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自己幾乎要失去理智了。
每每在夜幕降臨時, 我都不敢再與人接觸。
起初讓安兮將我縛在牀榻之上,可是我竟然能夠將它——掙脫!
清晨時,我纔敢讓安兮走近。
我對他說道:“下次將我捆緊點!”
安兮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檢查了下我身上的勒痕, 說道:“你以爲三哥真得看不出來麼?”
聽了這話, 我不禁怔了怔。
那個人……
似乎一直都被我忽視掉了。
“那就——只當他是看不出來吧!”我狠狠的說道。
話音剛落, 安兮一個巴掌就甩在了我的臉上, 我只覺得頭更暈了。
“蓮忠卿!你就可以安心的看着別人爲你擔心?你就可以安心的看着別人默默的爲你付出?”他憤怒的吼道。
在我的印象中, 安兮——似乎還沒有叫過我的名字,似乎也從來沒發過火。
這次,卻……兩者兼而有之了!
我揉了揉腫脹的臉頰, 沉默不語。
其實是說不出話來。
此時,一個人卻閃到了我們身邊。
“夠了, 鴻安!”
來人的語氣格外嚴厲。
定神一看, 正是——耶律鴻遠。
“夠了?還遠遠不夠!憑什麼?他明明就是想死, 那又何苦將我們北蠻拉進來?父君如此,你也如此!難道——我們整個北蠻都要爲了他一人——而人人都去赴死麼?”
“赴死”?
聽了這個詞, 我心中不禁一慟。
當初我用蓮心茶催動了身上的噬魂香,也只是爲了讓他們想辦法在北界接應我。
而他們竟然故意挑起了北蠻與□□的爭端!
這種方式的接應——確實是出乎我的預料。
還記得剛剛聽到北界出事時,我的心頭一緊。
雖然是故作鎮定,卻還是怕被司空璧看出了什麼端倪。
好在,他——信了我。
呵, 真可笑。
竟然是他願意信我!
耶律鴻遠覺察到我的臉色不對, 急忙問道:“你怎麼了?”
我突然想到了安兮的話——很顯然, 他們是有事瞞着我。
“咳咳!”
剛想開口, 卻被自己給嗆住了。
安兮冷笑道:“哼!你還是想好了再說話吧!”
說完, 他便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
他雙手抱在胸前,一副——“我很生氣, 別來擾我”的樣子!
如此看來,這次真的惹惱他了!
“□□的軍隊,是不是真的撤回去了?”我問道。
耶律鴻遠張開了口,卻沒有發出聲來。
我見從他口裡套不出話來,便轉身看向安兮。
安兮瞪了我一眼後,便連坐也不願坐在那兒了。
只見他從位置上跳了起來。
“別看我。我不知道。”他丟下這句話後,便轉身走出了這間屋子。
不知道?
應該是知道,卻不願告訴我吧!
此刻,屋裡只剩下我和鴻遠二人了。
我想了想,對耶律鴻遠說道:“你說,還是不說?”
只聞他慘笑一聲後,人便已經移到了門口。
“司空璧的確是回去了。可是,慕琉辛卻來了。”
話一說完,人也沒影兒了。
罷了,今天把他們兄弟二人都得罪了。
這司空璧,慕琉辛……我卻已不敢再做多想。
待我整理好衣衫後,卻發現屋裡擺着一面銅鏡。
我倒還真想知道現在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是像死人,還是更像魔鬼?
我提步走到銅鏡前,只見銅鏡裡呈現出一張煞白的臉。
怎麼——連呆在皇宮的時候都不如了?
伸手撫了撫左頰上已經變淡的暗痕。
真是有勞耶律鴻遠費心了,竟然給我抹了這麼好的藥。
只是,這些都是傷上加傷——必會留疤。
有疤痕也好——好讓我記住自己身上發生的這一切。
記住他,更要記住他!
果真是應了那句話——此恨綿綿……
“叩叩——”突如其來的敲門聲使得我回了回神。
不待我發問,門外的人就揚聲說道:“九賢王,三王子吩咐小的送早膳來。”
這個下人……還真是大膽啊!
主人還沒有發話,他就先開口了。
我掃了一眼桌案,只見上面躺着一柄匕首。
這匕首看起來真眼熟,好像……正是那日安兮“挾持”我時用的!
安兮,竟然將它落在這兒了。
我走向前,將那柄匕首藏在了袖間。
可是,當我聞到一股氣味時——卻失手將匕首落在了地上。
鎖緊了眉頭,平復好此刻的心情。
我又趕緊拾起它。雖然手在顫抖,可我還是握緊了它。
“端進來吧!”我說道。
這個“下人”在進門後便將端着的東西放在了桌案上。
他也不再掩飾自己。
“蓮忠卿!好久不見!”他這麼說道。
我微勾起脣角,說道:“確實是‘好久不見’!記得,你是叫——容謹修吧!”
他身上的氣味,同當年那個與慕琉辛一塊兒逃難的少年身上的氣味——一模一樣。
似乎——還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好像是殘月,還有……?
我震驚的看着他,問道:“你是殘月的什麼人?”
他淺淺一笑,答道:“她大哥。”
聞言,我的神情有明顯的滯待。
“這麼說——你亦是容治的兒子?”我冷言道。
他卻向我拱了拱手,道:“家父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不錯,還是個知禮的人。
可是,往往就是這種人的心思——最難懂。
我還了個禮,笑道:“你們也是爲了他好。”
說出這話後,心裡卻覺得格外憂傷。
“咳!”容謹修輕咳了一聲,接着說道,“此次,我們是來救你的。”
“救”?
“救你”?
難道是我聽錯了?
我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敢問——我蓮忠卿可有受人脅迫?”我問道。
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心——卻跳得更加厲害了。
容謹修此時倒也顯得很誠實:“自然是沒有。”
“那,你就不該來這兒!”
說完,我意圖向門外走去。
他一步上前,攔住了我的去路。
“他知道了,你身上有毒。”他說道。
好像是怕我不相信,他又補充說道:“是司空璧告訴他的。”
是啊,我總是擔心着司空璧會不會威脅耶律鴻遠他們,怎麼就沒有想到他會告訴慕琉辛呢?
他竟然還主動去招惹慕琉辛。
司空璧果真是希望將所有人都拉進來麼?
“世上,還沒有我蓮忠卿解不了的毒!”我說道。
不過——這次毒,我好像真的解不了。
雖然心裡沒有底,可是那話——卻說得底氣十足。
一次也就罷了,竟然還想有第二次。
大丈夫確實要能屈能伸,可是在這個時候——我蓮忠卿的命,只能聽我一人的!
腦中靈光一閃。
呵,似乎又想起了什麼。
在高手面前,自己的每個小動作都是被暴露在外的。
袖中的匕首也不用再藏着了。
於是,我用手中的匕首敲開他擋住去路的手。
“慕琉辛的人,都來了北蠻?”我笑問道。
容謹修有些詫異的看了看我,他答道:“當然不是。”
我冷笑一聲,道:“那,你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
說着,我將匕首擲到桌上,轉身坐在了座椅上。
“你們這次倒也變聰明瞭——知道不能讓他來這兒。”
容謹修笑了笑,轉身走到我的身邊也坐了下來。
他說道:“過獎了。與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
我笑了笑,端的桌案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真苦!該是隔夜的茶水吧。
他見我皺起了眉頭,便說道:“如此,就勞煩你跟我走一趟了。”
我說道:“前一次是將我交給了司空璧,這一次——讓我來想想——嗯,不會是玲瓏閣吧?”
容謹修對我拱了拱手,道:“一擊即中。”
我放下茶杯,嘴裡卻還在重複着:“玲瓏閣。”
他們真的是想從我開始下手嗎?
呵,怎麼覺得——有點可笑呢?
容謹修拾起被我棄在桌案上的匕首,笑道:“這暗紋好特別。”
說着,他又將匕首抽出來看了看。
“好利的匕首!”
我白了他一眼,說道:“若是想威脅我,倒不如直接一刀插進這裡。”
說着,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容謹修急忙搖了搖手,說道:“還是活人好用一些。”
“是啊!活人要好用些!”我頓了頓,“既然你不與我談條件,那我就來與你談談條件,如何?”
只見他皺了皺眉,放下手中的匕首,端了端身體。
“你說,我可以考慮考慮。”
看到他那正經的樣子,我不禁笑了笑。
清了清嗓子,我又繼續說道:“此行不易,但是我可以跟你去,甚至還可以助你離開。不過,我的條件是——你們的軍隊要大敗北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