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鏟 一 夜探福音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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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鴨子在鄉下盤桓了兩日,覺得鑽地龍和老鱉頭該把點踩好了,才帶着二狗動身去洛陽城。這是個日頭不毒的陰陽天,他騎在大青驢身上優哉遊哉,二狗揹着裝傢伙什的布袋還是走得汗流浹背。二狗叫了聲“掌眼”,想歇歇腳。他在驢背上扭過臉罵:“二狗,我日你娘,出門在外咋稱呼俺,忘了?”他一夾腿驢就跑。二狗連忙改口說:“當家的,別跑了,歇歇腳吧!”他陰陽怪氣地說:“我沒跑,是驢跟着跑嘞。”兩人一路上走走停停,熬磨到天落黑,正好進了洛陽城。
李鴨子找了一家幹店,先把二狗安置住下,自己去安樂窩找鑽地龍。鑽地龍正等着報告好消息呢――老鱉頭已經打探清楚了,那幾箱子東西都放在福音堂下的暗室裡,暗室有兩道門,裡邊是木門,外面是一道鐵門,夜裡有值更的。
李鴨子聽了笑笑說:“這是防賊的,咱是盜墓賊,正合着竅。”他吩咐叫鑽地龍馬上到福音堂周圍租個空院子,然後在火車站的“利來”幹店碰頭。
李鴨子騎着大青驢很快在定鼎門找到老鱉頭,老鱉頭在他入贅的老丈人家的前門臉上搭起一個敞亮棚子,開了個鐵匠爐子。老鱉頭瞅見李鴨子,扔下手裡正揮的鐵錘就擦着手靠過去,叫了聲當家的,腿先微微地曲了一曲,暗暗地行了一個禮。
李鴨子說:“不叫俺進家去喝口茶嗎?”
老鱉頭二話不敢說,叫徒弟照看住大青驢,趕緊把李鴨子朝家裡讓。進了家,李鴨子看屋子裡也沒啥人,叫老鱉頭掩上門,張口就罵道:“跪下,想死想活,說!”
老鱉頭腿一軟跪下了,嘴裡說着:“當家的,天上飛過個鳥,您都知道是公母,俺辦的啥事更瞞不過您,俺知錯了。”
李鴨子說:“按規矩,不要你的命也得少條腿,你說咋辦?”
老鱉頭一聽,把頭杵在地上不敢擡起,口裡求饒着說:“當家的,俺老鱉頭是出了行當的人,家法就免了吧!”
李鴨子氣憤地說:“你出了行當嗎?出了行當就別再沾行當裡的事,可你做得是啥事?”
老鱉頭裝憨弄傻地眨巴着眼問:“當家的,俺就是支鍋幹了一單,別的沒有啥呀?”
李鴨子乾笑着,用腳踩在老鱉頭的頭上,說:“我不揭你的底兒,你是不會露風呀!我問你,張寡婦咋知道鑽地龍,又是咋找到他家的?”
老鱉頭一聲不坑了,連辯解和求告的勇氣也沒有,團在李鴨子腳下一動不動。
李鴨子又問:“你還跟哪個杆子有來往?”
老鱉頭頓了頓,才說:“關老九。”
李鴨子哈哈一笑,說:“中,算你娃子厲害,都跟土匪結親家了。關老九準備要多少東西?”
老鱉頭說:“有多少要多少,都是想換槍。”
李鴨子問:“還有利手的傢什嗎?”
老鱉頭眼裡閃起亮光,問:“啥?”
李鴨子說:“洞。”
老鱉頭緩了一口氣說:“當家的說吧。”
李鴨子說:“告訴關老九的眼線,準備好錢,隨時準備在你的鐵匠鋪子前交東西。你得帶上傢什跟我去取。”
鑽地龍沒費啥事就在跟福音堂隔條路的小巷子裡租到一所院子,幾個人進了院子後就沒有再出來,直接在靠近福音堂的牆邊挖下去,緊趕慢趕地幹起來――李鴨子最擔心的是洋和尚把東西轉走。
挖洞的營生除了他們,恐怕再沒有人能如此專業和專注。看見他們挖的洞,最容易讓你想到的是老鼠,那種機靈敏感的打洞高手,在一個只可容身的洞中進退自如,行動從容,且手段極其的高超。
李鴨子是不下洞的,他等着洞打通後才鑽進去。以往他進去是看古墓裡的形制,搜索值錢的物件,這次進不進他沒說,反正就是一個字――偷!幾個人誰進去都不含糊。第一天挖到半夜人靜,李鴨子帶着老鱉頭又翻牆進了一次福音堂,老鱉頭說的位置李鴨子不放心,要親自去踩一下點。這次李鴨子踩着後茅子的牆很輕鬆就進去了,他靠着牆觀察了周圍的情況,才招呼老鱉頭跟下來。福音堂的樓是個高高的尖頂,樓下的起勢很高,地基要高出其他房屋的半牆以上。牆體也很厚實,渾磚到頂,沒有一塊是可以挖穿的,能進入房子內的只有窗戶。
李鴨子熟門熟路地先摸到洋婆娘洗澡的窗戶下,示意跟着他的老鱉頭進去。老鱉頭輕手輕腳地弄開窗戶,一閃身跳下,就聽見很突兀地一聲脆響。李鴨子被他弄出的聲響驚得連忙縮在窗戶下。聽了一會動靜,見沒有什麼反應,纔敢探頭去看,正好老鱉頭也直起身來,他小聲對李鴨子說:“這屋子裡咋會水滑,別是有防備吧?”李鴨子說:“是洋婆娘洗澡的地方。”自己也翻過窗去,果真地下水溼,這讓他腦子中不由得想起那夜洋婆娘就是站在自己現在站的地方,赤皮露胯的模樣。他們順着牆摸到門,從這間屋子進到了這座房子裡。老鱉頭幾乎是把自己的鼻子蹭着地皮在摸索,李鴨子也是暗暗地記着自己左拐右轉的方位和所走的步數,所有經過的門都被他從外面掛上門搭子,用事先備好的木橛子銷住。在一個門口,李鴨子的鼻子讓他斷定了這是洋婆娘的房間――那房間裡淡淡的一股花香沁人肺腑。也就是經過洋婆娘的門前再往前走一丈地,他們找到了一段朝下延伸的臺階,裡面微微地飄出一股發黴的氣味。順着臺階走下去,摸到了冷冰冰的鐵門,李鴨子俯在鐵門的縫隙上,輕輕地呼吸着仔細辨別,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古器的腐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