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祈朝?”
長淵問道:”那是何地?”
渺祝解釋道:”是下界的一處凡世。我在施法之時,冥河指出天祈朝的確存在慧義棺的氣澤。”
曦和思量了片刻,覺得這天祈朝聽起來有些耳熟,這纔想起來之前司命提到過的那個凡世也叫做天祈朝,大抵便和渺祝所言的是同一個地方。她問道:”冥河雖然指出天祈朝有慧義棺的氣澤,但也未必是真,也許是那竊賊使出的障眼法也未可知。”
渺祝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但我們現在只有這麼一點線索,我思量着,若是去了天祈朝,興許還能發現一些其他的蛛絲馬跡,否則咱們眼下壓根無從下手。”
曦和道:”所以,你此番來這裡,是想要讓我去凡界幫你尋慧義棺?”
渺祝再點點頭,道:”最近幽都有些不太平,我得鎮守在那兒,況且我們靈界雖然一直看管慧義棺,但除了冥河,也沒有其他任何能夠用來找尋其蹤跡的辦法,若是貿然前往天祈朝,不僅幽都無人鎮守,下界之後估計也就像盲頭蒼蠅一般。而你是父神的女兒,這些神祉中與父神聯繫最緊密的便只有你了,要是連你都沒有辦法,其他人便更是無計可施。”
曦和道:”你確實留在幽都爲好,慧義棺是父神之物,我無論如何也不能置身事外。天祈朝怎麼說也是一整個凡世,一旦找起來很費力氣,你可還有更爲確切的地點麼?”
渺祝道:”之前知道是天祈朝之後就急忙趕來了,沒想那麼多,要不你等我回去一趟再找找?”
長淵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看你這德行。”
渺祝打着哈哈乾笑。
曦和道:”橫豎這事一時也急不來,你便回去一趟罷,我從天宮回來也乏了,三日後你再來,到時候我再下界幫你尋慧義棺。”
”那就這麼辦罷。”渺祝在青櫻地攙扶下,撐着自個兒的老腰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老子來你這兒一趟去了半條命,老子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曦和看着那弱柳扶風的美男子一口一個”老子”,覺得忒煞風景,僵硬地扯起嘴角笑了一笑:”每回你來我這兒都沒什麼好事,我還覺得是我上輩子欠你的呢。”
渺祝翻了個白眼:”罷了,看在你先前給的藤蘿種子上,老子不跟你計較這些。”
曦和繼續扯着嘴角笑:”那還真是謝謝你了。”
長淵道:”你們這些神仙就是煩,不就是芝麻大點兒道地方,直接將那什麼天祈朝翻過來找一遍不就行了麼?有這麼些閒工夫,我都能將那幕後之人揪出來剝二十層皮了。”
曦和道:”天界與凡界相連,自然要對凡界生靈負責,也幸好當初天地分化之時將凡界擱在了天界道下面,若是換作你魔界來管,恐怕早就寸草不生了。”
長淵微哂。
”那行,我便先回去了,三日後再來。”渺祝道,”下回可得幫老子將那龍捲風清理乾淨,否則老子拔了你的紫藤蘿。”
曦和也不再跟他耍嘴皮子,擺了擺手:”慢走,不送。”
送走了渺祝,曦和原本想將長淵與打發走,可他嫌這幾日趕路趕得太勤,魔界又沒什麼要緊事,乾脆在洛檀洲住了下來,她便也由着他去。
在天宮住了將近半個月,回到洛檀洲後,她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回想了一下在廣晨宮的時日,發覺與廣胤相處雖然沒有想象的那麼艱難,但也委實不太好應對。雖然她對於就這麼不辭而別感到有些不妥,但很快便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後。
自洪荒末年以來,六界之中雖然算不上太平,然而,除了三千年前封神印鬆動,還始終未有什麼事能夠對六界都產生什麼大影響的。因此此番慧義棺丟失,令她很是在意,心裡總隱隱地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仔細想想,三千年落神澗封神印大鬆動,恐怕都不是偶然。
魔神封印與慧義棺皆爲上古時期所留,不論這兩件事之間是否當真存在關聯,都不是一件好辦的事。
萬一真如長淵所說,偷取了慧義棺的人是想要天地大亂,恐怕就有大麻煩了。
曦和與長淵在洛檀洲等了三日,三日之後,果然有人來了,不過,似乎並不是渺祝。
已經按照約定前來履行工期的嬰勺正在島邊挽着袖子鋤草,遠遠地感覺到一陣騰騰的仙氣由遠及近,擡起頭往遠處一望,只見一道流光自天邊而來,飛過東海上空,從她頭頂飛掠而過,馬不停蹄地朝着靈氣繚繞的洛檀洲內而去了。
嬰勺呆在了原地。
她的修爲雖然尚且及不上那些已生了數萬年的老神仙,但訛獸一族統領整個西南荒,其靈識在走獸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來者速度很快,她雖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大致還是能瞧得出身形模樣的。
”娘誒。”她拄着鋤頭,望着那往洛檀洲中央落去的黑色身影,目露驚歎,由衷地感慨了一聲,”這天族太子的心眼兒還真是小,不就是沒跟他道別麼,這麼一大早的,竟然追到東海來要說法了?”
除了大清早便開工的嬰勺,長淵與曦和也感覺到了來者的氣息。
此時這二人正靠在洛檀宮西面的長廊裡,對着一張矮方桌下棋。頭頂上垂滿了茂盛的紫藤花,在洛檀洲的中心,除了白笙所在之地,整個洛檀宮都種滿了紫藤蘿,千萬年來長開不謝,連終年繚繞的靈氣都變成了淡淡的紫色,在虛空中凝成紫霧,環繞着整座洛檀宮。
棋盤上黑白文秤縱橫交錯,黑子張狂,隱隱溢出殺伐之氣,雖有破軍之勢,卻在白子步步爲營的進攻之下已逐漸顯出敗相。
曦和盤膝坐在桌前,指尖執白子,注視着棋盤,良久抿出一個笑來,看了長淵一眼:”你又要輸了。”語罷落子,棋盤上局勢變幻,黑子敗局已定。
長淵側臥在棋盤前,看了一眼面前的棋局,哼了一聲:”你贏了我幾萬年,有什麼可得意的?”
曦和將棋子一顆一顆收回漆盒,道:”棋局如戰場,若是有朝一日你贏了我,魔界必然立於六界之巔。”
長淵道:”我也不想要魔界如何如何,什麼也比不上你同我打一場來得痛快。”
曦和笑道:”那就要看你在這棋盤上何時能贏我了。”
長淵哼笑了一聲。
曦和將最後一顆棋子收入漆盒,正準備起身活動活動,忽然”咦”了一聲,向天邊望去。
長淵亦感受到了那一道氣息,微微坐起身子,望着自天邊而來的流光:”怎麼,以往還有其他天族的人來你這兒串門麼?”
曦和望着那身影越來越近,眼睛微微睜大。長淵向來不太同天族之人來往,與廣胤也未曾見過幾次面,因此只察覺出來是天族之人,而她在天宮住了將近半個月,日日面對着廣胤那張臉,哪裡會認不出來。
這人,竟然跑到洛檀洲來了。
這時候青櫻恰巧端着茶點過來,便見那一道流光飛掠入長廊,顯出一個墨袍人影。她的手一抖,點心差點掉在了地上。
曦和坐在棋桌邊,擡着頭望着瞬息之間已至眼前的廣胤,一時有些發懵。雖說她從天宮走得確實有幾分倉促,但好歹也託了廣瀾幫忙知會一聲,無論如何也不至於讓他特地趕來洛檀洲要說法罷?
她仰着頭,覺得脖子有點發酸,見廣胤進入長廊落定之後,那漆黑的眸子悠悠轉過來,她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咳,太子殿下,你來我這裡,有何貴幹?”
廣胤理了理一路行來被風吹亂的衣襟,並未立即答話,而是轉過眼看向一旁的長淵,微微一笑:“這位想來便是魔尊了,久仰。”
長淵冷淡地點點頭:“天族太子,幸會。”
曦和咂了咂嘴,這天族和魔族當真是一上來就不對盤。她給青櫻使了個眼色,後者連忙將茶點擱在了矮几上,從一旁端了蒲團,擱在曦和的左手邊,讓廣胤坐下。
曦和輕輕咳了一聲,道:“上回在天宮臨時有急事,沒來得及同你告辭,真是對不住,你多吃些點心,就當是給你賠禮道歉了。”
廣胤安然坐下來,看了一眼桌上的點心,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問道:“什麼急事?”
曦和想了想,覺得這事也沒必要瞞着廣胤,於是坦白道:“幽都丟了慧義棺,渺祝來尋我助他一臂之力。”
廣胤眉頭微動。
曦和繼續道:“只可惜他匆匆忙忙來我這裡,不巧正碰上了洛檀洲靈氣暴動,一把老骨頭被折騰得狠了,這才託長淵上天宮尋我,若是給你們天宮造成了什麼不太好的影響,我先同你道個歉。”
廣胤擱下茶盞:“這也無妨,魔尊鮮少踏足天界,偶爾來天宮溝通溝通兩族感情,我亦是求之不得。”
曦和捧着茶水低着頭喝,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廣胤道:“那,慧義棺如今可有下落?”
曦和將臉從杯子裡擡起來,搖了搖頭,道:“冥河能夠感應到慧義棺的氣澤,渺祝這兩日會帶消息來,我們正等着他。”
話音落下,天邊便又出現一道不容忽視的氣息。
長淵揚了揚眉:“說曹操曹操到,來得還真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