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與此同時,天照城內。
東臨火越坐在御書房中,處理完摺子,便將桑若和黑鷹召了過來,可兩人依舊沒有找到林瑞嘉,連一絲線索都沒有。
東臨火越不耐煩地讓他們出去,錦書牽着天明與兮雨進來,兮雨一見東臨火越的面色,立即邁開小短腿兒撲過去:“父皇臉色好臭臭,是誰惹父皇生氣啦?”
東臨火越將她抱進懷中,錦書讓天明坐在軟椅上,行過禮後退了下去。
父子三人待在御書房,東臨火越捏住兮雨的小鼻子,“你們的母后失蹤了,還未找到。你們說,若是把她找回來,該怎麼懲罰她?”
兮雨還未說話,天明冷冷張口:“你就知道欺負孃親。義父說,男子漢要有擔當,不能欺負女人。”
義父……
東臨火越將兮雨放在龍案上,三兩步走到天明面前,一把揪住他的小辮子,居高臨下:“再喊一聲義父試試?”
天明的小短手護住沖天辮,靈動的黑眼睛裡都是狡黠:“你敢動我一下,等孃親回來,我讓孃親揍你!義父說了,你什麼都聽孃親的!”
又是義父!
東臨火越伸手捏住他胖乎乎的臉頰使勁揉搓:“呀呵,還學會告黑狀了是吧?!去告啊,你倒是告啊!”
天明打不過東臨火越,臉頰被他的大掌蹂·躪,氣得要命,卻癟着嘴死都不肯哭出來。
兮雨咯咯直笑,東臨火越揉了好一會兒才罷手,露出一副兇相:“還敢提冰塊嗎?!”
天明盯着他的眼睛,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嚎了出來。
他哭得傷心極了,哭聲震天響,將外面的錦書、苜蓿、寒蓉蓉等婢女都引了進來。
東臨火越被圍觀,有些尷尬,強裝鎮定道:“你們進來做什麼?”
錦書等人望了一眼嚎哭不止的天明,又怯怯看了眼東臨火越,只得訕訕退下去。
東臨火越在天明面前蹲下,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淚:“不哭了,父皇很快就把孃親尋回來,好不好?”
天明癟着嘴,“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很快。”東臨火越話音落地,錦書又從外面進來,輕聲稟報道:“啓稟陛下,張原大人求見。”
張原原是京兆尹,東臨觀月登基後將他貶去附近城鎮當了個小官,現在又被東臨火越調了回來。
東臨火越讓錦書和苜蓿將兮雨、天明抱下去,張原進來,朝他拱了拱手:“啓稟陛下,蕭戰在天牢裡,將這些年做的惡事都承認了。只是,他一個人攬下了所有過錯,拼命給蕭道絕洗白。”
東臨火越坐在龍案後,想起東臨觀月臨死前輕聲說的幾句話,單鳳眼中情緒複雜。片刻之後,他起身,“帶朕去天牢。”
天牢內照舊陰暗潮溼,東臨火越來到關押重犯的地方,開路的牢頭將手中的燈籠掛到牆上,恭聲道:“陛下可要打開牢門?”
東臨火越擡手,那牢頭立即開了鎖,旋即帶着人退了下去。
東臨火越站在牢前,大牢角落是一堆稻草,蕭戰與蕭道絕身着囚服,兩人俱是蓬頭垢面,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見有人過來,他們也不過是略微擡了下眼皮,並不出聲。
東臨火越腦海之中始終迴盪着東臨觀月說的那兩句話,連帶着看他們二人的目光,都變了。
許久之後,蕭戰終於按捺不住,開口道:“怎麼,你現在,是得意地來看我們父子笑話的嗎?”
東臨火越的目光落在他們身上,他們身上一點傷口都沒有,可見在牢中並未受到虐待。
他心中情緒複雜,只是淡淡道:“你既承認了所有的罪行,朕只能按照東臨律法處置你。至於蕭道絕——”
他頓了頓,“來人啊,將蕭二公子放了。”
蕭戰和蕭道絕同時一愣,擡頭不可置信地望着東臨火越,東臨火越則淡然地轉身離開。
於情於理,蕭家,總要留個苗苗的……他想着,慢慢走出了天牢。
蕭道絕的雙腿已經癱瘓,被衙役丟到天牢門口,即便重活了自由,卻也動彈不得。
他望着來往的路人對他指指點點,如刀削般的薄脣勾起一抹無奈的笑。
他蕭家二公子,有一天竟也會淪落到這般地步……
他勉強坐在天牢門口的地面上,儘管蓬頭垢面、狼狽不堪,可週身卻仍舊隱隱有着一股不同常人的氣質。
大約,這便是傳承幾百年世家大族纔會有的氣度了。
天空飄着細細的雪花,落在他蓬亂的髮絲上,狼狽憔悴之中,卻也自有一股風流。
就在他垂着眼簾盯着路人各色的腳發呆時,一雙雪白的繡花鞋停在了他面前。
他擡頭看去,眼前的少女撐着一把水紅色油紙傘,一身素色襖裙,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背後,紅脣輕抿,小臉上都是憐憫。
“君霧。”
他喉頭動了動,輕聲喚道。
君霧將紙傘往他那邊傾了傾,聲音依舊空靈:“我送你回家。”
她說着,示意身後的丫鬟將他扶起來,送到馬車上。
蕭道絕掙脫她們的手,聲音透着不耐:“不需要你同情。”
君霧將傘遞給旁邊的丫鬟,親自將他扶起來,一言不發地往馬車上走。
蕭道絕一張臉漲得通紅,勉強上了馬車,她同他一道坐進去,示意車伕去蕭府。
馬車的顛簸之中,蕭道絕望了眼君霧,忍不住問出聲:“爲何幫我?”
君霧輕輕捏着裙襬,低垂着頭,像是說不好似的,好半晌後,纔開口道:“我路過這裡,見你一個人坐在那兒,很孤單。”
“是因爲我孤單,所以幫的我?”蕭道絕挑眉,他向來不是好糊弄的人。
君霧依舊垂着頭,眼淚卻啪嗒啪嗒掉到了裙襬上。
馬車之中的氣氛很壓抑,蕭道絕沉默半晌,伸手扯了扯她的頭髮:“別哭了。”
他不大會安慰姑娘,想了想,又補充道:“沈寬呢?”
提起沈寬,君霧卻哭得更加厲害。
蕭道絕不堪其煩,冷聲道:“別哭了!煩死人!”
君霧擡起滿是淚痕的小臉,透過淚眼朦朧,哽咽道:“對不起……對不起……”
她這樣的姑娘,不大會說話,別人生氣,她們只會把過錯全攬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