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炳原本是極有城府極有條理的一個人,可是被劉清顛三倒四的問話給徹底搞暈頭了,一臉的茫然,說道:
“提醒督主有人要刺殺他?”
“對。”
雄您是要自首嗎?”
“當然不是。”劉清笑道,“我是進府‘瞻仰’太監風采的,刺客另有其人,而且是在府外偷襲,不在府裡。”
這樣。”張文炳還是不敢相信對方的話,含糊的應道。
“反正我讓你告密,你做就是了,記住,刺客在府外,不在府內。”
知道了。”張文炳暗想,他這是想聲東擊西嘛,我得想個辦法提醒督主全部事實。
“至於你的終身解藥……”
聽到自己最關心的內容,張文炳耳朵都豎起來了。
“等我和我的兄弟平平安安出了史府,才能給你,所以,你最好祈禱我們毫髮無傷。”
“我祈禱,我祈禱你們長命百歲榮華富貴。”
劉清哈哈一笑,解決了刺殺的第一步問題,心裡更是樂顛顛的:楚蘭亨啊楚蘭亨,敢跟老子搶女人,就已經是不赦之罪,竟然還敢點我穴道,用劍逼我立下“公平競爭”的誓言大誠最好帶齊了什麼御馬監的“刀槍劍戟”和烏衣院的九根指頭,看看獨冠山的弟子打不打得過,老子沒泄露賭局,老子透露的是你的計劃,不算違規,哈哈。
不過他對史大誠護衛的實力到底還是心裡沒底,又對張文炳道:
“大太監要是死在府外,你也不用來向我要解藥了。”
張文炳嚇了一跳,對劉清的目的越發搞不明白了,只得連聲應聲,心想,難道說他真的是想“瞻仰”督主大人的風采?
劉清早已備好了布條,矇住張文炳的雙眼,說道:
“暫時還要委屈你一會,還有一件事你要記住了,告密的事除非我提起,你不得再在我面前說到它,知道嗎?”
“是是,英雄的吩咐我一切照辦。”張文炳雙眼被蒙,仍對着劉清連連點頭。
劉清出去叫回楊銳等人,得意地道:
“成了,快給我們易容吧。”
衆人見到門口的兩具“死屍”,全都一愣,劉清衝大家使了個眼色,大聲道:
“來人吶,把屍體擡出去埋了。”
楊銳彎腰一探,知道兩人還活着,笑着搖搖頭,叫過來四名手下將他們擡走。
楊銳深諳易容之道,葉亭的小技巧還是跟他學的,就由他替劉清化裝,葉亭自己對着鏡子動手,沒有多長時間,兩人就成了一高一矮的兩個老頭兒。
兩名老僕身有現成的衣服,但是對劉清來說太小,對葉亭又太大,楊銳也早已準備妥當,事先定製了兩套合身的史府僕人衣褲,葉亭又在衣內塞了些棉絮,變得矮胖,更加認不出來了。
然後將張文炳押入馬車,在街上兜了幾個圈子,停在離史府不遠的地方,剩下的事情就要交給劉清與葉亭兩人了。
楊銳雖然知道劉清法術高強,仍不大放心,拉着他走遠幾步,小聲道:
“劉公子,報仇雖然事大,小姐的安全卻更重要,萬一事情有變,暫時撤退纔是最佳選擇。”
劉清臉上塗了一層亂七八糟的顏料,連表情都做不出來,只能嚴肅地道:
“你放心吧,包管還你們一個完整無缺的小姐。”
楊銳點點頭,又道:
“府外爆竹一響,就是護衛已被引出的信號,儘快下手,從東牆跳出,有人接應。”
這些話劉清已經聽了好幾遍,晃晃手指,說道:
“沒問題,快點殺,快點跑,安全第一。”
兩人又回到馬車旁,放出張文炳,解下矇眼的布條,楊銳等人趕車離去,毛驢仍在,張文炳認出個子高的老僕就是審問自己的青年,衝他哈腰鞠躬之後才上驢,說道:
“英雄,咱們這就去史府吧。”
劉清驢屁股上拍了一下,三人出發,劉清問道:
“進府有什麼要注意的事項沒有,不要臨時才告訴我有問題。”
“沒有沒有,兩位跟着我,史府裡沒人敢問。”
張文炳說得沒錯,他們進的也不是正門,而是一處角門,裡面早有兩名僕役等着,見了張管家,點頭哈腰不及,根本沒擡頭看一眼兩位老僕與平時有什麼區別。
張文炳帶着兩人走甬路窄廊,到了後院的書房,裡面有幾排書架,張文炳道:
“委屈兩位了,督主大人每次回府必然來這裡議事,兩位躲在書架後,可以看到督主的樣貌,我會禁止其他人來此處,也請兩位忍一忍不要弄出聲響,督主什麼時候回來可不一定,我去……一會回來。”
張文炳望着劉清,意思我要去“告密清點點頭,說道:
“去吧,三個時辰內記得回來點吃的,我們可不能幹餓着。”
“是是。”張文炳答應着,自去向史大誠的弟弟史大謹“告密”,至於他找個什麼理由解釋消息來源,劉清也不關心,知道這個老頭兒是個人精,自然能編出合理的情節來。
書房裡只剩下劉清與葉亭兩人。
兩人都是老者的裝扮,一個高大,一個矮胖,臉上塗着厚厚的粉底,表情僵硬,只有眼珠依然靈活,葉亭目不斜視,劉清的視線卻轉來轉去,一會全是笑意,一會不懷好意。
葉亭先是轉身不理他,可是總覺得劉清仍在身後肆無忌憚地偷瞧自己,於是又轉身嚴肅地問道:
“你又在動什麼壞心思?”
“沒有啊。”劉清兩眼圓睜說道,接着又眯成兩條縫,“我在想張文炳那傢伙剛纔說的一句話。”
“什麼話?”葉亭好奇地問道。
“‘請兩位忍一忍不要弄出聲響’,嘻嘻。”
劉清笑得很猥瑣,葉亭卻茫然不解,小聲說道:
“這有什麼好笑的,咱們就應該安靜些,你的聲音就太大了。”
劉清還等着葉寧發怒,沒想到她根本沒聽懂自己的意思,心想媳婦太天真,聽不懂雙關語,我還是不要在這方面開導她了,於是清了清嗓子,說道:
“亭妹妹說得沒錯,咱們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坐在這裡好了。”
地板上有散落的書籍,劉清挑大而乾淨的摞在一起,讓葉亭坐下,說道:
“沒想到太監還挺愛讀書。”
“大概是附庸風雅吧,我猜這些書他從來沒看過,要不張文炳也不敢讓咱們躲在這裡。”
劉清隨手翻了幾本書,全是些《論語》之類的經典,時代再往後的書籍就和他原來世界裡的不太一樣了,大都數他沒聽說過也不感興趣。
劉清用手指划着書脊,快速地流覽羣書,忽然停下來,小聲歡呼,說道:
“這裡也有修仙的書!”
“你不已經是神仙了嗎?還用再修仙?”
是舊相識,看着親切。”
劉清從書架中抽出書來翻閱,結果卻非常失望,太監史大誠的書雖多,卻沒幾本是真正有用的仙籍,不是聳人聽聞的僞書,就是錯訛百出的殘本。
劉清閒着沒事,將每一本都揀出來看一眼,然後搖頭說道:
“錯的,錯的,全是錯的。”
葉亭難得見到劉清這麼認真的看待一樣東西,而且很像行家裡手的樣子,不由得對他多了幾分敬佩,說道:
“這種人的家裡,哪會有真正的仙家秘籍,你還是不要浪費時間看了。”
“我倒希望老太監根據這些書修習仙術,包管他兩三年之內走火入魔。”
劉清從最下一層又抽出一本薄薄的冊子,翻開之後心中一震,那書中的文字筆劃幼稚,七零八落的,但是劉清卻一眼認出,這一定是某位仙人的手記,字數不多,卻是他從未見過的。
劍神成仙多年,雖然只醉心於劍術和進攻性法術,對其它仙術多少都有所瞭解,這冊子中的修煉法門卻不在他的記憶庫中。
劉清合上書看封面,上寫着“上清導引篇”五個字,很普通的道家書名,再看裡面的內容,也是最基本的修築根基煅煉內丹的方法,並無特別新奇之處。
劉清正要再看下去,忽聽房門打開,於是將冊子塞進懷中,心想這書雖然低級卻是真品,不能留給老太監。
來者是張文炳,親自端來了幾盤點心和茶水,恭恭敬敬地道:
“請兩位英雄隨便吃些,請恕老兒招待不週,酒肉一類的實在不方便帶進這裡。”
劉清一瞪眼,說道:
“在我面前,不準自稱‘老兒’。”
“是是人明白。”
張文炳放下托盤,充滿期待地看着劉清,又道:
“英雄吩咐小人辦的事,已經辦妥了,是不是能提前給小人一粒臨時解藥,我怕待會忙起來,沒機會來取。”
劉清往嘴裡塞了一塊糕點,含含糊糊地說道:
“不行不行,三個時辰一次,按點給,你那麼聰明,肯定能想到辦法脫身來這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是是,謝英雄誇獎。”張文炳沒耐何,只得又離去。
這一天很是漫長,除了張文炳偶爾來要解藥,果然再沒人來,他帶來的消息也常常變化,一會說督主史大誠可能不會來了,一會又說已經在路上了。
劉清百無聊賴,無非是看看那冊《上清導引篇》,或者調戲一下葉亭,可惜葉亭易容之後容貌身材鉅變,比劍神被貶凡間的落差還要大,又不敢大聲說話發脾氣,令劉清少了許多樂趣。
外面天色漸暗,劉清支着耳朵細聽遠處的聲音,雞鳴狗叫偶爾傳來,可是他現在身處深宅大院,院外的聲音一點也聽不到。
劉清滿懷期待地等着,張文炳忽然推門闖了進來,這時不到三個時辰的“吃藥”時間,必然是有別的事情,劉清心中暗喜。
“英雄……”張文炳看着劉清還不太敢說。
“什麼事,說吧。”劉清鼓勵道。
人在衚衕口行刺督主。”
葉亭騰地站起來,疑惑萬分地看着劉清,劉清要不是臉上有顏料掩護,這時已經笑容滿面了,裝出焦急的聲音,問道:
“是誰?死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