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些腰間插着兩把刀身上卻被着步槍的日本士兵,水野遵一時感覺無比的凌亂。
“這些士兵是來自於哪裡的?”李仙得顯然也有同樣的疑問。
“這些士兵都來自於我的家鄉鹿兒島縣,也就是原來的薩摩藩。他們都是強悍善戰的武士!”西鄉從道有些得意的說道,“我的家鄉薩摩藩的士兵,是日本軍隊當中最厲害的!”
“我現在已經預感到,我們這一次的行動,將取得圓滿的成功!”李仙得適時的恭維了躊躇滿志的西鄉從道一句。
西鄉從道和李仙得正談得興高采烈,卻突然看到一輛馬車正飛快的向碼頭疾馳而來。
西鄉從道認出了那是大隈重信的馬車,不由得愣住了。
很快,馬車來到了碼頭停下,馬車門打開,大藏卿大隈重信的身影出現了。
此時的碼頭亂哄哄的一團,等候登船的士兵們在互相議論交談的聲音,運送物資輜重的苦力們來回忙碌搬運的號子聲,工頭的吆喝聲響成一片,到處都是來回走動的人影,以及人們腳步騰起的大片煙塵,一時間令剛下馬車的大隈重信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大隈重信四下裡張望着,好容易看到了立於軍旗之下的西鄉從道,便快步分開衆人,向西鄉從道走去。
西鄉從道隱約的感覺到大隈重信給他帶來的可能不是什麼好消息,剛剛臉上的興奮和得意漸漸的消失了。他定了定神,整了整軍服和軍刀,迎着大隈重信走來。
“大隈君,你是來給我們送行的麼?”西鄉從道故做輕鬆的笑問道。
雖然大隈重信一開始便反對“徵韓”“徵臺”,但在御前會議上卻出人意料的支持了軍方的行動。是以西鄉從道對他的看法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態度也不象以前那樣的生硬了。
“不是。”大隈重信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恰恰相反,我是來告訴你壞消息的。”
“噢?是什麼壞消息?”西鄉從道笑了笑,問道。
“政府已然通過決議,決定延緩出兵臺灣。”大隈重信說道,“敕令一會兒就會送過來。”
“什麼?延緩出兵?這是爲什麼?!政府怎麼可以出爾反爾?”西鄉從道大驚,立刻問道。
“你看看這些報紙。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大隈重信說着,向侍者擺了擺手,侍者立刻遞上了幾張報紙,大隈重信拿過報紙看了一眼,將報紙翻到了一面。遞到了西鄉從道的面前。
西鄉從道接過報紙看了一眼,臉上便勃然變色。
這是一張英國人發行的報紙,上面明確的寫着一項西洋各國政府的公告,公告宣佈,各國政府禁止本國民衆參與日軍出兵臺灣的軍事行動。
“據北京公使館副島君的消息,英法美普奧意等國已然照會清國政府,稱不會允許本國民衆協助帝國出兵。禁止向帝國軍隊出租船隻和售賣軍用物資。”大隈重信說道,“也就是說,西洋各國明顯是反對帝國出兵臺灣的,爲了不引起外交上的糾紛。帝國政府昨日通過決議,暫緩出兵臺灣。”
西鄉從道的臉色變得慘白,他沒有再看報紙的詳細內容,而是將它們塞回到了大隈重信的手中。
“不……不……”他搖着頭。自言自語的說道。
“你說什麼?西鄉君?難道你要抗命不成?”大隈重心吃驚地問道。
“不管怎麼樣,這次行動決不可以停止!”西鄉從道突然轉過頭。看着大隈重信,惡狠狠地說道。
“什麼?!”大隈重信大驚。
“請大隈君代我轉告政府,此次出兵,勢在必行!”西鄉從道咬牙切齒的說道。
“西鄉君,你瘋了麼?!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大隈重信大叫道。
“我當然知道!”因爲過於激動,西鄉從道的臉上肌肉竟然發生了扭曲,變得分外猙獰,嚇得大隈重信竟然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
“大隈君!你看看這些忠勇的帝國軍人!你想過他們知道取消出兵的消息的感受嗎?”西鄉從道指着周圍的日本陸軍士兵,大聲的對大隈重信說道,“他們滿懷着一腔熱血和希望,爲了給帝國開疆拓土,可還沒有等到他們有機會付諸行動,卻得到這樣的消息,你覺得他們用什麼方式來表達內心的憤怒?!”
西鄉從道的話一下子讓大隈重信想起了前不久發生的“佐賀之亂”,心中不由得一沉。
他當然明白,西鄉從道的話並不是危言聳聽。
1872年的夏天,對“奉還版籍”、“廢藩置縣”等政策一直十分不滿的“幕末四賢侯”之一的島津久光上書明治天皇,提出建議十四條,公開向明治政府的資產階級改革挑戰;反對文明開化和教育改革;反對仿效英、法改革制度;反對“四民平等”和相互通婚等等。此後,他又派人進京活動,要求罷免大久保利通和大隈重信等人的官職。明治政府雖然沒有采納他的主張,但爲了緩和保守勢力的不滿情緒,1873年12月,明治政府任命島津久光爲左大臣。但這種妥協手段改變不了島津久光反對政府改革的思想。1874年1月,他再次反對大久保利通等人的施政方針,以還鄉(鹿兒島)威脅明治政府。不久島津久光又向公卿三條實美、巖倉具視等人提出了“質問書”,指責明治政府“將先王制服改爲洋服”,曆法“改用洋歷”,政府各部“皆模仿洋制”,學制、軍制均採用“洋式”,“參議兼任省卿”,“興不急需之土木”等等,堅持制服、學制、軍隊、租稅等一切復舊。島津久光還揚言,如果不採納他的意見,他本人供職無益,將呈請辭職。並要求撤銷大久保利通的一切職務。此外他還要求馬上罷免大隈重信的參議職務,召回西鄉隆盛、板垣退助,並復其職。在沒有免掉大隈重信的參議之前,他本人不參政,以此逼迫政府。對這些反政府要求,不僅大久保利通等人無法接受,就是希望遷就島津久光的三條實美和巖倉具視也難以承認。但因爲大久保利通出身薩摩藩,礙於島津久光是過去的藩主,因而沒有公開對抗。可是肥前藩佐賀城出身的大隈重信沒有顧慮。他毅然指出:“和過去不同,現在自己是朝臣。一個朝臣爲何因一舊藩主而輕率地去留!”因爲維新派勢力的反擊,島津久光的復辟要求未能實現。最後,被迫引退。
但讓人沒想到的是,就在島津久光等舊藩閥勢力激烈反對明治政府的改革措施時。不滿明治維新改革的舊士族公開發動了反政府的叛亂。最先爆發地點恰恰就在大隈重信的故鄉佐賀!
在1873年年末和1874年年初,佐賀士族便建立了“徵韓黨”和“憂國黨”。兩黨分別擁戴佐賀出身的前明治政府參議江藤新平和前秋田縣令島義勇爲首領。1874年1月,江藤新平和島義勇先後從東京和秋田被迎回佐賀。“徵韓黨”憤於徵韓論派被擊敗,主張立即徵韓,要求把遣使朝鮮作爲確立國權的機會。當時江藤新平是想借助徵韓、憂國兩黨之力使內閣會議回到徵韓上來。“憂國黨”則反對明治政府進行的各項改革,要求重新起用“中興之元老”(島津久光、西鄉隆盛、江藤新平等)對內實行封建郡縣並行之制,對外則征服朝鮮、進攻臺灣。
江藤新平和島義勇在糾集了3000多名士族隊伍之後。一廂情願的認爲西鄉隆盛會在鹿兒島舉兵,板垣退助會在高知舉兵,然後九州、四國的士族羣起呼應,必容易成事。是以1874年2月4日。江藤新平劫奪了小野組銀行,搶到20萬日元經費,發動了武裝叛亂,結果事態支並未象他們想象的那樣發展。佐賀士族叛亂的消息傳到東京。明治政府在4日和7日命令陸軍省出動熊本、東京和大阪的鎮臺兵鎮壓。2月10日,明治政府派大久保利通赴九州。18日明治政府軍佔領了佐賀城。五日後這次叛亂被平息。江藤新平和島義勇逃走後,不久在鹿兒島被捕處斬。
“佐賀之亂”的規模雖然不大,但對明治政府的震動非常之大,大久保利通和大隈重信等人都意識到了如今士族已然成爲了一個巨大的火藥桶,一旦爆炸,很可能會使日本政府粉身碎骨。是以在“佐賀之亂”後,大久保利通和大隈重信對於“徵臺”不約而同的都轉變了態度。
在他們看來,“徵韓”可能會引發清國和俄國的直接干預,因爲朝鮮畢竟和清俄直接接壤,又靠近清國的東北“龍興之地”,貿然對朝鮮開戰風險太大,而對臺灣“無主之番地”的進攻,風險無疑要小得多。
“大隈君,軍心不可侮!還請大隈君幫忙,請政府收回成命!”西鄉從道注意到大隈重信變了臉色,知道自己剛纔的那番話已經對他起了作用,立刻站直了身子,語氣誠懇地說着,向大隈重信鄭重鞠了一躬。
大隈重信的身子一顫,顯然被西鄉從道的這個要求給嚇到了。
“拜託了!大隈君!延遲出兵將會使軍心士氣受到大大的損害,萬萬不可!”西鄉從道看到大隈重信猶豫不決的樣子,索性發了狠,上前一步,咬鋼嚼鐵般的說道,“無論如何,我也要行動!如果政府強行阻止,我願退還天皇陛下的全權委任敕書!以賊徒之姿直搗生番的巢穴,絕對不會累及帝國!”
聽到西鄉從道的這句話,大隈重信心中激盪不已,他又想了想,終於下了決心,向西鄉從道點了點頭。
“那西鄉君便趕緊出發吧!不可再耽誤時間了!”大隈重信轉頭望了望亂哄哄的碼頭,沉聲說道,“再晚,等信使一到,可就來不及了!”
“多謝大隈君成全!”西鄉從道明白大隈重信已然決心幫助自己,不由得感激涕零,又向他鞠了一躬。
“我現在就去給東京發電報,稱‘士氣強盛,勢難禁止’。請政府收回成命。”大隈重信向西鄉從道微微一躬還禮,說道。
“好!那就有勞大隈君了!”西鄉從道直起身子,臉上已然又是興奮之色。
“快走吧!”
“是!”
過不多久,在西鄉從道的嚴令下,碼頭很快結束了亂成一團的局面,碼頭上的第一批日軍共計3600餘人全都上了船。看着由鐵甲艦“東”號、炮艦“日進”號和“孟春”號護衛的船隊離開了碼頭,大隈重信嘆息了一聲,這才上了馬車,前去郵電所給東京發電報。
而當天皇的敕使到達碼頭時。船隊已經變成了遠處海天線中的幾個冒着煙的小黑點。敕使只能望着一片狼藉的碼頭哀嘆不已。
東京,皇宮。
“第一批軍隊已經出發了?”得到報告後的明治天皇眉頭習慣性的緊皺了起來,“不是先發了電報了嗎?還有大隈卿不是去了長崎了嗎?難道大隈卿沒有能夠阻止西鄉卿上船?”
“是的,陛下。因爲天氣原因,電報發生了延誤。所以在敕使趕到之前,船隊已經出發了。西鄉君沒有能夠接到電報和敕書。”大久保利通答道,“大隈君倒是趕到了碼頭,但未能勸阻軍隊出發。他發來電報,稱我軍將士士氣強盛,若強行禁止,將引發變亂。”
大久保利通一邊回答。一邊小心地觀察着明治天皇的臉色。
他剛纔向天皇的報告,其實隱瞞了兩個重要的情況,一個是電報發生了延誤,並不是因爲天氣原因。而是因爲發報員就是一個薩摩藩出身的下級武士,他在得知電報的內容後,爲了使出兵成功,而故意的把電報壓下。延遲發出!
另一個情況就是,大隈重信其實是被西鄉從道說服了!他擔心會引發叛亂。才特意演了這樣一齣戲!
大久保利通此時還想不到,這次的電報延誤,和西鄉從道的“暴走”,將是日本歷史上著名的“下克上”的開始!
“西鄉從道竟敢違抗朕命!”明治天皇也不傻,他從大久保利通的話中已經猜出了這當中的一些隱情,眉宇間滿是怒色,“如此妄動,一旦引發國際糾紛,將至天下億兆於何地?!置朕於何地!”
大久保利通有心想要替西鄉從道辯解幾句,但見到天皇發怒,不由得吃了一驚,那些話便沒能說出口。
“傳朕的旨意!命令撤回第二批和第三批軍隊,不得出發!”明治天皇厲聲對侍武官說道,“再派船去追回西鄉從道!”
大久保利通聽到明治天皇的命令後大吃一驚,正要勸說,天皇卻轉過身,邁着方步,搖搖擺擺的去了。
大久保利通在心裡發出了一聲沉重的嘆息,他沒有再說什麼,而是立在原地,鞠躬向天皇瘦小的背影致敬。
不久,幾艘充作通報艦的日本海軍汽船駛離了長崎港,艱難地向着浪濤洶涌的海面衝去。它們的目標,便是西鄉從道的運兵船隊。它們要把明治天皇下令撤兵的命令傳達給西鄉從道。此時西鄉從道已經走得遠了,加上海況突然變得惡劣起來,令它們難以追上了。
差不多與此同時,在大海的另一面,中國的天津大沽口港,一艘中國海軍的通報艦,正如同離弦之箭一般,以最快的航速在海面上飛馳着。
這艘高速通報艦,便是屬於船政水師的“飛霆”號。
此時“飛霆”號正載着朝廷對林義哲“奪情起復”的旨意,直奔福州駛去。
《李文忠公集:論日本圖攻臺灣(三月二十五日)》:“……連日接晤英翻譯梅輝立、德翻譯阿恩德、美副領事畢德格,僉以各國所接東洋電報,實有日本圖攻臺灣生番之信。並稱美國人李仙得帶領陸軍,又僱美國水師官某帶領兵船。與敝處現接上海探信,大略相同。此事如果屬實,不獨日本悖義失好,即美國人幫助帶兵,僱與商船裝載弁兵軍裝,均屬違背萬國公法,且與美約第一款相助調處之意不符。尊處晤美使時,似可就各處探報及各國文函,先與辨論。若美國遵照公法撤回李仙得等,嚴禁商船不準應僱裝載弁兵,計日本兵船無多,其謀當漸寢息,此爲第一要義。日本使臣柳原前光有望間到滬之說,現無確信。該國既無文函知會,僅將電信鈔送上海道雲:派員往臺灣查問。隱約其詞,意甚叵測。難保不乘我不備,闖然直入。閩省自制兵輪船及水師船隻不少,似應先派往臺灣各港口盤查瞭望。如遇日本兵船入境,問其因爲何事而來?如船中載有陸兵多名,應即攔阻,勿令進口上岸。俟將公事議明,再聽進止。……”
ps:課堂上,老師提問:“如果天上真的有老天爺,能撒東西下來,同學們最希望撒什麼下來。a希望b金錢c知識d權利。”這時,小明突然站起來說:“撒b,老師撒b啊。”該生卒,享年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