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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丹若低頭想了一會兒道:“他原先做京府推官就很合適,你上回不是說這一任推官也正好想求個外任,若是行,就讓他補上去吧,再連做兩任,也到了乞骸骨年紀了。\[\]”
“兩任不過十年,狄老爺也就是六十來歲,”姜彥明笑起來:“看他這官祿之心,只要有口氣,他都得戀棧留着!”停了停,姜彥明接着笑道:“這是長遠話,暫且不提,有件事得和你商量商量,禮部孫大人前兒上了乞骸骨折子,宮裡留中了,昨晚上又召見了孫大人,今天午飯前,孫相公尋我,說孫大人老病,他想薦我到禮部做侍郎,幫一幫孫大人,我當時沒敢應承。”
李丹若高挑着眉梢,撫了下掌笑道:“這就是了,今天傍晚,姜夫人打發婆子過來送了一盒子點心給我,說是孫大人愛吃糕點,專程送些過來,看看合不合你口味,看樣子,這不是孫相公要薦,這是劉皇后意思。”李丹若說着,揚聲吩咐脂紅將姜夫人送過來那盒子點心送進來。
姜彥明掀開點心盒子,掂了起點心咬了口笑道:“孫大人既然有這份雅意,這差使倒接得,孫大人人老了,想也多。”
“也不怪他想多,這事,誰不怕,孫大人和範相公一輩子交好,兩家也是通家之好,旁枝子侄通婚也不少,範妃出了那樣事,範相公這麼幹淨歸了故里,他能不怕?想想咱們家……”李丹若話說到一半,嘆了口氣不再往下說,姜彥明放下點心,長長嘆了口氣,半晌才低聲道:“大伯父他們還戍邊,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大伯父這罪,偏還沾着謀逆這十惡之首邊兒,唉!”
“總會有法子,你別太着急。”李丹若輕聲勸道。
“怎麼不急,太婆都是七十多歲人了,天天盼着大伯父他們能脫罪回來,雖說當着咱們一句沒說過,可是……唉!做這禮部侍郎也好,這一步雖說走急了……我爬得越高,越方便想法子脫了大伯父他們罪罰。”
“嗯,也不怕太急,本朝一步登天,幾年就升到一二品大員數不可數,先帝以才任官,也沒什麼。”李丹若輕聲勸解道:“我明天去趟宮裡,狄老爺事,得先和劉皇后打個埋伏,免得落了把柄,越往上去,小事小節上頭越是要當心。”
姜彥明低聲應了,猶豫了下,看着李丹若道:“還一件棘手事,孫相公今天還說了件事,說他有個小妾,帳上生意上都有些天份,聽說你擅長這個,又做着江南茶山生意,想請你指教一二,我本想婉拒了,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孫相公愛奢華,又沒有家底,這話意明白得很,他是想從江南茶山生意上分一杯羹,若一口拒了,怕埋下禍端,範相公是君子,孫相公可不是,可這事又不能答應,我想了好幾個藉口,都覺得不怎麼穩妥。”
“孫相公是心機精巧之人,你這幾個藉口不好用給他,倒是以拙對巧好,就告訴他,這生意其實是劉皇后託咱們名下,他若想插手進來,咱們得先問了劉皇后才行。”李丹若聽了姜彥明說了幾個藉口,想了半晌才應道,姜彥明擰眉細想了一會兒笑道:“確是你這麼回話好,很能見咱們坦誠,我明天就這麼回他,那明天你和劉皇后?”
“不用提這事,孫相公靠着劉皇后得了這麼大彩頭,這會兒他哪敢從劉皇后手裡搶銀子,你這話一回,一時半會他絕不敢再起這樣心思。”李丹若抿嘴笑道,姜彥明也笑起來:“那倒是。”
隔天,李丹若偏殿喝了兩杯茶,劉皇后才忙完召她進去。
“坐這裡,”劉皇后坐榻上,微微往後靠靠枕上,拍着自己身邊道:“不用多禮,咱們兩個沒那些規矩,讓你久候了,一堆急事兒,咱們也不見外,我才讓你等了會兒,把那些事兒處置好了,咱們也好安安心心好好說說話兒。”
李丹若見了禮,也不拘束,榻上坐了,劉皇后不等她說話接着道:“你今天來正好,不然我就讓人叫你去了,大哥兒天天吵着要你,你有一陣子沒見他了吧?這些天精神明顯不如剛回來時好,你到底是自己帶過孩子,那些嬤嬤、奶孃當他是主子,你說這帶孩子若是當主子敬着,怎麼帶得好?這麼大點孩子,他懂什麼?算了算了,她們就是奴兒,我說這些都是白說。”
李丹若笑着只不接話,劉皇后看着她道:“這事只能煩你,你也別推脫,你能天天進宮好,至不濟,也要隔天進來一趟,把墨哥兒帶上,先幫我這一兩年,等我把朝廷事穩一穩,能騰出手來照料大哥兒再說,我就這一個兒子,怎麼說也不能看着他讓那幫奴兒養壞了。”
“嗯,”李丹若心裡飛衡量了下,笑着點頭應了,劉皇后舒了口氣道:“我想過了,這事就是咱們兩個私下事,這封誥差使不好提,宮裡你放心,都我手心裡,明天我吩咐下去,大哥兒那一處,一切聽你調度,不管是人還是物,你只管吩咐郭樹。”
“這樣好。”李丹若笑道,頓了頓,看着劉皇后,轉了苦笑道:“我來也是有事。”
“你說!爲了你家官人調禮部侍郎事?這是我主意,讓他放心去,孫尚書老了,禮部事往後就讓他擔着,磨練幾年,也好做大用處。”劉皇后笑盈盈道。
“不是他事,”李丹若搖頭道:“這是他事,我不管,我來是因爲二姐姐事。”
“二姐姐?”劉皇后一時想不起這個二姐姐是誰,李丹若忙解釋道:“就是嫁給狄推官那個姐姐。”
“噢!”劉皇后一聽狄推官就想起來了:“怎麼?狄家又欺負你姐姐了?你只管帶人打上門去,如今咱們怕誰?!”
李丹若被劉皇后一句話說差點嗆出咳嗽來,連嚥了兩口口水才失笑道:“好姐姐,要是欺負倒好了,照姐姐說,就是一頓棍棒,可那狄老兒人老成精,這會兒哪敢做這事?不是欺負,是捧手心裡了,我說讓他先把兩個成了家兒子分出去再接二姐姐回府,他就真把兒子分出去了,前一陣子又散了所有妾侍,一心一意把二姐姐捧手心裡,二姐姐一心想要孩子,他就請醫延藥,用心給二姐姐調整身子,就是這樣,你看看。”
“他這是想起復!”劉皇后明白之極,立刻斷然道,李丹若點了下頭。
“是個聰明人,爲了官祿,連兒子也能扔到一邊。”劉皇后鄙夷嗤笑了一聲道:“可也笨到極點,也不想想,這樣連兒子都能捨下人,誰敢用他?當年易牙蒸子以進恆公,可後,恆公還不是活活餓死他手裡?自古忠臣出孝子,爲了榮華富貴,連妻兒父母都能不顧人,能忠君守義?”
李丹若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知道劉皇后對狄推官沒什麼好印象,可沒想到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道理她極是贊同,可若是這樣,她和姜彥明商量讓狄老爺起復仍做推官事豈不是不成了?
“好他還沒有易牙狠勁兒。”劉皇后撇了撇嘴道:“你是什麼意思?照我看,他既有這等熾熱利祿之心,一點好處不給也不行,讓他起復個小官,好放眼前看着,就這麼不上不下吊着他,他一輩子都得把你家姐姐捧手心裡當親爹親孃一般侍候着。”
李丹若暗暗鬆了口氣,抿嘴笑道:“我跟姐姐想一樣,他從前做京府推官也算做不錯,昨兒我問了五郎,他說這一任推官正想謀外任,姐姐看?”
“嗯,”劉皇后不知道想起什麼,出了一會兒神笑道:“也是,當年他做推官時,擅整治京府那些流氓無賴,小人就得小人對付,我看,就讓他終老這推官任上吧,他年紀好象也不小了。”
“嗯,五十出頭了。”李丹若見劉皇后處置正合上自己心思,綻放出笑容點頭道,劉皇后歪頭看着她道:“這事用不着我出面,你回去跟你家五郎說一聲,讓他周旋就成。”話剛說完,劉皇后伸手彈了下李丹若額頭道:“你這小妮子,你今兒來,不是尋我求這事,是來打埋伏吧?怕日後我從別處知道這事生氣?”
“嗯,”李丹若點頭坦誠道:“這不是小事,一來是想跟姐姐商量商量,看這樣合適不合適,二來,這樣事,都得先讓姐姐知道,點了頭,纔好做,我不欺瞞姐姐,縱有錯事,也是小錯,若是生了欺瞞之心,有了小錯姐姐又不知道,一點點小錯積累起來,早晚捅出收拾不得大錯。”
劉皇后盯着李丹若看了好一會兒,身子輕鬆往後靠着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