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子還是無崖子,這不是什麼問題,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罷了。(_)
但問題恰恰是,在聽到無崖子這個名字時,逍遙子,稍微愣了一下。
爲什麼愣?原因同樣並不重要。也許是愕然,也許,混沌紀元當真有無崖子這麼個人。
但重要的恰恰是,在逍遙子愣神間,明月出手了!
魔刀,小樓一夜聽風雨!
魔刀不需要意境,因爲魔刀本身就代表着意境,代表着白小樓的意境,又或者,魔刀已經遠遠超出了意境範疇。
所以,執有魔刀者,完全擁有越級殺人的資本!
魔刀刀法唯一的破綻,就是相匹配的內力稍顯薄弱,這和金蛇劍法的缺點類似。
但明月出手瞬間,逍遙子,臉色勃然而變!
一彎明月高懸天空,四周驟然陷入一片黑暗。
那自天空垂下的,究竟是清冽的月光,還是冰冷的鋒芒?
一個瞬間,無數刀影划着玄妙的軌跡完全將逍遙子籠罩。
岧岧刀影,甚至幾乎要凝成實質,肆虐而起的狂風,直卷十幾丈外!
這如海嘯般滔天的威勢,哪裡還有半點內力薄弱的影子!
逍遙子展開絕頂身法,化身驚鴻,好似游龍,不停在刀氣縫隙間穿梭。
然而那刀影,卻是越來越密,漸漸有圍攏的趨勢!
一個呼吸,逍遙子閃身一百三十三次。
一個呼吸,魔刀劃出三百二十九條殘影。
瘋狂的魔刀,瘋狂的明月!
“明月能贏逍遙子嗎?”
上到閣樓的紫衫,微微有些瑟縮,顫抖着問到。
楚翔轉身,隨手解開披風,披到伊人身上,仔細將她裹好,這才緩緩作答。
“不能。”
紫衫愕然。
“可是你派明月去的時候,說過她一定能行的。”
聽着那有些賭氣的口吻,看着眼前蒼莽雲霧,楚翔笑了。
“她一定能行,但她一定不能贏。她一定能獨立殺掉逍遙子,但這不是贏。而且那個殺掉逍遙子的,不是她,是白小樓。明月,一定不會這麼做。所以,她的確能行,但她一定不能贏,也一定不會殺。”
紫衫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沉默半響後,楚翔收回遠眺的目光,忽然凝神看着紫衫,認真問道。
“紫衫,你似乎很想逍遙子失敗,敗則死。”
紫衫莫名其妙的看着楚翔,點了點頭,笑了。
“對啊,怎麼啦?明月是自己人,逍遙子是外人,我當然希望明月贏咯。”
楚翔霽顏,將紫衫擁入懷中。
“外人嘛...”
“紫衫,你進入混沌紀元,很久了吧。”
嬌軀輕顫,不過紫衫依舊擡頭,笑看着楚翔。
“是哩,你怎麼知道咧。”
“猜的。”
寒風一陣陣涌來,高處,總不勝寒。
一陣赤金亮起,濛濛金光,驅散了所有寒意,但紫衫,卻依舊緊緊抱着楚翔,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她感到溫暖。
良久後,楚翔才擁着紫衫,朝扶梯走去。
“紫衫,倘若,我是說倘若,有一天,我不再是我,另一個我要殺你。你記住,一定,一定不要還手。”
這是一個突兀的,有些傻瓜的要求,只有那些傻瓜,纔會在面臨死亡時,閉目待斃。
偏偏,這個世界上真有傻瓜。
“我知道哩,如果你要殺我,我一定不會還手的。你就是你嘛,哪個你,都是你。”
我就是我?是嗎?也許是吧。
逍遙子全身衣衫凌亂,身上還有着不少血痕,此刻的狼狽,完全沒有了方纔的翩翩風度。
凌波微步早已施展到了極致,往往一個殘影剛滅,數個殘影已生。
偏偏,不論殘影有多少,密集的刀氣中,總有一輪彎月,緊緊的貼在每道殘影喉間。
殘影越來越快,魔刀卻仍舊只慢了一線,逍遙子額間見汗,已經不準備保留底牌。
“喝!”
吐氣開聲,只見周圍空氣驟然塌陷,黑色氣場扭曲,方圓十丈內所有刀氣盡數被捲入其內,就連魔刀,都被氣場震的遠遠盪開!
“北冥神功!”
明月指訣微顫,只覺一股沛然大力自魔刀上傳來。臉色倏然一冷,低聲呢語,卻是又倏然展顏,笑的如同鄰家女孩般可愛。
指尖輕動,隔空馭使的魔刀,帶起道道勁風,打着轉兒飛回,收入鞘中。
黑色扭曲氣場一閃而逝,逍遙子臉上一陣潮紅,好似虛不受補一般,卻是也自停下腳步,不做追擊。
片刻後,明月含笑看着逍遙子將異種內力盡數消化,這才曉有興趣的看着他身上幾十道深淺不一的傷口。
傷口泛紅,卻不是鮮血的殷紅,而是一種詭異的暗紅,略帶墨綠!
魔刀,淬了毒。
“哼!”
只見逍遙子一聲悶哼,倒吐一大口夾雜着血塊的鮮血,腳下一陣晃動,這才面含煞氣死死盯着明月。
“好!好!好!好一柄魔刀!好厲害的毒藥!好狠心的丫頭!”
明月不語,含笑退開數十丈,而後幾乎同時,原本圍在逍遙子周圍的三十六名高手齊齊出手,漫天氣勁朝着方纔受創的逍遙子裹去!
貪狼陣,發動!
風吹無痕騎在馬上,懷抱着驀然。
那柔軟,讓人心醉。那溫香,讓人沉迷。
柔情似水,可化一切鋼鐵,佳人如釀,越飲越難忘懷。
風吹無痕還記得自己是神宗的人,但風吹無痕,卻已經忘了任務。
如同其本身對於驀然的吸引一樣,驀然身上,同樣有着一種與衆不同的味道,越是接觸,越是讓他難以忘懷。
原本,他兩人俱是一時俊彥,天生該被榮耀環繞着的人。
這等人物,要麼相互爲敵,要麼相互爲善,擦肩而過,亦或者默默無聞都是不可能的。
其實,當風吹無痕接下任務的那一刻,就註定了他要沉淪到這一段感情之中。
至於結果如何,也許連某個身在其後的佈局者都不知道。又或者,他原本就沒想過讓陰謀單純只是陰謀。
單純的陰謀,就像一張薄紙一樣,再完美,掩蓋不了其本身的脆弱。
在楚翔看來,所謂謀略,若脫離了變數,也就離失敗不再遙遠,特別那些關乎感情的。
情場就像戰場,但情場,畢竟不是戰場。
三十六計,可借鑑,但若想憑此就將一切都掌握在手,明顯不能。人心,比之天意,同樣莫測。
陽光透過泛黃的樹蔭,照出點點光斑,就像此時天空中隱藏在明亮蒼穹後的星辰。
一匹駿馬,兩道身影,爲這秋日裡的蕭索,增添了不少色彩。
男子執繮御馬,女子如玉兔依偎,好一派和諧。
“驀然,我帶你回去見見我師尊,如何?”
風吹無痕低下頭來,盯着一臉幸福之色的驀然。難得的,這一刻他停止了自修。
驀然擡頭,正好看到對方嚴肅的表情,好似想到了什麼,臉上不禁一紅。
“還是,先陪我回去看看義父吧。”
修爲明顯要壓過風吹九天一頭的驀然,聲音卻細如蚊蟲,顯得頗有些底氣不足。
風吹無痕訝然失笑,這才點頭,駕馬朝着遠方馳去。
主上,你可曾知道,無痕,當真醉了。
我此生,必不負神宗。
但此情,我亦不會負了驀然。
風吹無痕神色肅穆,眸子裡充斥着擔憂,看向遠方的目光,沒有焦距。
本能的,他覺得那如神般的白衣,將一切都算計到了心中,包括自己的“墮落”。
本能的,即使棄去對神宗的眷戀,他發現自己,同樣早已失去了朝楚翔出手的勇氣。
若楚翔要殺驀然,自己該,如何適從?
風吹無痕迷茫,臉紅的驀然,卻沒有發現無痕的擔憂。
沉醉在感情中的女人,最是盲目。本該產生的疑惑,事前計劃中的不周密,由於無痕的介入,驀然已經忘記了去思考。
幸福的她,早已忘掉了,曾經深愛着的狂過。
你負了我,卻是莫怪,我也負你。
“負嗎?”
此時此刻,在那八千九百丈高的縹緲峰頂,一襲紅衣,迷離着呢喃。
“呵!”
逍遙子一聲怒喝,周身三處大穴迸出血泉,本就幾乎修煉到巔峰境界的北冥神功超負荷運轉下,方圓三十丈內,空間完全扭曲!
“嗷嗚——!”
伴隨着一陣淒厲的狼嚎,三十丈扭曲空間外,平地裡忽然捲起一陣狂風,直上雲霄,整個將巨型黑色氣罩籠罩到了中間。
一尊碩大的,足有百米大小的氣勁巨狼,忽然從天空中撲來。
這一刻,就連耀眼的陽光,都再也遮不住蒼穹後某顆星辰的光亮。
青色巨狼咆哮着,帶着無邊兇焰,就像是天外飛來的隕石,狠狠朝着扭曲空間撞去。
無聲無息,沒有預料中的轟鳴,那聲勢比之先前愈加狂暴的巨狼,再次被那黑色扭曲吞噬,就像迎面撞到了怪獸嘴裡,連根骨頭都沒能剩下。
氣罩中央,逍遙子臉色驟然一紅,“噗”的噴了一大口淡綠色的鮮血。
一陣陣眩暈自腦中傳來,逍遙子覺得自己,意識越來越混亂。
毒藥!從不被高手放在眼中的毒藥!若是同樣由高手來製造呢?
除了少部分所謂百毒不侵的功法,天下又有多少高手當真能無視一切劇毒。即便是段譽,難道當真以爲生吞了莽牯朱蛤就能免疫一切毒素?
高手無懼毒藥,一則因爲本身抗毒性強,更因爲內功凝聚,什麼毒都能迅速驅除。但若是連驅毒的時間都沒有呢?
逍遙子很憋屈,毀在劇毒手中,讓他覺得頗爲憋屈。高手都有高手的氣度,譬如西門吹雪,譬如葉孤城,你讓他們在劍上淬毒,只怕他先拔劍朝你削了去。
但明月,並沒有這種高手氣度。不論手法多卑劣,只要能殺敵,就是最好的,這是楚翔教給七靈的。所以但凡神宗出產的真正高手,鮮有良善之輩。
在此刻逍遙子眼中,那三十六個神秘高手,俱都化爲天空中的星辰,籠罩大地。博通百家的他,竟然愣是看不透陣法破綻,甚至類似陣法,連聽都沒聽過。
陣有困陣,有幻陣,有殺陣。
只得其一,是爲下品。能得其二,即爲中品。能合其三,當爲上品。若能挑一道主修至極境,其二輔助,完美貫連,方爲上上。
譬如傳說中的幻陣之尊——兩儀微塵大陣!
混沌紀元中的陣法,太少太少,即便黃藥師,又懂得多少奇門玄術?何況逍遙子,僅僅就陣法一道來說,還不如黃藥師。
《武典》內記載的,疑爲修真世界中上品陣法《三絕陣》之一的貪狼陣,豈是逍遙子能夠揣度。即便只得到三分之一的完整陣圖,即便只能發揮原本百分之一乃至千分之一的力量,也不是逍遙子能夠輕視、睥睨。
法陣空間外,三十六名高手齊齊噴吐鮮血,黑色面罩早已被血液浸透,呈現出暗紅的色澤。
明月朝着那三十六名高手緩緩點頭,好似做出了什麼重大的決定,少有的,眼中出現一絲不忍。
那三十六名得到指示的高手,沒有一個猶豫半分,就像約定好了一樣,一齊取出一顆藍汪汪的丹藥,吞服。
轟!!!
沖天氣焰中,三十六人無聲咆哮起來,身上氣勢剎那暴漲十倍,堪比高手運轉天魔解體大*法!
周天大穴幾乎同時爆開,那些高手眼睛俱都暴突起來,密佈的血絲,像是蚯蚓一樣蔓延,倏忽爬滿了眼球!
咆哮着,無聲的。他們,早在丹藥入腹時,就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其中十八人因爲根骨相差太遠,加上毅力不夠,當場自爆身亡。剩下十八人,卻是強撐着身體一點點撕裂的痛苦,強行將狂暴十倍的內力按照特定的行功路線運轉。
內力所過,經脈同時粉碎,但撐過第一波的,沒有人在這時倒下!
遠空,在那看不到的地方,也許是億萬光年外的某顆星辰,顫抖起來。
混沌紀元是遊戲,有的僅僅是地圖,本不該擁有,宇宙。
但偏偏,一股淡淡的、莫名的力量,帶着殘忍的狼嘯,破界而來!
貪狼,從來不是某個位面的神祗,某一界的星辰,亦或者某個人的代號。
貪狼,三大凶星之一,其實,同樣代表了一種“類規則”!
有界的地方,有人的地方,就有慾望,就有了貪狼。
當十八股狂暴的內力涌出體外,當天空中那一縷“莫名”降臨,當三十六股爆碎的血肉捲上雲霄,一匹猙獰的青狼,狠狠朝着黑色扭曲光罩撲去!
轟隆!!!!!!
劇烈的爆炸,狂暴的氣旋。
天地,好似在瞬間,被那青黑兩色完全充斥。
明月躲在一道壯碩的背影后,摩挲着魔刀。
青色巨狼、扭曲空間,在爆炸生出的同時,齊齊湮滅。
逍遙子狠狠撞飛在遠處山壁上,全身骨骼、內臟碎裂了大半,瞬間重傷。
號稱能吞噬一切的北冥神功,終於在眨眼間,被那遠遠超出極限的力量,攻破。
黑衣人依舊木然站立着,收回了防禦氣罩,任由那炙熱的餘波拂到身上。看起來,有些呆滯。
待四周光華散去,待看清場上狼藉,明月那摩挲着彎刀的手指,停了下來。
一個深達十丈,方圓二十丈的巨坑,生生將原本平整的山地,塑出一個山坳。
遠處塌陷的山壁下,逍遙子已經完全被活埋到了碎石裡,生死不知。
似乎,貪狼陣加上那三十六名次絕頂高手自殺式攻擊,效果比預計的還要好。
逍遙子,身爲如今江湖中絕頂層次的人物,意境將要圓滿的宗師,絕對不是如此輕易就會失去抵抗能力的。
但此刻的逍遙子,狀態早已下降到了低谷,可還能擋得住如狼似虎的黑衣人?
何況還有一個手執天下第一魔刀的明月!
執有魔刀的,未必一直是天下第一。但曾經執有魔刀的,俱都成爲過天下第一。這是楚翔告訴明月的,也是他對明月的期盼。
明月知道,逍遙子完了。所以明月,停止了原本出刀的念頭,笑了。
神宗密室,楚翔放下手中的《帝王心術》,臉上泛起些許笑意。
紫衫在研究室中倒騰着各種珍貴道具,物品,這已經成爲她最近唯一的興趣。
但楚翔捫心自問,其實並不在乎她的奢侈。
有些虧欠,若能以外物來彌補,其實最是廉價不過。
站起身來,楚翔閉上眼睛,開始日常自修。
周圍淡淡的赤金光芒升起,在那光耀之中,一點點幾不可查的威嚴,瀰漫開來。
赤金,就像是海洋,籠罩在楚翔周圍。
那朦朦朧朧的波動,一浪,接着一浪。
歡快躍動的光焰中間,那一道道穿梭着的虛影,又是什麼?
丹田內,內息如海,紅浪翻滾。
丹田內,九條金蟒虛影,在內息的海洋中,在那尊被封印起來,早已從記憶裡抹去的真身下面,歡快的翻滾着,成長着。
帝王之道,不是那麼好走的。
常人,又豈能天生就擁有真龍之氣?
但草莽間,也能出現帝王。騰飛的鱗蛇,總有成蛟,化龍的一天。
這是一條,偏頗的武道之路。卻與那同樣偏頗的《武典》,相得益彰。
既然已經走上了不歸路,那便將偏鋒,走到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