此次提煉返魂六陽丹,道也不單單是爲了你……既然已經找到了四件至陽之物,我也不妨把話說開,其實讓祝雲滄尋藥,我還有別的目的。”
“還有別的目的?”祝雲滄等人皆是一驚。
“不錯,”吳逸荻微微一笑,道,“待你們找齊所有藥材,我自會言明。介時你們斷然不會失望的。”
沈芯翎道:“既然如此,那諸位便一同前往吧,我此際幫不上忙,已是不對。斷不能再拖大家後退……”
“小翎,你不必這麼說。”祝雲滄道,“我們……”
吳逸荻一揮手,道:“好了,事不宜遲,諸位也不要再糾纏了,四人一同前往,沈芯翎姑娘在此歇息。我可以一道無極玄功真力爲你護體,若是身有不適,便運功調息。”
“謝前輩!”沈芯翎行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