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她麼？只是這樣的結局，便是翡翠想要的嗎？翡翠和青幫的天下，選擇放棄翡翠嗎————
杜錦川從桌子上拿過紙袋，翻看了半刻，似乎是極爲驚訝的愣了好半餉，但又很快就恢復過來了，“這份地皮怎麼會在你手上？”
她與李安遠之間的事情，也無謂多說，來喜只是淡淡一笑，“也算是沐少在天之靈，冥冥中指引着的吧，希望這上海灘，能好好地平靜下來。”
既然事情已經完成，來喜也無謂繼續待下去，隨之只是站起了身來，“地皮拿回給你，我的事情也就完成了，那我就先走了。”
她纔剛越開長凳一步，卻聽得杜錦川的聲音響了起來，“小年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怪她，畢竟她從小就被我護着，等過完年，便會將她再送去英國。”
歷來見杜錦川，他都是高高在上的，怎麼這會，說話的語氣，竟然有些頹然？更何況拿回拋球場的地皮，他不是應該高興麼？
“杜先生言重了，杜小姐的事情，相信她也受到教訓了，沒有什麼怪不怪的，立場不同而已。”
“之前你跟季衍因爲小年，也並不愉快，現下小年也看開了不再執着，你也別再介懷了。”
來喜眼裡閃過一絲絲的驚訝，杜錦川突然跟她說這些做什麼？
“我只是忽然有些感慨，有些東西若不及時抓住，後悔再深也沒有用了。”他嘴邊淡然泛起一個笑意，“只是不希望，季衍重蹈我的覆轍……”
“我跟二爺之間，其實並不是因爲杜小姐。”來喜話到這裡，忽然頓下了，“杜先生和翡翠，難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她知道她不該問的，但是那麼長一段時間未見翡翠，倒是真的有點擔心了。
在來喜說到翡翠的時候，杜錦川的眼亮了幾分，才又暗了下去，“明珠，在上海，想來就是你和翡翠能說上幾句話了，如果可以，幫我勸一勸她。”
聽這話，便覺得越發地不對勁了，她微皺起眉頭來，“翡翠……怎麼了？”
“翡翠肚子裡的孩子……”杜錦川的手緊了幾分，“沒有了……”
仿若是自己聽錯了，來喜怔愣在原地，好一會沒有反應過來。
近一陣子沒有見到翡翠，都想着她是有什麼事情，倒是沒有想到，翡翠竟然懷了杜先生的孩子，在她黯然爲沐向東傷懷的這段時間裡，翡翠也沒了肚子裡的孩子，只是翡翠的孩子，是
怎麼沒有的？
是翡翠自己？
不可能，翡翠雖然恨杜先生，但是還是對杜先生有感情的，不可能傷害自己，也不會傷害自己肚子裡的小孩。
“那人是針對我來的，卻將矛頭對上了翡翠。”似乎是知道來喜心裡在想什麼，杜錦川開口解答她的疑問。
來喜的心澀然一片，“杜先生是青幫的當家，上海灘仇家無數，只可惜要連累了身邊的人，不僅要時時爲你擔驚受怕，不僅要爲了你的天下去犧牲自己，現下還要連肚子裡的小生命也因此失去，這便是你們男人的天下，受傷害的總是女人。”
“所以，我不能連翡翠也失去……”他擡起眼來，眼眸深處有幾分無奈苦澀，又夾雜了無盡的荒涼，“她在樓上，如果可以，幫我告訴她，若是她想離開，我便放了她……”
放了她麼？只是這樣的結局，便是翡翠想要的嗎？
翡翠和青幫的天下，選擇放棄翡翠嗎？
來喜點了點頭，朝樓上走去，在下人的帶領下拐進了翡翠的房門處，那扇雕花的紅色木門，無端讓人覺得心情窒悶。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來喜推開門進去看到翡翠的時候，還是不免嚇了一跳。
歷來見到的翡翠風情萬種，即使憔悴，都還是帶着一絲我見猶憐的柔媚，可眼下躺在牀上的翡翠瘦削到令人心驚，下巴尖得嚇人，臉色蒼白得，幾乎可見皮膚下點點的血管。
察覺到有人來到，她轉過頭來，茫茫然的，然後慢慢地點頭笑了笑，讓來喜心裡陣陣的發酸。
這便是悲哀，明明是相依爲命的兩個人，明明是那麼情深意重的一對，到了今日卻變成這樣的局面。
“翡翠。”來喜在她的牀前坐下。
她擡起眼來，眼眸裡死氣沉沉，倒也連一點光亮也看不見了。
“還好嗎？”來喜抓過翡翠溫暖的手，淡淡問道，語氣平和得如許久不見的朋友閒話家常，翡翠的心情，也許她可以理解，本來是應該怨杜先生的，眼下看到翡翠這般模樣，便覺得杜先生的傷心，未必比翡翠的少。
“還好。”她輕輕應了一句。
翡翠的聲音很低很低，低得只有這麼靠近，這麼專注，才能聽到。
“幾個月了？”來喜突然問出聲來，察覺翡翠的身子一僵，手上的力道又緊了幾分，正因爲經歷過失去重要的人那樣的心情，她便知道，現下的翡翠，要
痊癒，必然要面對傷口。
“不到3個月。”她終於答道，“連是男是女，都不甚清楚……”
“都過去了，以後……還會有許多許多的機會。“但其實，來喜是知道的，一個小生命，未必能讓翡翠如此傷神，讓她心灰的，只怕是和杜先生之間的感情。”你和杜先生……打算怎麼樣？”來喜微微皺眉，問道。
“正如你說的，也都過去了。”她的眸裡沉了沉，如此輕描淡寫，似乎不想再多談。
從情深意重到輕描淡寫，這是怎麼樣的一個過程，杜先生對翡翠，翡翠對杜先生，連他們這些局外人，都能看得清楚明白。
可既然是如此，爲什麼還要一直傷害着，翡翠的手，已經沒有了溫度，相信她的心也是一樣，也許翡翠很快就快恢復，很快會下牀走動，很快能過正常的生活，但是對生活的期盼和熱情，也隨着心臟一起冷卻了。
杜先生的心，也是冰冷的。
兩顆冰冷的心靠在一起，怎麼互相取暖？
“杜先生說，若只是你想要，他便放了你，翡翠，這樣的結果，你可滿意？”猶豫了許久，來喜還是吐出口來，“翡翠，讓一切了結可好，重新過自己的生活……”
卻沒想到翡翠眼角居然慢慢滲出了淚來，“我跟他的生命早就連結在一起，過自己的生活，談何容易，他終究……終究……還是先放開了？明珠，20年，20年了，這些年來，從悲哀到冷漠，我在等，這青幫是我和他一步步走過來的，只是他最後還是放棄了我……”
“翡翠，你愛上……杜先生了嗎？”
來喜的話一出，滿室寂靜，彷彿連眼淚掉落下來的聲音都可以聽見。
“我應該恨他的，畢竟……夏生茗是唯一給過我溫暖的人，可是，我恨不起來，但是又不得不恨，爲什麼犧牲的總是女人，偏偏我們還不能真正地怨怪他，到底爲什麼，這20年來，我做了那麼多，到底值得不值得？”她話才落，眼淚撲簌撲簌又往下掉。
值得不值得？
來喜看了翡翠半餉，幽幽地道出聲來，“其實值得不值得，根本不重要，但若讓你重新選擇一次，你依然會如此心甘情願不是嗎？如此道來，到底沒有對不起自己的心，一路走來，總是會懷疑的，動搖的，可這就是人生，如果累了，就停下來，再找一種方式好好生活下來，切不要糟蹋了自己，也讓身邊關心你的人難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