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道成好奇的問道:“要是真如大司馬所料大將軍兩個月內攻下徽城,那楚帝熊煥會怎麼做?”
如果讓肖道成選擇在自己有生之年是能活捉熊煥還是能徹底解決世家問題,肖道成毫無疑問會選擇前者。
正如燕赤行所說的,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肖道成這一代人的使命就是建立一個強大的宋國,至於怎麼將這份強大繼續延續下去就得看下一代人的努力了。
燕赤行又豈會不知肖道成的心思,淡淡一笑:“拿下徽城之後,大將軍就可以劍指壽春,現在壽春還有五萬大軍,如果熊煥決心死守,撐個三年五載不成問題。但熊煥一旦真這麼做了,那他以後所有的政令也會出不了壽春城,這樣的結果會導致整個楚國徹底亂掉。到時除了少部分宗室會發兵勤王之外,其他有實力、有野心的地方勢力都會選擇隔岸觀火,甚至割據一方。”
燕赤行說的這種情況在楚國的歷史上也發生過幾次,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當年楚國大將肖遠成趁着國內叛亂,擁兵自立建立了宋國。
肖道成若有所思:“大司馬的意思是熊煥不會死守壽春,而是會選擇帶兵逃跑?”
燕赤行點了點頭:“正是如此,臣沒有猜錯的話,楚帝熊煥會留下太子熊心監國,讓他繼續鎮守壽春城,然後自己帶兵遷都他處。”
聽到不能活捉熊煥,肖道成不免有些遺憾,但轉念想想也就釋然了,在大陸這片土地上,幾千的歷史中,皇帝被活捉的次數本來就屈指可數,以熊煥的個性就算城破,也會選擇自殺,絕不會坐以待斃的。
就在肖道成想辦法怎麼限制鄧元覺的時候,徽城城外的宋軍大營內,鄧元覺同樣把自己的幾個心腹將領和幕僚召集到了一起。
“大將軍,陛下派了大皇子和三皇子過來,名爲犒賞,實爲監督,陛下對我們是越來越不信任了。”雖然鄧元覺聽到二位皇子要來徽城什麼話都沒有說,但是作爲他的頭號大將,吳騰最能切身體會他的感受。
“是啊,沒有大將軍就沒有大宋國,但是陛下這些年的做法太令我們寒心了。”吳騰下首一將附和道,隨即營帳內其他將領開始七嘴八舌的吐槽。
鄧元覺先是沒有說話,看着手下衆將越說越出格,於是開口阻止道:“好了,各位不要再說了,現在楚國除了柴桑和舒州這兩座重鎮之外,其他的大小城池也有三分之一落入我們手中,兩位皇子過來正好也能替我們管理一下後方。”
吳騰左手一人起身勸阻道:“不可,我們辛辛苦苦打下的城池,怎麼能交給兩位皇子管理,那豈不是等於白送給別人嗎?”說話的是吳騰的副將林長海。
鄧元覺單手拍案,怒道:“大膽,你說的別人是誰?白送又是什麼意思?這些城池本來就是屬於陛下的,交由兩位皇子管理又哪裡不對?”
林長海自知失言,趕緊跪倒在地,不敢作聲。
吳騰站起身來:“大將軍息怒,林將軍只是一是失言,但林將軍所言也有道理,我們伐楚已經快三年了,這三年所有的補給和裝備都是我們自己在楚地自行解決的。如果現在把後方交由兩位皇子負責,他們一旦截斷我們的補給,那我們十幾萬大軍的性命就掌握在別人手上了。”
本來宋軍只有十萬人,三年仗打下來,鄧元覺又在楚地招募了一些新兵,另外算上新投降的,現在鄧元覺麾下大軍已經超過了十五萬人。
鄧元覺眼神中隱約閃過一絲寒光:“無妨,我們都是大宋的將士,兩位皇子不至於斷我們補給的。”
荀玉清建議道:“爲了防止意外,還是把兩位皇子留在軍中效力吧,後勤管理方面我們軍中也不缺人手,不需要兩位皇子親去。”
鄧元覺一口回絕:“不必再說了,這事就這麼定了,兩位皇子明天到了之後,我就請大皇子留在舒州坐鎮,三皇子去柴桑,其他衆將跟着我去取徽城。徽城一破,壽春就近在眼前。說起來我們還得感謝項楚和周雲景,要不是他們拖住了田無忌和姜桓楚,我們哪有這麼順利。”
衆將見鄧元覺已經拿定主意也不敢再勸,解散之後,吳騰特意留了下來。
“大將軍,末將不明白您爲什麼非要把這兩座重鎮交給兩位皇子?我還是覺得這麼安排風險太大了。”吳騰是鄧元覺的心腹,說起話來不會像其他將領那樣有那麼多的顧慮,對於自己想不明白的,一定要問個究竟。
鄧元覺見帳中無人,也就說出了自己的心思:“不爲別的,就爲了讓陛下安心。現在正值伐楚的關鍵時期,如果陛下不相信我,臨陣換將的話,不僅我個人可能面臨滅頂之災,整個宋軍也可能會因此而大敗。”
吳騰有些不太相信:“不至於吧,楚國雖然不行了,但是齊軍的統帥可是田無忌,陛下要是臨陣換將,我大宋還有誰能對付田無忌?陛下難道不擔心最後最大的贏家會是齊國嗎?”
鄧元覺搖了搖頭:“你還不知道吧,前幾天我收到建鄴傳來的密報,陛下已經把我的老朋友請出山了。”
“您的老朋友?”吳騰沉思片刻,驚訝道:“難道是大司馬燕赤行?他怎麼會出山,當年陛下和先帝可是沒少虧欠他。”
鄧元覺苦笑了一下:“可能世人都覺得陛下平庸無能,但我卻是從來沒敢小看他,你們都以爲我最大的對手是田無忌。其實錯了,陛下才是我生平唯一的對手。他這次能請出燕赤行,我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吳騰大駭:“陛下才是您的唯一對手?”
任誰也不會想到,世人眼中的那個平庸無能,好大喜功的肖道成,居然會被天下第一名將視爲生平唯一的對手,而像田無忌、項通這樣的名將,鄧元覺壓根就沒把他們放在心上。
吳騰細細回想肖道成登基之後所做過的事情,乍一看好像都稀疏平常,再一深想不免嚇出一身冷汗。
肖道成登基的時候正值宋國羸弱不堪,朝不保夕,而現在的宋國,雖然在大家的傳統觀念裡還是弱國,但他已經快要滅掉盛極一時的楚國。
肖道成即位前期,雖然對世家充滿了猜忌,但仍然能做到毫無保留的把軍隊交給鄧元覺,自己不聞不問,這種氣魄試問齊帝姜無雙敢嗎?
如果姜無雙是宋國的皇帝,他聽到這樣的流言:“大宋可以沒有皇帝姜無雙,但是不能沒有國柱鄧元覺。”他會怎麼想?能做到和肖道成一樣隱忍嗎?
宋楚停戰之後,肖道成又能及時採納正確的意見,抓緊時間恢復國內經濟,並大膽啓用石落升、劉子玄、袁成策這樣的寒門子弟搞改革,建水軍,打壓世家,還拿下了田裕隆,這要換成楚帝熊煥、燕帝朱庭訓或者是秦帝馮伯謀這些人,他們能做到嗎?
鄧元覺看着吳騰額頭上漸漸冒出的汗珠,不由的笑道:“現在想明白了嗎?”
吳騰這纔回過神來:“是末將大意了,陛下最厲害的地方就是讓世人都認爲他很平庸。仔細回想大宋這些年來的發展歷程,好像每一件事都和陛下無關,但一深想,又好像這些事情離開他,可能一件也辦不成。”
鄧元覺拍了拍吳騰的肩膀:“善戰者無赫赫之名,陛下已經深得精髓了,這就是陛下最厲害的地方。”
聽了這句話,吳騰好像觸電一樣,突然驚喜道:“末將明白了,就這好像是大將軍用兵,我跟在大將軍身邊已經十八年了,大將軍每次用兵都平平無奇,毫無新意,但偏偏每次都戰必克,攻必取。如果不是當年田無忌一語道破天機,大將軍會如陛下一樣,至今也不會有人把您稱爲天下第一名將吧。”
吳騰的話好像是冒犯了鄧元覺,但鄧元覺卻十分欣慰:“你征戰沙場也快二十年了,直到今晚我才承認你是一個真正會帶兵打仗的將軍。沒錯,如果不是田無忌,根本就不會有人稱我爲天下第一名將。”
說到這裡,鄧元覺有些氣憤:“當年田無忌可沒安什麼好心,那年我纔不過二十五歲,在戰場上除了打退過幾次楚軍之外,並無任何出彩的地方。可田無忌偏偏給我安了一個天下第一名將的稱號,一來他可以藉此激項通、白孟奇等人與我死戰,二來也覺得我年輕,想要捧殺我。”
吳騰倒不知道原來這天下第一名將的稱號不過是田無忌當年的一個計策:“可惜田無忌還是低估了大將軍,計策不僅沒有得逞,還白白丟失了自己天下第一名將的稱號。”在鄧元覺之前,田無忌就是公認天下第一名將。
鄧元覺正色道:“虛名對我們這種人來說毫無意義,只有項通、白孟奇這樣的二流將領纔會看得這麼重,你也要從中吸取教訓。”
吳騰尷尬一笑:“說的也是,也難怪在田無忌的眼裡,只有大將軍您和大司馬燕赤行纔是他的對手,可是他沒想到,在大將軍您的眼裡,只有陛下才是對手。”
鄧元覺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明天兩位皇子來了之後,你要安撫好手下的衆將,不要讓他們把不滿寫在臉上。這兩個皇子,我以後還要留着對付齊軍。”
吳騰應聲道:“大將軍放心,手下的衆將我待會就去做他們的工作,要是誰敢對兩位皇子不敬,看我怎麼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