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紀澤聽着外頭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這才睜開眼低頭看了看懷裡睡熟的崔琉娘。
他捫心自問,對崔琉娘還不至於死心塌地的地步。
但是自己也清楚的知道,有她在,葉紀澤心裡會變得平靜起來,摟着崔琉娘也能舒心地一覺睡到天亮。
這就足夠了,從小葉紀澤就清楚,想要得到的東西,如果不牢牢抓在手裡,有一天很可能就會落在別人的手裡,又或是被毀掉。
所以要抓得緊一緊,不讓任何人有覬覦的機會才行!
崔琉娘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她的臉頰貼着葉紀澤溫暖的胸膛,也不知道怎麼睡的,愣是把他的衣襟給扯開了。
崔琉娘面色淡定地緩緩坐起身,只是通紅的耳尖說明內心的不淡定。
她心裡欲哭無淚,自己的睡姿也太差了,總是滾到葉紀澤的懷裡,恨不得雙手雙腳把人牢牢扒住。
崔琉娘上輩子怕冷,沒想到這輩子還是怕冷,葉紀澤這個練武之人渾身暖呼呼的,就像是個大火爐,她在睡夢中不自覺就會忍不住貼過去。
她想着是不是該芳春準備一個手爐,讓自己夜裡抱着,不至於總是粘着葉紀澤不放。
一次兩次就算了,次數多了,葉紀澤只怕也要睡不好的。
起身洗漱停當,又用了飯,崔琉娘就迫不及待去隔壁的小房間了。
之前讓羅嬤嬤幫忙。芳春去搭把手,總算把簡單的工作室給佈置出來了。
如今離開崔府,葉紀澤又是知情人。她也能放開手腳去做了。
第一件事,就要置辦一個工作室,好讓自己能安安靜靜地雕玉。
雕玉的工具連帶着嫁妝一起送過來的,嫁妝還沒收拾好,倒是工具早就拿出來整理過了。
她剛踏進去,就見工具整整齊齊擺放在桌上,窗戶緊閉。桌上還放了兩盞燭燈,整齊、明亮、乾淨。
崔琉娘環顧一週。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剛坐下,就見芳春遞來一個籃子,裡面是布料和針線包,不由一愣。這纔想起答應葉紀澤要做一個荷包。
芳春一直記掛在心上,默默地把東西都準備好了。
籃子裡的布料各式各樣,顯然是精心挑選過的,都是適合男子用的顏色,既不明豔輕佻,也不會暗沉老成。
“這是羅嬤嬤幫着挑的,說大多數是姑爺喜歡的顏色。”芳春指着布料,又道:“若是姑娘不喜歡,庫房裡還有別的。奴婢可以都拿過來。”
“不用,這些就夠了。”崔琉娘掃了一眼,十幾種布料。羅嬤嬤只說裡頭有葉紀澤喜歡的顏色,卻沒指明是哪個,分明是在考驗自己。
也就芳春心底實誠,以爲羅嬤嬤主動幫忙來挑布料是出於好心。
她哪裡知道葉紀澤喜歡什麼顏色,隨手挑了一塊素淨的布料拿在手裡,就這個好了。簡單點總不會出錯。
崔琉娘沒選太複雜的圖案,只在荷包表面點綴了幾棵青竹。儒雅文氣。
她端詳了片刻,覺得單調了一些,不知道該添什麼上去。
幸好有芳春在,這丫頭瞪大眼看着崔琉娘飛針引線的,如今已經有了大致的雛形,很快就要做好了,連忙道:“夫人的女紅突飛猛進,沒幾天就比奴婢還要好了。荷包這麼好看,姑爺一定喜歡的,若是再添一個掛墜就更好了。”
“虧得你提醒,原來是少了一個掛墜來錦繡添花。”崔琉娘笑笑,示意芳春把箱子拿過來,挑了一個兩指寬的玉料邊角。
芳春遲疑道:“給姑爺做的掛墜,夫人要不要奴婢去娶上好的玉料來?”
“不必,”崔琉娘搖頭,拿着玉料看了看,琢磨該怎麼下刀:“就算上好的玉料拿來,還是得費事切開。只用這麼一點,卻要切開一大塊,未免太浪費了。”
她把玩着這塊小小的玉料邊角,很快便有了主意,手裡的刻刀一點點開始雕琢。
首先把玉料破開成對稱的兩邊,再是慢慢細雕,將輪廓先勾勒出來。
崔琉娘午飯匆匆吃了兩口,好歹在天黑前把掛墜給雕出來了。
芳春去廚房取了點心回來,見她站在窗前伸懶腰,這纔看見桌上已經雕好的一對掛件,眨眨眼有些驚訝。
平日的掛件,不是精巧的葫蘆,就是寓意深長的玉佩和玉牌。
也就崔琉娘別出心裁,居然雕出一對小指長短的匕首來。
鋒利的劍刃彷彿真的一樣,沒有刀鞘,鋒芒畢露,下一刻似乎就能扎傷人。
“夫人手藝真好,這對匕首就像真的一樣。”芳春小心翼翼地把掛件收起來,想着姑爺看見這份禮物,肯定也會十分喜歡的。
晚飯前葉紀澤纔回來,帶了阮掌櫃寫的帖子:“十月初八,百寶齋要舉辦一場盛會,讓京中各大玉鋪和玉坊都賞臉,拿出最好的玉器擺上,價高者得。”
崔琉娘一聽,不由點頭:“阮掌櫃這方法極好,隱藏在幕後的人,肯定不會錯過這次機會。”
這是變相的拍賣會,價高者得,若是玉器得了哪家掌櫃的青眼買回去,那就真是賺大了。
尤其那些僞玉的價值遠遠拉高了,簡直是無往不利的生意,誰能不動心?
“阮掌櫃的意思,那天也請夫人一道去百寶齋,跟他一起鑑別玉器。”葉紀澤扶着她坐下,又道:“只是要辛苦夫人走一趟了,那麼多的玉器,怕也要看得眼花繚亂。”
崔琉娘是巴不得能掉進玉器的海洋裡,多算什麼,沒有才是叫人不自在的:“夫君哪裡的話,這事我是迫不及待想立刻應下來的,阮掌櫃有心了,替我多謝他。”
說罷,她又讓芳春把錦盒呈上,裡面是剛剛做好的荷包和掛件:“夫君看看喜不喜歡,若是哪裡不滿意,我趁夜改一改。”
葉紀澤之前提的,沒想到崔琉娘記在心上,這麼快就做好了。
他看了一眼,素淨的顏色,尤爲突出的是掛件,是一對出鞘的匕首,玉質的刀鋒也能瞧出幾分陽剛之氣。
的確是好手藝,不過區區一對小掛件,也能看出崔琉娘非凡的天賦。
自己真是撿到寶了,幸好早早就收在身邊,沒讓人給搶了去。
葉紀澤把身上的荷包取下,將崔琉娘做的立刻戴上,指尖把玩着那對玉匕首,愉悅地笑道:“我很喜歡,有勞夫人了。”
羅嬤嬤也看見那一對掛件,荷包做得算是中規中矩,這掛件卻選得極好,算是過關了。
沒看葉紀澤脣邊的弧度,連眼底都泛着笑意,是真心歡喜的。
她不由感嘆,果真公子就該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在身邊照顧着。
對着崔琉娘,葉紀澤身上冰封一樣的面具也被摘下了,露出難得真心的笑容來。
見他喜歡,崔琉娘也是高興,誰不希望自己的手藝被別人認同?
躲在角落的青淼換上了平常丫鬟的粉色衣裙,看見那對掛件不由一愣,小聲嘀咕道:“夫人,這掛件是仿照我和姐姐的匕首做的嗎?”
崔琉娘大方地承認了:“不錯,看過後印象深刻,不知不覺就雕琢出來了。”
“雕得真好,要不是太小,簡直一模一樣。”青淼瞅着滿眼羨慕,她從小就喜歡動刀動槍,對女子的首飾都不感興趣。
難得看到一個喜歡的,卻是崔琉娘送給葉紀澤的禮物,她還不能奪人所好。
看見青淼豔羨的目光,眼珠子恨不得黏在那對掛件上,崔琉娘不由好笑:“你除了匕首,還喜歡什麼?”
聽罷,青淼連忙道:“回夫人,奴婢只要是刀劍都喜歡。不管長劍還是短刀,奴婢也是擅長的。”
崔琉娘想了想,問道:“那我給你雕一對長劍,不過得將你趁手的拿出來給我看看,如何?”
“那敢情好,奴婢這就去取……”
青淼還沒說完,就被青漣打斷了:“夫人,青淼淘氣了,不該提這樣無理的要求。”
“沒事,舉手之勞而已,半天就能做好。”崔琉娘正手癢,雕琢幾個小掛件也不是什麼大事,正好把那些玉料邊角都用完,不至於浪費了。
青淼聽了,高高興興地去取劍了。
不知道是不是崔琉孃的錯覺,總覺得青漣對她有所疏遠,比起青淼也更客套。
羅嬤嬤這才知道這掛件是崔琉孃親手雕刻的,心裡更是滿意。
只是崔琉娘隨意就答應了青淼的要求,又叫她有些不痛快。
來者不拒,這點要不得,回頭得好好提醒崔琉娘纔是。
等到了夜裡,葉紀澤又指着腰上的玉佩道:“夫人,這玉佩是孃親留給我的媳婦,該早早給你纔是。”
崔琉娘連忙推拒道:“這麼貴重的物件,夫君還是自己戴着纔是。”
誰知道什麼時候她不留神摔了磕了,豈不是要讓葉紀澤生母的遺物給弄壞了?
“原本就是拿來用的,放着又有什麼意思?”葉紀澤硬是把玉佩放在崔琉孃的手裡,又指着空空如也的腰間道:“只是送給了夫人,我這裡可就要空着了。”
他眨眨眼,意思很明確,就是要讓崔琉孃親手再雕琢一個玉佩給自己。
崔琉娘一聽,頗爲哭笑不得。
難不成她答應給青淼做掛件,葉紀澤這是心裡不平衡,非要多得一件這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