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浮空艦掠空而來,在空中一個盤旋,落在蜀山境內。
峨嵋天下秀,青城天下幽。
千年之前只有蜀山,大劫中蜀山宗主殞落於天劫之下,之後正邪大斗法,蜀山劍聖傷於天魔宮主之手,再度閉關。
楚歌吟與羽紅袖爭蜀山宗主之位,最後到底是楚歌吟勝了一籌,在宗門中得到了本宗門人的多數擁護。
卻不想羽紅袖卻掀了桌子,以本宗擁護她的女修爲根基,以女真同修會爲輔自立門戶,稱蜀山北宗。
從此蜀山山脈被一分爲二,南宗所居仍叫蜀山,但又被稱爲青城。
蜀山北宗所在被羽紅袖取名爲峨嵋,故蜀山北宗又被稱爲峨嵋派。
峨嵋有內門外門,上下院之分,內門全是女修,外門卻是依附於峨嵋派的散修,一入外門便終生成爲峨嵋外門弟子,或是執事、長老,行峨嵋之名,但可在門內傳自己的道統,若是女子,纔可以從外門進入內門,得授蜀山正宗道法。
上下院卻是按弟子的資質而分,內外兩門各有上下兩院,能進入上院者纔有望被執或長老選走作爲真傳弟子,繼承道統,若只是入了下院,二十年內仍進不了上院者,便會被打發下山。
這般規矩,說來對外門不算公允。
但數百年下來,倒也習以爲常了。
當初羽紅袖爭宗主之位不得,得莊璇璣一脈支持,決定自立北宗,但支持她的大多是蜀山派的女修,男修就算有仰慕她的,在這種大是大非面前也沒敢公然站到她那邊去。
所以峨嵋初創時人數極少,爲壯聲勢,羽紅袖纔將女真同修會納入進來。
她建女真同修會時,本來就是自知女修在男修中勢孤力單,所以纔想團結女子力量自成一系。
不料千算萬算,先是被孔璋攪了局,令人質疑她的眼光,道侶之選竟然成了本宗千年來最大的叛門之人。
再然後其父又殞落於劫數之下,失去最大的憑依,令得宗主之位旁落。
創建峨嵋時,其中的女修便索性被她收歸門下,修爲高深的封爲長老和護法,資質好的則歸爲內門弟子,男性則仍設外門安置。
不過如此一來自然有人不滿,所以部份修士便隨葉繽去了北海。
其他的騎牆派本在猶豫不決,但彼時各方勢力仍在爭鬥不休,散修如果不凝聚在一起,遲早也會淪爲炮灰。
不管怎麼說,峨嵋也是蜀山的一脈,有道門的光環在,這些男修才甘願落置在峨嵋外門之內。
不過這千年來,峨嵋始終是陰盛陽衰,一來外門散修中無人能反過來壓制羽紅袖和莊璇璣,二來內門上承蜀山正統,後來的女修也因爲同性之故融入其中,凝聚力之強,遠非外門男修千支百脈一盤散沙可比。
男修們雖明知不公允,但外門人雜,實在是沒辦法統合得起來向內門爭權,又鬥不過羽紅袖,也就註定了外門只能被內門支配,連向內門多要些權力都困難的局面。
多年來,男修們倒是另外想出一條明路,那就是學羽紅袖之前的手法,融女修進內門,只要能令峨嵋重掌蜀山門戶,不管羽紅袖情願不情願,到時執掌蜀山各院、堂、大小靈境,甚至是異界洞天的人,外門恐怕也比楚歌吟的支持者要值得信任一些。
到那時,外門地位便會一躍而起,從此改變。
所以說到支持峨嵋重掌蜀山門戶,這一點上內門與外門卻是一致。
這一切,慕容雪雖未對孔夙夙明言,但也隱約透露了不少。
作爲內門掌控外門的一種手段,外門弟子是有機會與內門弟子結爲道侶的,只要本人雙方願意,再得到宗主沈無垢或是羽紅袖的首肯。
能與內門弟子結爲道侶的外門執事或是長老,必定親近內門,被如此一分化,外門更加難以凝聚起來向內門分權,只能乖乖的聽從內門吩咐。
這些原不該如此之早便告訴孔夙夙,其中關於內門外門的隱晦關係更是不該提示,但不知爲何,慕容雪卻忍不住對孔夙夙說了。
兩人出了浮空艦,慕容雪略施道術,給浮空艦掩了一層障眼,對孔夙夙道:“再往前便要進入蜀山雲海了,雲海中有當年祖師的禁制,非我蜀山之物進入,如無護符便會引起感應,若是惹得南宗那些師兄出來大驚小怪反倒不便,故此在這裡便落了艦,行走過去,道友勿怪。”
“怎麼會呢,能與慕容仙子同行,正是我所願。”孔夙夙緩緩轉動頭顱,目不轉睛的看着四周的一切。
兩人當下同行,沿路而走,過幽澗,步石橋,向峨嵋方向行去。
行至一片精舍之前,忽然從旁邊有人竄了出來。
“此乃峨嵋所在,咦,原來是慕容仙子,不知您何時歸來的,可曾順利誅殺了武修陽那魔頭?這位不知是誰?”
說話的人是兩名峨嵋外門下院弟子,作爲外門在此的看守之職,平時難得見到慕容雪,今次卻是看到日常裡冷冰冰的慕容竟然也會巧笑嫣然的與一個男修有說有笑的並肩行來,自是大爲驚訝。
“什麼時候輪到你們管起我的閒事來了?”慕容雪淡淡的道,但語氣之冷卻是顯露無遺,與對着孔夙夙時大相徑庭。
兩名外門下院弟子頓時面現尷尬,不過哪裡敢和慕容雪計較,訕訕的笑着退向兩旁。
“道友請。”喝退了兩名守山弟子,慕容雪向孔夙夙道。
望着兩人遠去的背影,從一旁再度竄出來的弟子不由低語起來。
“死婆娘,拽什麼拽?”
“好了,好了,別說了,小心被她聽到,又不是不知道內外兩門的地位不同,你當你是外門長老?”
兩人沿路上峰,慕容雪向孔夙夙指點着峰下的精舍,那些便是外門上下院弟子的居所,而內門弟子則居於半峰之上,外門長老則是分佔了峨嵋主峰的各處山峰,形成環圍之勢。
總的說來,峨嵋所佔地方基本上是當初蜀山雲海之邊,以原來蜀山羣峰中的一座作爲了山門所在,外門長老的居處差不多已經是在雲海之外的一些山峰,已離開了雲海禁制的庇護,由此可見峨嵋仍是遠不如被男修把持的蜀山南宗。
前方忽然一道遁光落下,橫在山徑之上,卻是一名道姑打扮的人。
慕容雪見了一怔,卻連忙上前施禮道:“見過孫師叔。”
那道姑微微點頭,卻將目光投向孔夙夙,森然道:“雪兒可是已完成任務?既是如此,爲何不上山覆命,卻帶着這名男子上山,難道不知道主峰之上,男子不得擅入嗎?”
慕容雪一驚,忙道:“師叔,弟子此次奉命追殺武修陽,雖能僥倖成功,但中間還是有些波折的,又逢西牛賀洲有大能爭鬥,幸好得到孔道友路過援手,所以我是想邀請他成爲本宗外門執事或是長老。”
“外門執事或是長老?”孫姓道姑皺眉看了看孔夙夙,忽然冷笑一聲道:“你雖有本宗三秀之名,但那到底是外人的虛誇,似乎還沒有薦人成爲外門重要職司的資格。”
“孫師叔請看。”慕容雪鎮靜的一笑,身上氣勢忽然一漲,似乎有什麼無形之力奔着孫師叔去了。
那孫姓道姑忽然眉毛一動,面上訝然,“你,你突破至天人境了。”
“如今弟子有資格推薦孔道友了吧?”慕容雪淡淡一笑。
那姓孫的道姑叫孫紅霞,她說得沒錯,峨嵋三秀的說法到底只是外人的說法。
在峨嵋內部,一天沒到天人境,便沒有資格成爲宗門最核心的層次。
要推薦外人加入外門不算太難,峨嵋內門弟子便有資格,但一來便要擔任執事,甚至是長老,便沒那麼容易了。
峨嵋三秀中,以申屠紅修爲爲最,第一個突破天人境,想不到慕容雪竟然也突破了。
“按規矩,我若薦人,自然要帶上他前去面見宗主,得宗主許可,所以我與他同行上峰,算不得違反了宗門之規吧。”
“好,就算你有這資格了,那又如何?我是內門巡山執事之一,現在我認爲就算你要薦人,也沒必要非帶他立即上山,大可以讓他在山下外門精舍中等候召見,你自行去稟告宗主,宗主有意再召他上峰。”孫紅霞冷笑道。
慕容雪面色一冷,巡山執事負責平時宗門警戒,的確有此權力阻止孔夙夙上峰,但非要這樣做自然是不給慕容雪面子。
這倒也不奇怪,當初峨嵋初創,就算是內門,也是成份複雜,既有原來蜀山弟子,又有女真同修會的女修,就是蜀山女修中,也還有莊璇璣一脈。
以羽紅袖之能和手段,都花了近百年時間才壓下所有的不同聲音,使得宗門內的各支對她臣服。
但這只是對羽紅袖而言,並不代表對羽紅袖的弟子也是如此,羽紅袖閉關後,沈無垢接掌宗主之位,其他人不免有些微詞,並不完全心服,只是羽紅袖之外的最大一支是莊璇璣一脈,卻與沈無垢交好,這才能壓得住其他人。
但如果連再下一輩的慕容雪也能讓每個人都心服,那就更不可能了。
那孫姓道姑,本就是當初加入峨嵋的女散修一脈的弟子,修爲雖勉強達了天人境,卻再無寸進。
“孔道友,先前未能和你明說,你不會怪我吧?”慕容雪貝齒輕咬向孔夙夙道。
“無妨。原來道友是想邀請我加入峨嵋外門。”孔夙夙的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表情,旋及笑道,“那在下便在山下先候着好了。不過我這人生來好動,峨嵋如此秀麗,不知能否不禁足於山下精舍,而四處遊覽一番呢?”
慕容雪還未說話,孫紅霞已搶先道:“當然可以,只要不上主峰,其他地方若你有能耐,都可去得。”
“如此,我先告辭了。”孔夙夙飄然下峰而去。
慕容雪扭回頭來,微帶怒意的道:“孫師叔,宗門之內,除了主峰,還有幾處地方布有禁制,不可亂走,你爲何不讓我提醒他?”
“師侄,說話要注意,我何時阻止你提醒他了?不過是你自己慢性子,說話慢了點。再說此人既然是你邀來,想必也有點能耐,主峰之外的禁制想必也難不倒他什麼,若有損傷,也不過是證明其修爲不足,尚不足以擔任外門重職,難服人心。”
慕容雪被她說得啞口無言,明知其用心不善,但是偏偏明面上沒有一點破綻。
“師叔,告辭了。”慕容雪也難得和她再鬥口舌,決定先行回峰覆命。
待慕容雪上峰後,孫紅霞卻自語道:“慕容雪這妮子竟然開始邀請修士加入外門,還想得到執事以上的職位,莫非是沈無垢有心爲之?這倒是需得去給他們提個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