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自己也知道,這樣的安逸並不會來得多久,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而已————
屋子裡極暖。
依稀可見偌大的空間裡坐了兩人,相視而笑,似乎在商談着什麼。
其中一人便是杜錦川,另外一人眉眼俊朗,頗有商才之風,這人便是匯豐銀行的老闆鄭易揚。
如今的上海灘,唯一能上臺面的就是這匯豐銀行和世界銀行。
然世界銀行看則強,實則名存實亡,就算跟巨龍幫合作,也提供不了足夠運轉的資金。
這也是當初杜錦川爲了興建拋球場,原本是與世界銀行合作,後來轉與匯豐銀行合作的原因。
這匯豐銀行的老闆鄭易揚,與他有些交情,只是在這利益趨勢的前提下,他會不會還跟青幫站在同一陣線,這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這地皮落入了巨龍幫手裡,拋球場需要興建,肯定需要一大筆運轉的資金,這資金,肯定是要從銀行下手的,既然如此,他就先發制人,想辦法掐住銀行的資金,拖住拋球場的興建工程,再想辦法拿回地皮。
“杜先生,你我往來也有一段時間了,大家都是爽快的人,我鄭易揚是做生意的,這做生意,就是爲了賺錢,那吃力不賺錢的功夫,我不會去做,誰興建拋球場,我就給誰資金,正常不過。”鄭易揚姿態僵直,倒是對着杜錦川,也無半分的畏懼,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這匯豐銀行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想比起世界銀行的陳上好,是要精明太多太多了。
聽着鄭易揚如此說道,杜錦川也無半分的無措,相反,語調也是慢慢的,“這地皮雖然是到了巨龍幫李安遠的手上,但到底是誰興建還不一樣,眼下那李安遠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也並不瞭解,一不小心做了賠本的買賣,不就得不償失?鄭老闆你商場行走多年,你應該能分析得這個局勢,拋球場原本就是我與法國人合作的項目,沒有人比我更適合,我甚至敢說,除了我杜錦川,誰來做拋球場這個項目,都是成不了氣候的。”
鄭易揚沉默了一下。
這個道理,他是明白的。
更何況,若不是因爲地皮易主,他也不想改變合作的對象。
“我從來沒有懷疑杜先生的能力,只是這事關重大,你該知道,這款項,我不給,世界銀行會給……”
怕就怕地皮回不來杜錦川的手上。
若是得罪了巨龍幫和日本人,他日拋球場興建而成,匯豐銀行的地位肯定不及世界銀行。
“世界銀行無
非是個幌子,能提供前期的資金,後期的資金可就不一定能迴轉過來,據我所知,陳上好好賭,我只要略用小計,他自然是一敗塗地,上海灘最後的贏家,還是匯豐銀行。”
鄭易揚才正在思索着,便見着門口踏進來一人,眉眼俊朗,與生俱來的貴氣顯露無遺,有夾含了些儒雅溫文的清秀。
“爸,杜先生。”鄭良希走上前來,禮貌地對兩人點了點頭。
杜錦川微眯了眼,“良希是來找小年的吧,她正在後院,我喚人將她找來可好?”
“不用麻煩杜先生了,我自己去後院找她就可以了。”鄭良希微微一笑,纔是正要離開,便聽得鄭易揚開了口,“良希,你與這杜錦年,看來交情不錯?”
鄭良希怔了一下,稍稍低下頭來,“錦年是個十分乖巧的女孩子,爸爸你若是見到,必定也會喜歡的。”
“去吧。”鄭易揚揚了揚手,看着鄭良希的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杜錦川又接着說了下去,“我明白你的顧忌,這款項,你不給,有世界銀行會給,損失了賺錢的機會還得罪了他們,這是最壞的結果,我與你非親非故,着實不值得你去冒這個險,只是,若我們真的成了一家人,坐在了同一條船上,就不一樣了。”
鄭易揚略略皺起了眉頭,“杜先生的意思是?”
“令公子今年也有20了吧……與小年都是在英國留學回來的,兩人的關係還算不錯……”他說了一半,並沒有繼續說下去。
鄭易揚無非也是怕到時候他翻臉不認人。
只要兩家結了親家,這鄭易揚絕對會不遺餘力地幫青幫辦事。
只是如此一來,就要犧牲杜錦年了。
鄭易揚的公子他之前見過,錚錚鐵骨,與他父親一樣,是個商場能手,尤其對杜錦年一往情深,着實沒什麼不好,本來是決定讓杜錦年與季衍一起,只是這季衍心有所屬,並向他表明了心態,如此他也不想強人所難。
“令公子果真一表人才,假如能成就這樣的好姻緣,何樂而不爲?”杜錦川緩緩地又笑了。
沉默了半刻,便終於聽見他開了口。
“那……杜先生,以後就要多多關照了。”鄭易揚終於浮了笑容。
接連幾日下來,都是大好的天。
在自己的宅院裡,安逸的生活着,倒也全然感覺不到外頭的腥風血雨。
沐向東已經平安歸來,青幫受創,他們正全力地幫助杜先生與巨龍幫抗戰,她還是季明珠,偶爾往返與
仙樂斯,她的生活相較他們,是這麼的平靜。
“小姐,這幾日的天氣甚好,不出去走走真是浪費了。”啊九拿着狐皮大衣,走進屋裡來,看着她說道。
來喜接過手來,將大衣披在了身上,拉緊了幾分。
“小姐最近好像很怕冷。”
“下雪的時候反而不覺得,現在晴了,反而覺得冷。”是不是與心境有關?那日從李安遠處回來,衣服已經被風雪溼透了,她都不覺得冷,只覺得一片麻木,現在鬥爭激烈,她時刻都在提心吊膽,總在憂心,下一個出事的人是誰,這次再出事,倒真的沒什麼籌碼可以交換了。
季衍說的對,有很多時候謹慎,都是爲了不連累身邊的人。
正坐在陽臺上喝着紅茶的片刻,便見得有人進了屋子裡來,來喜也見怪不怪,如今的沐向東時不時地往這邊跑,一方面是擔心她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季衍與杜錦年走得很近,他怕她會難過。
只是今日他來,神色似乎不太正常。
“沐少。”啊九恭敬地點了點頭,識相地退了下去。
“怎麼了?”見他一直盯着她來看,來喜不由得出了聲。
沐向東破天荒地沒有露出笑容來,來喜便突地生了不好的預感,其實她自己也知道,這樣的安逸並不會來得多久,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而已。
“昨晚碼頭遇襲,被掃了一批貨。”他慢慢道出聲來,“在自己的地盤上生了這樣的事情,只能說是有人泄了密。”
“沐少的意思是青幫有內鬼?”
沐向東沉默了片刻,“這次的事情肯定跟巨龍幫有關,明珠,你坦白告訴我,你跟李安遠,還有沒有來往?”
心下有些瞭然,來喜自然也豁達開了,“沐少懷疑我是內鬼?”她除了仙樂斯就是家裡,難不成她真的有分身術,只是沐向東會懷疑到她身上,必然也是有道理的,除非是有人有心陷害。
“我知道你不會。”沐向東微嘆了一口氣,又好像是鬆了一口氣。
其實她自己心裡清楚,即使是她做的,她一句否定,沐向東也會相信。
“明珠,只是只有我一人信你遠遠不夠,昨晚被抓進去了幾個兄弟,現在青幫士氣低落,若找不出那個內鬼來,事情會很麻煩。”
點了點頭,來喜淡淡地又笑了,“你來找我,並不只是爲了告訴我這件事吧?”
沐向東的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似乎因爲她的鎮定自若。
“杜先生想見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