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先生聽說張師孃被壯漢槍殺,頓時萬念俱灰。從不抽菸的他,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除了香菸,一支接着一支,一包接着一包,終於把自己給整垮了。嫣紅更是哭天呼地尋死覓活。
董悅然看張先生這樣不吃不喝也不成。張師孃死了,她沒有太大損失,只是手中少了一張控制張先生的王牌。要因爲這件事,張先生出意外,那她任務徹底黃了。她不敢分心,安排他們24小時看護,讓壯漢給張先生強喂強灌。至於嫣紅,她只是安排一日三餐照舊。嫣紅畢竟還是個孩子,沒有那麼強的毅力,扛不了幾天,她也就吃飯了,只是之後,她沉默少語,再也見不到她天真無邪的樣子。
縣城向陽旅店來了一輛大車,從車上下來一男兩女。男的肩背手拿扛着包袱,年輕姑娘則攙扶着老婦人,他們以貫進入旅店。
“同志,來三個房間。”櫃檯前,俊平來放下包袱說道。
當班的翻看手中記賬簿,笑着說道:“不好意思,同志,沒有三間客房,只有二間了,你和她們母女各一間,行不?”
俊平點點頭,交了費用,當班的給了他兩把鑰匙,他們上了二樓。
夜裡,棉花怎麼也睡不着。她看看懷裡的小雪生,又摸摸自己乾癟的肚子,想着:要是自己能生養該有多好啊!至少不用多花奶粉錢。唉!她嘆了口氣,小聲嘀咕道:真是浪費了這副好身板。
早飯後,李老爹逗着小雪生。栓子和楊林走進院子看到棉花在忙活。
“嫂子,俊平哥今個回來不?”栓子問。
“回來,應該回來吧,這嫩江又不遠。”棉花回答道。
“嫂子,這事我來。”楊林看到棉花在往竈屋內搬柴火,過來幫忙。
“我能行吶,你們來找我爹說事的吧,去吧,你們忙去,這事我能幹。”棉花推辭着。
栓子笑笑,撩開門簾進了屋子,楊林在外幫着棉花搬弄柴火。
李老爹說道:“來啦,栓子,咋樣?昨晚還太平不。”
栓子過來逗着小雪生,說道:“沒事,好着呢,青叔。”
“這天寒地凍的,你得讓後生們多保暖啊!”李老爹說道。
李老爹說到保暖,栓子像想起什麼事來。他停下逗小雪生的手,說道:“青叔,你看後生那邊的點能不能撤了?太冷了又不能烤火,後生們這幾天都嚷嚷受不了。”
“這個不成,從春種到現在,龍頭溝大半年沒動靜,就怕大雪封山要過來。你們這一撤,咱們不是全白費了,再說,巡邏隊白天活動目標太大,容易被人發現。”
“那......這......”栓子左右爲難,一邊是村裡後生不願意幹,一邊是李老爹不同意撤,都有正當的理由,他這個做巡邏隊長的作實犯難。
李老爹也明白他們難處,說道:“栓子,下午你帶他們去去後生東邊看看,我記得後山東南側大樹下,有個小山洞,不大,但藏十個八個人不是問題。”李老爹本不想把小山洞說出來,但聽說大夥凍得不行,也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栓子聽說後山有小山洞藏身,先是驚訝後又高興起來。至少夜裡取暖問題解決了。他笑着逗小雪生,又和李老爹拉了會閒話才走。
“後山還有山洞?我咋不知道吶,這後山我一天能跑八回,也沒發現啥山洞。”楊林邊走邊問。
“我也不清楚,不過青叔說有肯定錯不了,走吧,喊上他們幾個,去看看就知道了。”栓子回答着。
“栓子哥,小嫂子有了嗎?”楊林笑着問道。
“有了?有什麼了?”栓子不解的看着楊林問道。
“有什麼,有孩子唄,這新婚裡,你不得天天上班啊!”楊林笑嘻嘻沒個正形。
“噢,你這小鬼,看似沒長大其實鬼着吶,是不是燕雲教你得?”栓子笑罵道。
“瞎咧咧,我家燕雲纔沒這麼壞。”楊林說道。
“哎吆吆,還你家燕雲,你倆定親了?還是你們同房了?”栓子逗他。
“同房還不是早遲的事情,等來年春種後我們就結婚,你看吧,給我一個月時間肯定把孩子給整出來。”楊林自信滿滿。
接着他又說道:“栓子哥,不會是你不行吧?”說完他就笑着跑開了。惹得栓子撿個石塊,就扔了過去。
俊平和紅英在供銷社買了奶粉,他又給紅英和棉花買了點吃用物件。把天明娘送回家的時候,又順道去了丈人家,留下點財物便往回趕了。
天擦黑,俊平和紅英才回到村裡。棉花把小雪生交給俊平帶着,自己去給他們熱飯菜。俊平把在縣城遇到天明孃的事情說給李老爹聽。
燕雲家,楊林坐在炕上託着腮幫子說道:“燕雲,今晚就別讓我走了吧?”
燕雲停下手中的針線活,給他一白眼。她說道:“你咋這麼猴急吶?這大晚上的,讓你待着已經不合適了,你還蹬鼻子上臉了。”
“不,燕雲,燕姐,姐......我的好姐姐哎,我就這麼一玩笑話,你就當真了,哎吆喂,我的親孃哎。”楊林看到燕雲生氣還是吃怵的。
燕雲沒理,給了他一個後背。楊林三番五次要留宿,讓她很頭疼。丈夫新亡才半年時間,她讓男人留宿,這沒名沒份的傳出去還不被人罵死。以後還怎麼做人?她心裡冒出悔意,當初答應楊林輕率了,毛頭小子還是不太可靠。
楊林看燕雲還沒原諒他,心裡焦急焦急的,想猴子撓過。他掰開燕雲手中的針線活計,說道:“燕雲,我不想回去也是想和你多待一會,絕沒有你想的那樣。你知道,栓子都結婚了,日夜和桂蘭待着一起,我都嫉妒死了。就是單純想和你待久點,沒其他意思。你別生氣啊,氣壞身子,我心疼。”楊林擺出一副委屈巴拉的樣子。
燕雲聽了,心裡氣消了些。是啊!誰不想和自己愛人長相廝守吶?楊林想法也是情理之中。想到這,她臉色比剛纔好看多了。楊林看到這番話見效,心裡暗暗自喜。接着他又說道:“燕雲,等開春後我就請青叔做主,讓你嫁給我。你守孝滿一年後,咱就結婚,我保證好生待你,好生愛你。”
燕雲聽了這番話,心裡也暗生歡喜,不管怎麼說,有個男人愛他,對她來說是幸事,在她看來,沒有什麼比相愛更重要的事情了。幸福婚姻是她這樣女人,終身的追求。
“楊林,我跟你說,我們結婚不僅僅是青叔一人說了算的,還有我爹孃呢,你別總想得這麼簡單,青叔兩句話就把我打發了。你得誠心實意得向我爹孃去提親。”
說到燕雲的爹孃,楊林犯了難。以前就聽人說過,二龍爲了娶她,花5只羊。現在不可能還要5只羊,2只羊總是要的吧。楊林家的情況,別說拿出手2只羊,就怕拿2只雞出來都要咬咬牙。想到這,楊林情緒瞬間低落下來。燕雲故意說道:“楊林,你要娶我可沒那麼容易,你得去準備好3只羊。”
楊林坐在一邊不再吭聲。燕雲也落得個耳邊清靜,專心致志的做起針線活來。一袋煙工夫楊林沒說話,又是一袋煙工夫他還沒說話。燕雲忙好了手中的活計,說道:“沒話啦,還是捨不得那3只羊啊?”
楊林頭也沒擡,還是不吭聲。
燕雲把縫好衣物,放到炕邊大木箱子裡,看到楊林還在這悶着,就說道:“天色不早了,回去吧,我也要睡了。”
楊林聽到燕雲這話,彷彿得了聖旨,招呼也沒打,下炕就走出屋子。
燕雲“唉”的一聲嘆了口氣,暗自說道:“這樣的毛頭小子能嫁嗎?”
天空微白,當第一縷陽光衝出地平線,田野山林間,便有了許多生機。雜木枯草中,有些覓食還沒來得及跑的小動物,看到陽光撒來,連忙慌不擇路,撒腿就跑,雪地裡留下一堆亂糟糟的爪印。
俊平覺得自己已經好久沒有到隊伍巡邏了。作爲護村隊的副隊長,這顯然是不合格的。
早飯後,他和栓子商議了下,今晚由他和楊林還有春子去後山蹲點。栓子體諒俊平這些天車馬勞頓的奔波,想要推辭,無奈俊平堅持,只得作罷。紅英聽說俊平晚上要去蹲點,嚷着自己也要一道去。俊平原本不想帶她去,蹲點是個苦差事,又冷又困的,還不能睡覺,一個姑娘怎麼受得了。紅英又去求助李老爹,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方法,李老爹竟然同意了紅英的要求。俊平看爹都答應了,只得帶上紅英。
楊林今天情緒不高,顯然受到燕雲昨晚3只羊的話。他一到走來,低頭不語。紅英覺得奇怪,這平時山猴子一樣的人,今天怎麼像個霜打的茄子。她想問,可又不好意思問。
一路上,俊平和春子說着話,沒注意到楊林情緒,等他們擡頭,楊林已經走了好遠。
“林子這是怎麼了?像個悶葫蘆。”俊平問道。
“不知道啊,昨天還好着呢,今天就沒見他怎麼說話,不會是有什麼心思吧?”春子回答說道。
俊平他們一行3人在春子的指引下進了山洞。後山的山洞的確很隱蔽,要不是李老爹說出來,怕是要把這片樹木砍光才能發現它。山洞不大,應該說小,俊平打量下,大概也就5米見方。紅英大概沒進來過山洞,看什麼都好奇。她左摸摸右看看,把這小洞摸了個遍。楊林還是一聲不吭,面帶憂愁。
“林子,咋的啦?耷拉着個臉。”俊平問道。
“沒咋的。”楊林說道。
“沒咋的,是咋的?”
“沒咋的就是沒咋的。”
“你這小子,不說實話是吧,不拿我當哥了?”
“唉!哥......”楊林嘆了口氣,把昨晚和燕雲的事情說了一遍。俊平聽完,笑着給了楊林一拳,說道:“你小子猴急猴急的,燕雲說得沒錯,要我呀,至少給你要十隻羊,還3只羊,太便宜你了。”
“哥,別尋我開心了,心煩着呢!”
“傻蛋,逗你玩吶!八成燕雲也是這個想法,試試你有沒誠意。”
“真的?”楊林睜大眼睛問。
“八九不離十吧!燕雲來村也有幾年了,她爲人,你看不出嗎?”俊平笑着說。
楊林聽了,臉色立馬陰轉晴。他說道:“我說嘛,燕雲怎麼會是那樣的人吶!我楊林看上的人怎麼會錯的。”
俊平捅了捅春子笑着說道:“看,這尾巴又翹起來了。”
山洞坐北面南,洞內很乾燥,洞壁光滑,渾然一體。按理說,這樣天然洞穴不應該出現在少雨的北方。可老天爺彷彿就愛捉弄人,搞些有駁常理問題,留給後人想破頭皮。
張先生被帶出家門後,經由黑河城區、漠河、五大連池、齊齊哈爾等地,最後又來到了魯河鎮。魯河,張先生第一次來,他搞不清楚爲啥每次都要經過各式地方。這對他來說沒有意義。他是個搞化學的,又不是考察地理的,更不是勘探繪圖的。
“張教授,這兩年我們對你很是耐心。你多次失敗,不管是真意還是人爲,我們都沒懲罰和責怪於你,甚至,你的閨女,我們也沒動過一次,可,您也要知道一點,上峰耐心是有限的。”董悅然慢條細理的說道。
“哼!還沒傷害?那我的夫人怎麼死的?我的女兒怎麼失蹤的?”張先生用低沉嘶啞的聲音,厲聲呵斥道。
自從上次嫣紅被迫失蹤後,張先生知道,這幫人不會輕易放過他的。上次做實驗的時候,他故意配錯比例,讓實驗室爆炸,與他們同歸於盡。誰知,他被飛來桌子擋住,只受到皮外傷。實驗室其他人,非死即傷,現場慘不能睹。
“張教授,上次的事故,我們都沒追究你責任,難道這還不夠嗎?你要知道這是我花了多少的關係,才幫你把事件壓了下來,難道還不能說明我對您的尊重嗎?”
“尊重,還是陷害?你殺害你師孃?你讓你師妹失蹤?你這是什麼尊重?算哪門子的尊重?”
“這......”董悅然一時失語。
邊上壯漢掏出手槍,抵在張先生的腦袋上,說道:“少廢話,再得瑟我一槍嘣了你,然後再殺了你女兒,讓你們一家去陰曹地府去團聚。”
沒聽張先生開口,“啪”一個清脆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這廢物,吃啥不夠幹啥不行,再這麼對待張教授,小心我先把你給嘣了,上次事情還沒找你算賬,你又要惹事,滾一邊去!”董悅然厲聲罵道。顯然,她把在張先生身上受的氣,一股腦發泄在壯漢身上。
壯漢被打耳光後,立馬退到一邊低頭垂耳,與剛纔那彪悍做法判若兩人。
“張教授,你先休息,有事我們明天再談。”董悅然不敢過分刺激張先生,明年是上峰計劃的關鍵一年,她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再生事端。她現在必須要忍,等上峰計劃順利實施後,再收拾張先生也不遲。
董悅然和壯漢退出房間後,張先生站起身來,假裝活動身體,邊走邊看着窗外,尋找逃生機會。轉了一圈後,他發現根本沒有機會。窗外是江面,他雖生長在太湖邊,但從小懼水不會游泳,這跳下江去必然死路一條。
張先生點燃一支菸卷,想了會,覺得和他們關係也不能太僵。太僵了,他們就會十二分防範,這不利於他脫身。雖說,他從正妍掉江那一刻後,就沒想過活着。但想到女兒嫣紅,他得活着,活着才能保證女兒安全。上次嫣紅失蹤,也是在他授意下逃跑的,沒想到差點害死了嫣紅。他不敢再茫然出手,他得耐心,耐心尋找萬無一失的機會。
幾天後,張先生小爆試驗很成功,這讓董悅然異常興奮。她連夜向上峰報成果,得到肯定後,隔天就往龍頭溝進發。
紅英摸着光滑的洞壁,感嘆大自然鬼斧神工。沒留神腳下,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她起身時候,無意識的抓住一個塊狀物,只聽見“咯吱”一個沉悶聲音,驚得紅英立馬倚在洞壁上,不敢再動彈。
俊平他們聞聲而來。洞內無故多了一個長不見深的的小洞口,他們很驚訝,也很好奇。
洞穴狹窄細長,只容下一人直立行走。春子點燃火把打頭陣,俊平拉着紅英在中間,楊林端着大槍墊後。小洞內黯淡無光,他們藉助火把光亮小心翼翼,緩慢前行,身後隨即被一團黑色吞沒。也不知走了多久,一小會還是一大會還是半晌功夫,這黑暗小洞彷彿連時間也吞噬了。
洞內越發的狹窄,洞壁也多了很多人工鑿成的痕跡兒。突然,紅英拉住俊平,小聲說道:“俊平哥,你聽,好像有聲音。”衆人停下腳步,擯住呼吸,沒發現半點異常。好一會,大夥又繼續向前。
不刻,春子停下了腳步,說道“俊平哥,前面沒路了,這是死衚衕吧?”
聞言,楊林用槍管捅着四周洞壁,俊平接來火把,仔細查看洞壁。他不相信先人鑿這麼個死衚衕。他耳聽、手摸、腳踩四壁。
“俊平哥,就這個聲音,你來聽,好像人在說話。”紅英說道。
衆人耳貼洞壁,一聲不吭。俊平耳邊隱約聽到細微嘈雜聲,像流水聲,又像人在說話。
“林子,你們四處查看仔細,指定還有其他暗道。”
楊林點頭,接過俊平手中的火把,向周邊散開。楊林和春子走後,洞內更黑。紅英有點懼怕這黑暗,說道:“俊平哥,他們走了,咱這黑乎乎的,這不會出什麼事吧?”
“沒事,別怕,紅英,我這有火。”俊平說着從兜裡掏出一個火摺子,用力一吹,一個豆粒大亮點冒了出來。誰知,光亮處,竟然出現一個蠶豆大小的石塊,陷在洞壁上,渾然一體。“噓”俊平豎起手指,紅英退了回來。俊平用食指壓在這個點的上面,想壓下去,又猶豫着,這壓下去,誰也不知道會有什麼結果。他猶豫了一會,還是按了下去。此刻,俊平怕是比紅英還要緊張,他索性閉上眼睛,等着結果。紅英把俊平衣角掐得死死,覺得心臟快要從胸腔裡蹦了出來。黑暗無光的洞穴內,誰都克服不了恐懼心理。
半會,他倆誰也沒聽到“咯吱”的聲音。俊平看到又一個洞口,出現在他們的眼前。只不過這個洞口比剛纔進來的洞口小得太多了。這洞口,目測也就夠一個人爬行的空間。俊平爬上洞口,洞口實在太小,只容下他一個人趴着,翻身的空間都費勁。他順着洞穴向前爬去。逐漸,他看到了一絲亮光,流水和說話聲也越發的清晰。他的心砰砰直跳,感覺都快飛到嗓子眼了。
前方光點越來越亮,俊平放慢速度,以免動靜太大。他擯住呼吸,一點點向前挪去,突然眼前一亮,有幾個身影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