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被個女人牽着鼻子走

陸門。

陸北辰從未跟她提過陸門,陸家都有什麼人,陸門都經營哪些生意,他的父母兄弟都是什麼性格等等,她一無所知。從他口中,她只知北深與他們的父親關係不好,可她總覺得他與他父親的關係也一般,否則在基金會一事上他怎麼會跟他的父親對着幹?聽說,基金會如今的股權構成已是乾乾淨淨的,所謂的“乾淨”,是指陸北辰不但利用危機剔除了林家在其中的勢力,更剔除了陸門暗中參與的勢力。

她也曾看過一篇報道,說是因爲基金會的事,陸老爺子震怒,更有人評價陸北辰在這件事上做得太絕太狠,然而,這則新聞很快就被撤了,半點痕跡都沒有。

岑芸見她沉默不語,重重地嘆了口氣,道,“如果顧家沒出那檔子事,我是巴不得你能嫁入豪門,你也別說姨媽勢利,結婚這種事最好的就是門當戶對,老祖宗留下來的規矩總是有他的道理。但顧家出事後,我就覺得吧,別人有什麼都不如你自己有來的實在,知根知底是最起碼的,你對他真的瞭解嗎?”

顧初不假思索,“當然。”

“你瞭解?你瞭解什麼?”岑芸用力地拍了她一下,“訂婚戒指戴上了是不假,但你見着他父母了嗎?結婚這麼大的事,他總要知會他父母吧?你倆在一起都多久了?他父母露面了嗎?”

顧初咬咬脣,沒說話。

“你啊,唉……”岑芸一臉的無奈,“這麼大的事怎麼就沒心沒肺似的?你現在的長輩就是我,結婚的時候他陸北辰就是要跟我敬茶敬酒的,你呢?難道他父母還不參加婚禮嗎?”

顧思幫腔,“是啊姐,難道你們要旅行結婚嗎?”

顧初嘟囔了句,“旅行結婚也沒什麼不好。”

“我看你是昏了頭。”岑芸使勁戳了她的腦袋,“我可事先說明啊,他們陸家的長輩如果不親自登門送上聘禮,你們就休想結婚。”話畢,起身進了屋。

“姨媽……”

顧思湊過來,嬉笑,“姐,女生外嚮啊,這麼快就向着他了?”

“你別搗亂。”

“我哪有搗亂啊,我是關心你。”顧思一臉的嬉皮笑臉,“其實姨媽說的沒錯,到現在你都沒見過他的父母這有點說不過去了,但聘禮這件事吧我又覺得姨媽說錯了,七千萬的東西都擱你手裡了,這份聘禮還不重啊?”

顧初歪頭瞅着她,似笑非笑。顧思被她瞅得發毛,警覺地問,“幹嘛?”

“雖然七千萬的東西在手,可我不敢戴,你呢?東西雖說不貴重吧,但至少可以戴着招搖過市。”話畢,她撥弄了一下顧思手腕上的手鍊,抿脣淺笑。

顧思忙縮手,一臉的不自然,“就是我隨便買的一個小玩意,有什麼不能戴的啊。”

“你自己買的?”顧初笑吟吟的,“你可從不會買這種手鍊戴的。”

顧思知道瞞不過,故作不耐,“哎呀,是羅池那個呆子送我的,我見挺特別的,就戴着玩唄。”

顧初忍着笑。

“你別亂想啊,我接受他送的東西可不意味着我接受他了。”顧思忙解釋。

顧初伸手,輕輕彈了一下她手鍊上的小物件,揶揄,“知道這在古代叫什麼嗎?”

顧思不解地看着她。

她笑,一字一句,“定情信物。”

……

過了元旦,就接近中國的農曆年了,春運的準備早早開始,機票、火車票竟早早就開始預定了。顧初倒不擔心過年回家的問題,上海離瓊州的路程不算遠,怎麼都能回得去。

越是年根底下越是多事,有則消息被爆了出來,是有關盛天偉的。消息稱盛天偉的身世成謎,是否是盛家親生值得懷疑。但很快地,蔣綾親自出面澄清了事實,斥責媒體不負責任的胡亂報道,並聲稱如繼續散播謠言,遠勝集團有權追究其法律責任。

這件事像是被壓下來了,但網友們議論紛紛。這要緣於盛天偉平日裡是個挺愛在媒體面前露面的人,也頻頻登上時尚雜誌的封面,再加上他出色的外形,更像是個明星,所以一出這檔子事自然受人關注。消息爆出來後,岑芸馬上一個電話打到她這問明情況,她也是一頭霧水的,只好敷衍搪塞兩句,想着許是許桐的電話打不通姨媽才着急。

蔣綾出面後,許桐的手機纔打通,顧初關注的從不是盛天偉的身世,她只想知道許桐的狀態如何。許桐的聲音聽上去一如從前,似乎這場“事故”對她沒造成太大影響,她對顧初說,我挺好的,沒事。

再寥寥問過盛天偉,她嘆道,其實這件事我也不大清楚,關於他的私事,我也不好去細問,可能,現在連他自己都是一頭霧水的呢。

顧初相信許桐說的是實話,這種事,可能最清楚的就是蔣綾了。又不經意想起了目前正在辦的案子,不由地激靈了一下,難道,跟案子有關?

事情來不及多想,總有繁雜的事來轉移注意力。

醫院到了年根底下異常忙碌,對於他們這羣實習生來說,年底的考覈也尤爲重要。在歷經陸北辰那次近乎*的治療後,她竟也敢站在手術室裡完整地觀看手術了,但要拿起手術刀她多少還有忌諱。爲此,顧啓珉找她談過很多次,甚至院領導也私下找過她,她也明白大家的良苦用心,但始終不知道如何邁出那最後一步。

用陸北辰的話來說就是,各走各的路,各吃各的苦。許桐有她要度的難,她也有她要歷經的“劫”。

這天午餐過後,顧初正在給患者換藥,跟她一起實習的姑娘進了病房,悄悄跟她說,“我剛纔經過小會議室的時候聽見領導在討論你的問題呢,你要不要去偷偷聽一下?”

顧初原本不想去,但心裡又沒着沒落的,實習的姑娘便跟她說,“我來換藥,你快去快回唄。”

她想了想,搖頭。

等換完了藥,往外科室走的時候經過小會議室,她頓了頓腳步,又見會議室的門一下子打開了,忙躲到拐角。出來的是院裡三名大領導,其中一位領導轉身對裡面說,“你們再商量商量,儘快給院裡一個滿意的答覆。”

待三人走後,會議室的門又重新掩上了。顧初終究還是忍不住湊了上去,有門擋着,裡面的聲音雖小,但能夠聽清。

“我和顧主任的意見是一致的。”是筱笑笑的聲音,“顧初是個醫學人才,尤其是神外方面,所以我們希望院裡可以把她留下來。”

“你見過一個拿不了手術刀的外科大夫嗎?”副院長重重嘆氣。

“顧初只是心理障礙,她不是沒拿過刀子,以前她在學校的時候解剖課的成績總是最好的。我相信只要給她機會,她一定沒問題。”筱笑笑道。

室內沉默片刻。

“顧初是個外科的苗子,我想這點醫院也都清楚,否則就不會左右爲難。”這次是顧啓珉的聲音,“她在醫院的成績我們都是有目共睹的,上一個手術的方案也是顧初做的,院裡都清楚那個患者的生存機率有多低,全國多少家大醫院都不敢接手,顧初的方案態度謹慎方式去大膽,最後證明她是對的,現在那名患者恢復得很好。”

“這點我當然知道,院裡也更是清楚。”副院長憂心忡忡,“但她不能一輩子只做方案吧?”

“既然不是技術問題,只是心理問題,那麼總有解決的辦法。”筱笑笑苦口婆心,“她現在至少敢在手術室裡待着了不是嗎?我希望院裡能給她點時間。”

副院長沒吱聲。

顧啓珉道,“有件事也許院裡還沒接到通知,我是聽業內朋友說的。”

“什麼事?”顧院長問。

“在這次實習生髮表的論文中,顧初的論文得到了大部分業內專家的首肯,其中一位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斯密斯教授,他親自爲顧初的論文做了批註和推薦,現在,顧初的論文已經被他推到國際醫學雜誌上了。”顧啓珉輕聲道。

“斯密斯教授?就是那位國際知名神外專家?”副院長大吃一驚。

“對,就是他。”顧啓珉壓低了嗓音,“連他都能首肯顧初,說明顧初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笑笑說得對,她目前只是心理障礙,拿起手術刀是早晚的事,難道院裡就只想看眼前利益錯失了人才?聽說斯密斯教授上一次收徒弟還是七年前,他的那個徒弟在國際上也知名得很,斯密斯能親自推薦顧初的論文,說不定也動了想收她爲徒的心思,到時候咱們院裡可就損失大了。”

門外,顧初驚愕不已。

打從在醫院實習後她就一直在做自己能做的事,方案她是出了,論文她也寫了,但沒想到會引起這麼多的關注,斯密斯醫生?沒錯,她是見過兩面,但從不知道他竟推薦了她的論文。這件事……跟陸北辰有沒有關係?畢竟國際上那麼多的醫學奇才,如果不是陸北辰從中穿針引線,斯密斯能注意到一名實習生的論文?

她沒再聽三人的議論,心裡滿滿的,其實她明白,這把手術刀早晚是要拿起來的,這麼多人爲她加油鋪路,她還有什麼理由繼續縮在蝸牛殼裡不出來?

……

齊雪被警方逮捕,羅池親審。

陸北辰連續幾晚沒睡終於補了個好覺,等下樓的時候就聽語境他們幾個在背後閒得碎嘴。

“語境,那些記者早就散乾淨了,趕緊去給我買奶茶去,要原味的。”潘安道。

魚姜補了句,“我也來一杯。”

“不去。”語境懶洋洋地趴在桌上,“要去你們自己去,7-11就在對面,要不然你們讓陸教授去買,他惹了大麻煩,我現在還有餘驚呢。”

“真搞不懂陸怎麼想的,竟明晃晃承認他和顧初的關係了,他做事挺小心謹慎的,這次怎麼就大意了?”潘安道。

魚姜冷哼,“我看他是瘋了。”

“公佈這件事也沒什麼不好的,關鍵是,他要跟我們說一聲嘛,我的胳膊都被那羣記者給抓傷了。”語境一擼袖子露出胳膊,果然一道血淋子。

“嘖嘖,你的小胳膊可很嫩啊。”潘安一臉的色米米。

語境馬上收回胳膊,瞪了他一眼,誰知一扭臉就看見正在下樓的陸北辰。潘安背對着樓梯沒看見,還在拿陸北辰的事開涮,“你們說他是不是把顧初的肚子給搞大了?他——”

“啊,潘安,你說齊雪這個女人也太狠了吧?吃人啊,她還真吃得下去。”語境一個激靈,馬上打斷了潘安的話轉移話題,不停地給潘安使眼色。

奈何,一向聰明的潘安沒領會語境的意思,一皺眉,“我在說陸的事呢,齊雪吃不吃人的那是羅池的事。”

魚姜也看見了陸北辰,幫襯着語境,道,“誰能知道郭香雲會有三個女兒啊,穆青燈死了,其他兩個竟改了戶口,隱藏也夠深的了。齊雪、戚嬌嬌,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的名字,別人還真不會想到她倆是姐妹。不過也難怪她們改名字,穆青學、穆青蓮還真是不好聽。”

“哎,我說你們——”

“想喝奶茶是吧?”陸北辰的嗓音橫空下來。

潘安肩頭一顫,驀地回頭。

陸北辰上前,掏出錢包,拿了大鈔出來塞進了潘安的衣兜裡,“去買,帶我一份咖啡。”

潘安嚥了口水,回頭怒視語境,語境馬上表明立場,“我一直在提醒你,是你笨。”

“這天寒地凍的——”

“放心,那些記者沒那麼多時間揪着一件事不放。”陸北辰淡淡打斷了潘安的話。

潘安笑了,將錢揣好,“既然你聽見我們的八卦了,那就滿足一下我們的好奇心啊,說,你對外公佈你和顧初的關係究竟爲了什麼?”

陸北辰也笑了,淡淡的,“再多廢一句話,下午茶你請。”

潘安一溜煙跑出去了。

羅池正巧進來,被撞了一個趔趄,語境見狀隔空喊了句,“嘿,別忘了羅警官的那份。”

“潘安怎麼了?”羅池揉着肩膀,一屁股坐在陸北辰的對面。

陸北辰坐在電腦前,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看你的樣子,齊雪是招供了。”

“供認不諱。”羅池表情誇張,“那叫一個配合啊,警方一到,她就乖乖跟着走了,我們問什麼,她就答什麼,很痛快。”

“是她殺了沈強和龐城?”陸北辰皺眉。

“還有眉首。”羅池摩拳擦掌的,“她都一一交代了殺他們的經過和動機。”

陸北辰還在盯着電腦看。

羅池見他毫無反應,倍感奇怪,湊上前道,“看什麼呢?案子破了你不高興啊?這案子不過年是吉兆。”

電腦上是現場照片,有案發現場的,有沈強家的、齊雪家的、還有戚嬌嬌辦公室的,陸北辰一張張翻看,神情嚴肅,聞言羅池的話後,道,“我總覺得齊雪異常配合警察,有問題。”

“案子查到現在,她想不配合也不行啊,人證物證都有。”羅池好笑地看着陸北辰,“還是,你沒適應我神速破案的能力?”

陸北辰瞟了他一眼,甩出了兩個字,“笑話。”

羅池撓了撓頭,一臉尷尬。魚姜湊到了電腦旁,問陸北辰,“你懷疑兇手不是齊雪?”

語境一聽這話瞪大雙眼,“不會吧?齊雪不是兇手的話爲什麼要認罪?”

“北辰,你不會是在開玩笑吧?”羅池似笑非笑。

陸北辰沒說話,還在耐着性子地一張一張翻看照片,羅池雖希望他是在開玩笑,但深知他不是個喜歡說笑的人,將目光落在照片上,問,“你是發現了什麼嗎?”

陸北辰輕嘆一聲,將一張照片定格,“你看這張。”

羅池定睛一看,“是龐城家的現場照片。”

“你看這些盤碟。”陸北辰指了指照片中的櫥櫃。

羅池看過去,漸漸的,面色凝重。

“在最開始的時候我就說過,兇手極大可能是女性,並且,她有潔癖。”陸北辰雙臂交叉環抱與胸前,道,“龐城是個生活雜亂無章的人,沈強也不算是個很會收拾家務的人,這些盤子擺放整齊,花色、形狀都要一致,連花色朝向都要朝着同一個方向擺放,這人不但有潔癖,還有強迫症。”

羅池點頭,沒錯,當初陸北辰就說過這番話。

“再看齊雪。”陸北辰淡淡地說,“家是最能反映人性格的場所,這是齊雪家,照片是警方現場拍的,她家雖整潔,但絕對沒達到潔癖和強迫症患者的標準。”

羅池的眉頭越皺越深。

“這張照片是戚嬌嬌辦公室的。”陸北辰指了指照片上的擺設,“看出什麼沒有?”這是唯一的一張關於戚嬌嬌的照片,摻雜在衆多的照片之中,也是前兩天才到他手裡的,他需要做案情彙總,語境到警局取來的,這張照片據說還是當時戚嬌嬌差點被槍殺,警方趕去現場取證時拍攝。

羅池看過去,越看,越心寒。戚嬌嬌辦公室裡的擺件雖不多,但出了奇地一致。如花盤,大小、花色都是一致,裡面的培土高度都一致,桌上很乾淨,乾淨得只有一臺電腦,牆壁那頭是書櫃,裡面放了些文件夾。他面色一怔,放大了照片,這才駭然發現,那些文件夾都是標好日期的,按照順序排放,沒有一個是亂了日期的。

“難道……”

語境這次反應地快,一拍腦袋,“我知道了,兇手不是齊雪,是戚嬌嬌!”

一句話說得羅池一激靈。

魚姜也是一臉嚴肅,“所以,就能解釋清楚齊雪那麼配合警方的原因了,她在維護戚嬌嬌,因爲戚嬌嬌是她親生妹妹。”

“羅警官,看來你這一天是被個女人牽着鼻子走了。”陸北辰懶洋洋道。

“他奶奶的!”羅池怒起,狠狠地一拍桌子,嚇得語境差點一個趔趄。

“老子不發威,她就不知道閻王爺有三隻眼是吧?”羅池喝了一嗓子,又掏出手機,一個電話打過去,大聲豪氣,“重審齊雪!哦不,是穆青雪!還有,封鎖機場、鐵路和公路,緝拿戚嬌嬌,不對,是穆青蓮!立刻,馬上!”

被一個女人耍得團團轉,這着實是觸了羅池的底線,尤其是在陸北辰面前,這下子裡子面子全都沒了。通話結束後,陸北辰難得地爲他鼓了一下掌,“羅警官衝冠一怒就是威風凜凜,有勇氣有智謀,不忘斷了穆青蓮的退路,牛。”

羅池多少扳回點面子,從鼻腔裡擠出冷哼,“我纔是查案的,還能輸給你個擺弄死人的?”話畢,起身就走。

正巧潘安從外面回來了,見狀,道,“這麼近的路就不用來接我了吧?”

羅池這次狠狠回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一聲不吭走了。潘安疼得直齜牙,回頭大吼,“你被陸北辰踩尾巴了?”

……

轉眼到了年三十這天,上海不但降了溫,還罕見地下了雪,這場大雪立馬上了全國的頭版頭條,大家都在歡呼,上海有雪了。雪從前夜開始下,一直下到了清晨,一地的白霜,很多人都跑去堆雪人了,連醫院門口都立着雪人,有了雪,年就有了味道。

但顧初沒心思賞雪,從前夜到年三十她只睡了不足三個小時,其他的時間都在跟笑笑和顧啓珉商量手術方案,之前那名患者出現了併發症,被送進了重症室,急需進行第二次手術,在這樣一個大年三十,顧初已經忙得忘記了陸北辰跟她的約定,任由手邊的手機一直在響,已然沒時間接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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