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一片空曠的花園中,陰風習習,但在夏天這個特殊的季節裡,清涼舒適已不言而喻,因是節假日,所以周圍的人並不是很多,有得只是稀鬆的病人以及偶爾過往的值班護士。
一高一矮的身影就這麼面對面的立着,周依依顯然是還沒有從剛纔的侮辱事件中掙脫出來,她雙手掩面,努力剋制着哽咽,直到那些話從腦海中再次閃過她才無抑制的蹲下身,把頭埋進膝蓋裡。
蒲胥因負手而立,眼神中深邃又多了幾分,這樣的情景似曾相識,彷彿在那個滿天繁星的夜晚她也是同這般哭的無助的像個孩子。
“哭一會也就得了,那麼較真幹嘛?”本來是想說安慰的話,結果一出口就變成了這不疼不癢的冷眼旁觀。
周依依努力清理着語氣中的鼻音,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正常些,她直接忽視蒲胥因的漠不關心:“你趕快走,不要理我。”
他突然失笑,蹲下身把負在後面的手臂移到前面撐在膝蓋上:“周依依,我發現一件特別有趣的事,你哭的時候就這麼喜歡趕別人走?再說我又不是沒見過你那邋里邋遢的樣子。”
周依依這才驚覺在這個認識不到兩個月的男人面前她已經毫無顧忌的哭了兩次。擦去臉上的淚痕果斷起身:“對不起。”道歉後快速的轉身離去。
“你幹什麼去?”對於周依依的突然舉動,蒲胥因不明所以。
她止住腳步,沒有回頭,卻回答的乾脆:“回家。”
“回家?現在回什麼家?”他當場抓狂,提步跟了上去:“她不就說你幾句,這就忍受不了?想要逃?”
周依依閉眸又睜開,雙手緊握成拳,像是在極力的壓制着心中的憤憤不平。
“我不是想要逃,只是覺得蒲小姐都把話說到那個份上了,如果我再待下去就真的成厚顏無恥了,我也是一個要尊嚴的人,受不起她的那一番侮辱,所以,求求你,放了我。”
周依依的這一席話說的發自肺腑,委屈極致,即使是如蒲胥因這般鐵石心腸的人也不得不心軟妥協。
他繞到她的面前,臉色柔了幾分,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和氣:“所以你是打算向惡勢力屈服了嗎?”
惡勢力?在他看來蒲璞玉就是剝削無產階級的惡勢力?周依依一直認爲即使蒲胥因再不待見蒲璞玉,但畢竟他們是親戚關係,總不可能爲了她這一個外人而傷了自家人的感情。
而現在從他的話語和態度中,周依依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他這是在護着他,所以請千萬留住這一刻的感覺,不要消失。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即使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卻仍是想問個明白,這就是女人喜歡鑽牛角尖的特性。
他果然成功上當,不厭其煩的解釋着:“她一向盛氣凌人習慣了,在我記憶中基本上沒人敢和她嗆聲,就算有,在口頭上也不一定會贏得了她。而你是我見過這兩者都具備的人,她是輸者都沒有打退堂鼓,而你身爲贏者難道就要提前退場?”
這話聽着爲什麼會那麼大塊人心?也許吧,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可以隨便被欺負的主,到底還是小時候的生活環境造就了現在的性格。
“這方面根本就不存在輸贏,而且她是我的長輩,我尊重她,但是
我作爲一個晚輩也有保護自己的權利。”
“看的出來。”他說:“即使你在崩潰痛哭的情況下也沒忘記反擊一軍。”
她笑了,溫溫細細的微風,清涼適中的溫度,即使周依依只是套着一件白紗裙卻也是合時宜的剛剛好,因爲今天只是幫蒲胥因辦理出院手續,所以她捨棄了那一成不變的護士套裝。
天邊有一塊烏雲靜靜浮動,彷彿是等待佔領光明的暗黑大軍,只要吹鋒號一響,它們便瘋狂進攻。
周依依從天邊的雲彩中移回目光,先前的情緒也都如泡沫般化爲烏有,她突然就想對眼前的這個男人解釋網絡上的那些流言蜚語:“其實我和林陽就是在一起聊天的朋友,根本就沒有外人那子虛烏有的說法。”
本以爲解釋清楚後他會說我相信你,誰知:
“你不用向我解釋,那是你的私事,我無權過問。”
無權過問?是啊,不管是不是真的,那是她自己的私事,不應該搬到檯面上來講,況且她和他之間也真的沒有什麼關係,那爲何心中會有失落?可即使是這樣,她也很想解釋清楚。
“我知道,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不是蒲小姐說的那種人。”
“那你是哪種人?”。他突然發問,毫不忌諱的盯着她不斷低垂下的側臉瞧,不要怪他多此一舉,只是突然很想知道答案。
她不喜歡矯情,卻也不喜歡有人這麼毫不掩飾的問她是哪種人。
“你管我是哪種人,總之我是好人。”
只有被逼急了的人才會這麼說。
再次回到病房時,裡面空無一人已在意料之中,卻在意料之外的滿地狼藉。
全部收拾妥當後也已接近中午,周依依一向沒有吃早餐的習慣,又加上幹了一上午的體力活,此時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
他抱着蒲胥因的家當跟在他身後一步一抱怨:“走慢點,我們這醫院的走廊又不長,你着什麼急,你一身輕鬆也得顧及到我不是。”
蒲胥因突然停住腳步,斜眼看着她充滿鄙視:“你早上沒吃飯還是怎麼地,這一點點重量都受不了了。”
她已經餓的頭暈眼花,卻還是在即將撞到他懷裡時及時剎住了腳,她擡起小臉,可憐兮兮:“你怎麼知道我早上沒吃飯,而且中午我也沒吃,我們現在去吃飯好不好?”說完還不忘騰出一隻手拽拽他的衣角,來表示自己真的已經餓慘了。
對於這一連串的賣萌動作,作爲冷酷死板的蒲胥因來說顯然是沒有什麼抵抗力,他皺了皺眉,把手從褲兜裡拿了出來,捏住周依依揚起的下巴:“說話就說話,裝什麼強調。”
“疼,疼,疼。”周依依不滿他大手的力度開始叫繞:“我錯了,下次不敢了。”
蒲胥因這才心滿意足的放開她的下巴,邁開長腿繼續快步的朝前走着:“我們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沒時間去外面吃,就在醫院員工食堂就近解決,吃完不要忘了把電腦還給院長,裡面我寫的資料要複製到U盤上。”
一聽到吃周依依立馬心花怒放,只要給吃的就行,管它外面裡面。
到了食堂,周依依自告奮勇的去打飯,蒲胥因就像一頓佛般坐在座位上,而且這尊佛還時不時的擡手看時間,周依依無語了,他
是有多麼趕時間,幾個星期的院都住了,還在乎這一頓飯?
恰逢週末,避開了高峰人多期,連打飯的速度也比以往快上許多:“你要的一粥兩菜。”
用風捲殘雲,橫掃千軍來形容周依依此時的吃相是再合適不過的。
蒲胥因終於看不下去,把筷子往盤子中一放:“你一個女孩子能不能注意點形象。”
“……”周依依從食盤中擡起頭,一臉無辜的看着他,嘴角上的烤肉渣還在耀武揚威着:“這又不是在外人面前,我注意什麼形象。而且我第一次覺得原來食堂的飯也可以這麼好吃,所以我一定要多吃一點。”
好吧,爲了吃已經成功晉升爲內人了。
蒲胥因拿起筷子繼續吃無奈妥協:“行行,你吃吧,當我沒說。”
“周依依。”一聲地動山搖,驚喜過望的喊聲瞬間把她剛喝進去的番茄雞蛋湯給嗆了出來,“你們怎麼在這?”
‘你’不是重點,關鍵在於那個‘們’上。周依依狼狽的找紙擦嘴,這才得空看清來人是誰,夏靈,她什麼變得這麼熱情,又什麼時候這麼招她待見了?
夏靈端着食盤婀娜多姿的走來,徑直坐在周依依身旁的空位置上,無視她朝蒲胥因打招呼:“嗨,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夏靈,是依依的好朋友,同時也是這個醫院的護士長。”今天本來不輪到她值班,可因另一個護士突發急性闌尾炎,院長硬是把她給補上來,爲此她還鬱悶了好一陣,那燦爛光輝的假期啊,鬱悶到連午飯都懶得吃,可又禁不住飢腸轆轆,想不到剛打完飯尋找座位時便看見了周依依,最重要的是看到了她身邊坐着的那個帥哥,這個陰差陽錯的替換倒是也沒吃虧;只是她頓時有一種被騙了的感覺,讓拍個帥哥照片都推三阻四,想不到自己卻在這光明正大的約會。
按理說這個時候的的蒲蒲因應該禮貌的迴應,並報上自己的姓名,可他完全無視這些,連眼都沒擡的繼續喝着他盤中的白米粥。
夏靈等了半天仍等不到他的反應,尷尬的目光移向周依依:“呵呵,你這個朋友還真特別。”
周依依言簡意賅的迴應道:“他不太愛說話。”
一人的突然闖入,讓她的食慾大減,在見到夏靈的那一刻,她的整個思緒突然被打亂,看着夏靈見到她就像完全沒有過往的那些不愉快的事從未發生一樣,毫無芥蒂。
她周依依不是那種把有些事選擇失憶的性格,換一種想法呢,也許她不應該追究這些細枝末節的事。
蒲胥因吃飯的空隙不忘觀察着周依依的表情變化,她似已無心再吃飯,拿着筷子正雜亂無章的翻着碗中只剩下一塊的烤肉,心事重重。
他非常難得善解人意的提出離開這個現場:“不想吃了?我們走。”
“哦,”周依依反應過來,放下筷子,作勢就要起身,卻被夏靈一把抓住了手腕。
“別啊,依依,我還沒吃好呢。”她神秘兮兮的湊近她耳邊:“介紹介紹那位帥哥唄。”
周依依有些爲難的把目光移向蒲胥因,只見他不由分說的起身,轉身,走掉。
她道了句歉,也跟了上去,而夏靈卻還在座位上氣的直抓狂,她嫉妒的把牙齒咬的直作響,卻愣是沒有任何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