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暖融融的
“喂……”步綰綰趕緊過來,想扳開沉心。
可她咬得太緊了,呼吸越來越淺,最終消失……
幾人折騰半天,終於把沉心和帝祈雲分開,步綰綰掏出帕子,擦着帝祈雲耳上的血,心疼地說:“你呆了,不知道躲呢?”
“誰知道她會咬人哪,”帝祈雲連她的手一起捂在耳朵上,轉頭看向魔衛們,“把她交給妖族的人。”
“沉心怎麼會這樣……”魔王眉頭緊鎖,若有所思地看着沉心,沉吟許久才盯着步綰綰說:“你說她和麟吟有染,是真是假?還是你信口胡說?於”
“只能問香兒了,不過現在只怕晚了一步。”步綰綰抽回手,慢步往結界外走。
“大王不好了。”幾名魔衛跌跌撞撞地過來,大聲呼叫。
衆人扭頭,只見幾道黑霧凝成的蟒蛇正緊追着幾人,有人跑慢了,便被那黑霧咬住,狠狠拋向天空,再用尾巴重重一拍,把人給拍成了兩截鑄。
“該死的。”步綰綰臉色一變,如一團火,直撲向兩團黑霧,鳳尾斬斷黑霧,濃煙散去,只見黑壓壓的魔衛策馬立於前方。
“你們幹什麼?想反了不成!”魔王大聲喝斥,剛走一步,便臉色大變,雙手捧着頭,痛苦的長嚎一聲,“元神……”
“父王讓賢吧,你已經在這個位置呆了太長的時間,年邁糊塗,偏寵這叛|逆,不如早早讓出這位置,去雲遊四海,享享清福。”
麟吟陰惻惻地說着,從人羣裡策馬出來,雙手託着的,赫然是魔王修成的元神,藏於隱秘地方的一尾龍骨魚。
“你……你……”魔王頭疼欲裂,說不出話來。
他的元神,只有大妃知道在何處,想來也是大妃無意間透露給了沉心,被這小子刺探了去。
“父王,請吧。”麟吟手狠狠地一抓,魔王就愴然大吼一聲,栽到了地上。
“父王。”麟雲趕緊把他扶起來,盯着麟吟怒斥:“你還不跪下,把元神雙手奉上來,我就留你全屍。”
“呵,麟雲哪,我承認你很厲害,可那又如何?你能不顧父王的元神,讓他灰飛煙滅嗎,那你纔是真的不孝。”
麟吟一邊說,一邊從魚尾處捏住一條暗藍色的筋,慢慢地往外抽。
“啊……”魔王一陣抽|搐,從帝祈雲的雙臂中跌下去,在地上翻滾着,身上一陣陣的霧氣涌出。
“孽子,當初還不如把你打在牆上。”步綰綰恨恨一甩尾,那烈焰立刻往魔衛身上涌去。
“不要……”魔王嘶吼一聲,一手伸到空中,拼力大喊:“不得傷我族人。”
“可他們要對付你。”步綰綰收了鳳尾,不解地看着他。
“帶我走。”魔王手掌抓來,緊緊地抓住了麟雲的腳踝。
“放箭,一個也不許放過。”麟吟立刻大吼。
“大王你看哪,他們只會恩將仇報!”步綰綰隨即一聲尖斥,鳳尾捲起烈焰。
“不要,鳳綰綰,雲兒啊,你不能再用烈焰殺生哪……算父王求你們……”魔王掙扎着起來,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手推着帝祈雲奮力往結界外撲去。
如巨蜂般密密的箭擦着三人的身體射|中了結界,魔王用盡最後一絲力氣,雙掌用力拉着撕開的結界裂口處,一聲狂吼,把結界封印。
一支蜂箭穿透他的左肩,帶着他飛退了數十米,釘在了一棵大樹上。
“父王。”
帝祈雲掠起來,一手拔掉蜂箭,一手抱住他,落回地上。
“元神還在麟吟的手裡,若他一發狠,毀了元神怎麼辦?”步綰綰走過來,用帕子捂在魔王的肩頭。
“在殺了我之前,他不敢毀父王元神,必會用來威脅我。”
帝祈雲把魔王背起來,轉頭看了一眼結界,那裡灌木蔥蔥,不聞絲毫血腥,凡人可以從那裡自由走過,誰會想到,那裡是通往另一個神秘世界的大門呢?
出了密林,一陣大風捲來,吹得三人頭髮凌亂,衣袍亂拂。
人界已經入冬了!
——————————————————————————莫顏汐:《龍榻求愛:王牌小皇后》—————————————————————————————
“竹子,這麼大的雪,你父王怎麼都凍不醒呢?”
步綰綰在窗邊看了看,順手從窗臺上抓了團雪回來,湊近了帝祈雲的身邊,往他的脖子裡一塞,隨即咯咯地笑起來。
“步綰綰,你信不信我把你塞雪裡去。”
帝祈雲凍得一個哆嗦,跳起來就把她撲倒在了方正的大桌上,茶碗一陣亂晃。
“我纔不信,你來塞呀。”步綰綰綰笑着,雙腿環上了他的腰,緊抱住了他的肩。
“我來塞了。”他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把,沾了滿掌的冰涼,然後往步綰綰的胸前塞。
“呀……”步綰綰凍住了,趕緊去拍他的手,使勁亂扭着,想從他身下掙脫下來。
帝祈雲使勁壓着她,咬着她的耳朵小聲說:“彆扭了,不然我真塞進去了!”
步綰綰停了一下,又使勁扭起來,“你走開,你爹還在一邊躺着呢,你要不要臉的?”
“咳咳……”
魔王的咳嗽聲打斷了小夫妻的嘻鬧,二人轉頭看,只見他正黑着臉,慢慢地撐着牀沿坐起來。
一代魔界之主,只怕還從未這樣狼狽過,一頭白髮凌亂堆結,身上穿着帝祈雲給他換上的褐色布製衣袍,老農瘦小,這衣裳緊裹在魔王的身上,又緊又短,滑稽可笑。
他們是借居在山腳農戶家裡,給他止血療傷,不想他一睡就是兩天兩夜。
“父王醒了。”帝祈雲放開了步綰綰,慢步過去。
步綰綰從桌上跳下來,背對着二人整理衣衫,然後倒了碗滾燙的茶過來,自然地說:“父王喝茶。”
“你叫我什麼?”魔王擰眉,擡頭看她。
“父王啊,你不是他爹嗎?”步綰綰拉起他的手,把茶碗放到他手裡,不緊不慢地說:“反正生米已經成了熟飯,你別給自己找不自在了,跟我們回去也好,您孫子也有了。”
“混帳!”魔王又怒起來,鬍子吹得老高。
“生氣越會老得快,你頭髮都白光了。”步綰綰指他的頭髮,笑嘻嘻地開門出去了。
“你、你怎麼非要找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魔王指着步綰綰,怒氣衝衝地質問帝祈雲。
“哦,反正找都找了。”帝祈雲慢吞吞地說了句,彎下腰去看他的箭傷之處,步綰綰制了簡單的癒合蠱,箭傷已經結痂。
魔王元神被封,他一身法力盡失,現在也就是個普通的老頭兒罷了,比正在院中砍柴的老農強不到哪裡去。
“洗臉,起來吃飯吧。”步綰綰又回來了,端着一大盆熱汽騰騰的水。
“我不洗。”魔王扭開頭,氣呼呼地瞪着眼睛。
“咦,你要當髒老頭兒,我可管不着。”步綰綰嘴角抽抽,把帕子丟進去,放到了榻邊。
“你……”魔王氣得跳起來,擡腳就要去踢水盆。
步綰綰裙下的彩羽輕輕一掃,捲住他踢起來的大腳,把他輕輕地推回牀上。
“洗臉吧,我給你梳梳頭。”步綰綰擰了帕子給他,又掏出一把梳子來,單腿跪在牀沿邊上,不由分說地摁着他的肩就開始給他梳頭。
媳婦伺侯公公,那在有心人眼裡,可以編排出偌幹下|流的版本,可步綰綰做得坦然,她會對帝祈雲重視的每一個人好,她想做一個好媳婦,好妻子,好孃親,她想過正常幸福的生活,她想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快樂。
魔王起初還掙扎,可他居然掙不過這個小丫頭的力氣,於是頹然地垮下雙肩,銅鈴大的眼睛突然就紅了,呼吸也沉重起來。
“父親洗臉。”帝祈雲見他不動,過來接過他手裡的帕子,在他臉上輕輕擦拭。
步綰綰給他束好了發,用釵固定好了,又拿來一件打滿補丁的襖子過來,給他披上。
“父親,你爲什麼不讓我殺了那孽子?”帝祈雲這才問。
魔王長嘆一聲,眼角堆起了皺紋,轉頭看向窗外的飛雪,低低地說:
“殺他容易,可你必會傷到我們的族人!魔宮每一代魔子都曾立下重誓,絕對不得傷害無辜族人,要用自己的生命保護族人安危!你以爲魔主只是威風,只是權利嗎?還有責任!你和綰綰的事,累及魔宮上千年,爭端不斷,仙界不時打壓,讓我們氣數大傷,我一直在勉力維持,等你回來。”
“仙界,又是仙界,他們仗着是仙,法力無邊,就可以肆意凌駕於其他三界之上,憑什麼?”帝祈雲眸色一黯,一掌拍在桌上,粗陶的茶壺應聲而裂,茶水淌了滿桌。
“發什麼脾氣呢,你我都沒帶銀子,我的髮釵耳墜都當出去了,你拿什麼給人家陪這壺啊!”
步綰綰擡腳踢他,不滿地責備。
“既醒了,我們回去吧,君瑜一定急了。”他沉聲說着,從牆上取下一隻斗笠,罩在了步綰綰的頭上。
她身上也穿着補丁小襖,活脫脫一水靈小村姑,大眼睛眨了眨,過來扶魔王。
“那就走吧,我早上在村裡買了個獨輪車,你可以推着父親走。”
“我自己走。”魔王臉一黑,他要坐那玩藝兒嗎?
“那我坐。”步綰綰看他一眼,拿了一塊布出去。
“這丫頭一直這樣無禮。”
魔王黑着臉出來,可沒走幾步,便覺得有些氣喘,打開門,那冷寒的飛雪吹來,讓他差點沒退回去。難怪他,他現在頂着的是老弱不堪的身體,相當於人類百歲的老人,哪經得起這樣的風霜?
帝祈雲伸手便扶他,被他拂開,還是不肯服輸服老。
帝祈雲只好任他犟着,緩步跟在他的身後。
“竹子過來推我。”步綰綰已經爬上了獨輪車,懷裡抱着一隻大包,腿上還堆着一牀棉被,旁邊擱着一隻大傘。
“你這是回孃家?”魔王譏笑她。
步綰綰沒理會他的譏笑,只衝他咧嘴,誇張地一笑,那被風吹得紅撲撲的臉,讓魔王又氣又惱,強撐着大步往外走。
帝祈雲推上了車,步綰綰從包裡掏出一塊烤紅薯,和正幹活的老農打招呼,“大伯,我們走了,謝謝你了啊。”
“慢走啊。”老農堆着笑意,衝他們擺手。
魔王聽着她清脆的笑聲,轉頭看了她一眼,垮着臉繼續往前。
出了村子,路越加難走,地上積雪已經到了小腿處,每走一步都得用力把腿拔出來。若只有他們二人,早就走了,可魔王身體太差,只怕揹着他在冷風裡跑一圈,那風就把他給吹僵硬了。
“天涯呀海角,覓呀覓知音哪,小妹妹盼哥淚花流……郎啊,咱們兩個一條心……”步綰綰嚼完了紅薯,開始唱歌。
“閉嘴,你唱的這是什麼yin糜之音,簡直貽笑大方!”魔王走得渾身是汗,氣喘吁吁的,扭頭又瞪她。
“懂得成語還挺多。”步綰綰嘀咕了一句,反過身去,給帝祈雲喂紅薯吃,又去摸他的手,小聲叨叨,“竹子你冷不冷,竹子我給你暖暖手。”
“哼……瘋丫頭!”魔王又哼。
“哎,父親大人,你家竹子就這麼個命,只能和我這個瘋丫頭在一起,起碼我不會咬他耳朵。”步綰綰從車上跳下來,擠在帝祈雲的身邊,和他一起推車。
魔王想到魔宮之變,心中一疼,腳下一崴,人就跌倒在雪地裡。
“哎哎……”步綰綰和帝祈雲趕緊過去,把他扶起來,直接扛上了獨輪車。
“有福不會享,我要是你,我就坐在上面不下來,累死這兩個讓你生氣的人!”步綰綰把棉被給他蓋到腿上,又把那大布包往他懷裡一塞,“抱好了,我們的糧食。”
魔王的臉青一陣白一陣最後漲紅了,還想罵幾句,最終一個字也沒說,風吹着他的白髮,一代英豪可憐兮兮地縮在獨輪車上,怎麼看都讓人於心不忍。
帝祈雲推着車,低聲說:“父親莫急,我已經讓水秀去送信。這村子太窮,沒有馬車可租,連馬都被徵走了,驢子騾子都沒留一頭。”
“你出來多久了?”魔王轉頭問他。
“我問過老農,我們出來快兩個月了。”帝祈雲微微擰眉。
“那你怎麼不回去?軍中無主,必將大亂。”魔王臉一板,低聲喝斥。
“無妨,有我義兄在軍中坐鎮,軍中將領大都是我飄渺門人,都聽他號令。”帝祈雲輕輕點頭,安慰他。
魔王長嘆,眼中又紅紅的了。
親兒子要殺他,妻子又離他而去,妾室們最終沒有一個追隨於他,一直看中的兒媳婦卻其心不正,這讓他實在心灰。
雪又開始下了。
“喏,這是溫好酒,喝一口吧。”步綰綰把酒壺給他,撐開了大傘支在他的頭頂。
“你也上來坐吧。”魔王往一邊挪了挪,啞聲說:“讓他一個人推,那麼大力氣,省着幹什麼。”
“好嘞。”步綰綰跳上來,和他擠着坐在傘下,又開始唱歌:“叮叮噹,鈴兒叮噹……”
魔王轉過頭看她,臉色愈加複雜,若這不是鳳凰,該多好……
帝祈雲偏了偏臉,耳根子有些癢,被沉心咬過的地方,一直未能癒合,妖毒實在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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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的入口有重兵把守,三人停下來,看着那些身着西崇大|軍鎧甲的士兵們。
“看樣子情況不妙啊,你兩個月不在,情勢只懷比之前要亂多了,按理說應該打下了這裡,可這裡還是西崇軍把守着,洛君瑜只怕被困住了。”步綰綰從車上跳下來,一面說,一面往前跑。
“你小心點。”魔王趕緊說了一句。
“放心。”步綰綰頭也不回地揮揮手。
“祈雲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魔王沉吟一會兒,扭頭看向帝祈雲。
“你說吧。”帝祈雲一直緊盯着步綰綰的背影,以免她遇上麻煩。
“你最好不要和她在一起。”魔王猶豫了一下,又說。
“呵,父親還在糾結這事,你這路上不是和她相處不錯嗎?她只是頑皮一些而已。”
“可是……”
魔王未能說完,步綰綰又跑回來了,雙眼亮晶晶的,滿臉興奮。
“帝祈雲,是運糧去軍營的車馬在從前面過,所以嚴格搜|查入城的百姓們。”
“你照顧父親,我晚上去一趟。”
“一起去嘛。”步綰綰嘟嘴。
“誰照顧父親?”他轉頭看她,一臉嚴肅。
“哦。”步綰綰這才撓撓鼻子。
“女孩家家的,總想着打架,還不改改性子,我需要你衝在前面嗎?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你再不經允許亂跑,我非揍你不可。”他又忍不住來擰她的耳朵。
“咦,疼啊。”步綰綰趕緊拉開他的手,躲到了魔王的身後,手一擡,一隻錢袋兒在二人眼前晃,笑嘻嘻地說:“我們找地方吃頓好的去吧。”
“你偷|錢?”魔王立刻瞪大了眼睛。
“咦,這是奸商賄賂那個守城衛隊長的,幹嗎讓他得好處。”步綰綰嘴角抽抽,摸摸小肚子,輕聲說:“我想吃好吃的。”
“哎,我餓着你了。”
帝祈雲連連搖頭,雖然路難走,可一路走過來,野雞野兔他也捉了過來,烤給她吃,你能知道她在大包裡藏了些什麼嗎?用小油紙包的鹽巴,辣椒末兒……甚至還有花椒!
“走啦。”步綰綰拉着他的手指,拖着他往前。
三個人都一身風塵赴赴,尤其還帶着一個老頭兒,步綰綰用了點草藥汁,在右臉頰上畫了塊胎記,烏青青的,挺難看。又把剛得來的銀子,拿了幾塊給守城的,就這樣放他們進去了。
城中還挺熱鬧,不時有全副武裝的士兵從街上跑過,馬蹄驚得路人紛紛躲避。
三人進了一家不打眼的小客棧,安頓好了,在大堂裡尋個角落坐下,聽聽衆人八卦天下局勢。
魔王有許多年沒來過人界了,當初還是出來找麟雲的時候,出來過一趟,因心中有事,也未來得及欣賞人間風光,匆匆直奔青煙宮而去。
如今風雲變遷,他又坐在了繁華之中,還是沒有欣賞的心情。
步綰綰支着耳朵聽了半天,帝祈雲又開始摸他耳上的傷口,臉色有些難看。
“怎麼了?”步綰綰湊過來看。
“妖毒是這樣,要些日子纔會好。”魔王說了句,端起了酒碗喝了一大口。
有幾人從門外進來,在堂中落坐,步綰綰看到那領頭之人,立刻側過了身,用手擋住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