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媛兒和蔣律師在會客室裡等了一會兒,門外便傳來了腳步聲。
她的心頓時被揪了起來,美目目不轉睛的盯着門口,唯恐一個不小心就會錯過。
終於,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當中。
她喉嚨一酸,差點落淚。
兩天不見,他削瘦了許多,臉頰微微的陷了下去,唯有那雙眼仍然炯亮有神。
這一瞬間,她比任何時候都明白了,她之所以猶豫難決,只是因爲她心裡始終放不下他。
看到他受苦,她的第一反應不再是什麼陰謀、做局,只有心疼而已。
“媛兒!”看清她的身影,程子同原本平靜的眸光也波動得厲害,“你怎麼……”
蔣律師給了他一個嚴厲的眼神,示意他不可多說。
看守所的民警隨之走進來兩個,守在不遠處,監控他們的談話。
程子同緊抿脣角,在蔣律師和符媛兒對面坐了下來。
蔣律師說道:“程先生,這位是符記者,受報社委派前來採訪瞭解情況。”
程子同看了符媛兒一眼,眼底有深深的擔憂。
蔣律師繼續說道:“現在我跟你溝通案情,我瞭解到,賭場的經營是有一個賬本的。”
程子同垂眸,“的確有賬本。”
“這個賬本很重要,但它現在不見了,”蔣律師嚴肅的皺眉:“你必須告訴我,哪些人有機會接觸到這些賬本?”
程子同肩頭微抖,沉默的忍耐着什麼。
符媛兒明白,他是不想讓她知道,他仍對於翎飛交付信任。
“程先生,你不告訴我的話,這件事很難辦,”蔣律師隱晦的告訴他,“現在有些人謊稱自己掌握了賬本,想要趁火打劫。”
聞言,程子同猛地擡起頭,嘴脣動了動,要說的話還是苦苦忍耐。
“我要求不接受任何採訪。”他先這樣說。
符媛兒忍不住開口了:“該掌握的信息我都掌握了,程先生以爲我爲什麼有把握過來?”
程子同驚疑的看向蔣律師,蔣律師對他點點頭,證實了他心中的猜測。
符媛兒已經知道了一切。
而且於翎飛是直接對符媛兒提的條件。
程子同的眸底閃過一絲心疼,瞬間滿臉疲憊,憔悴了好多。
符媛兒看着難受,剛壓下去的眼淚又冒上了眼眶,“你……”
她想說的話也有很多,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我們現在要想辦法將你保釋,”蔣律師儘量將話題拉回來,“外面有很多需要你做主的事情。”
也只有他出來了,程家的炮火纔會繼續打他,而不會盯着符媛兒。
程子同沉默片刻,忽然說:“我不出去。”
聞言,蔣律師和符媛兒都愣了一下。
“程先生,你這樣是不理智的!”蔣律師立即提醒他。
“我很理智,”他回答,“我在外面,對方還會暗地裡活動,但我在裡面,他們認爲我沒有反抗的能力,纔會明着出招。”
所以,“你們不用想什麼辦法,讓我在裡面待着就可以。”
“程先生,你在裡面很被動。”蔣律師說道。
程子同不以爲然:“小泉會告訴你們應該怎麼做。”
原來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這倒是很符合他的性格……她早應該知道,他決不會隨隨便便讓自己陷入被動。
只是她有點擔心,“你有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小泉會告訴你我的計劃,你聽完就知道了。”程子同深深看着她,“你不用擔心,保重自己。”
說着,他不無擔心的往她的小腹位置看了一眼。
他更擔心的是孩子,因爲媽媽一旦碰上工作,行事實在有點冒失。
符媛兒很鄙視他的擔心,她也是孩子的親媽啊。
但想到他被關在這裡面受苦,能安慰一下他的擔心也好,於是說道:“放心,有時候我會感覺它在肚子裡吹泡泡,現在我每一天都能感覺到它的存在,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衝動。”
“時間到了。”這時,守在旁邊的民警提醒道。
程子同站了起來,跟隨民警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他腳步微頓,終究還是不捨的回頭。
符媛兒衝他點點頭,讓他放心。
但當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在眼眶裡滾動已久的淚珠,再也忍不住的落下。
蔣律師輕嘆:“符小姐,既然程總有安排,我們現在去找小泉吧。”
符媛兒點頭,收斂自己的情緒,和蔣律師走了出去。
途中她將整件事回想了一遍,越想越不對勁,“既然他早有安排,小泉爲什麼不早告訴我們,還要繞這麼一個大圈?”
“我猜測,”蔣律師想了想,“他是想要騙過程家。”
他想要騙過程家,卻沒想到她會擔心害怕嗎?
入夜,符媛兒回到了家裡。
媽媽正在別墅門口來回踱步,就等着符媛兒回來彙報,今天去見程子同是什麼情況。
“媽。”符媛兒走上臺階,輕喚一聲。
符媽媽欲言又止,剋制着自己的好奇,“累一天,餓了吧,快回家吃飯。”
“媽……”她知道媽媽着急,想先簡單的說一下情況。
“不着急,”符媽媽打斷她的話,“什麼都沒有吃飯重要,更何況你肚子裡還有一個。”
符媽媽將她帶到餐廳,保姆花嬸已將飯菜端了上來。
符媛兒不想辜負媽媽的關心,乖乖拿起碗筷吃飯,但吃着吃着,眼淚還是忍不住往下掉。
淚水順着臉頰流到了嘴裡,連着美味的飯菜也變得苦澀起來。
符媽媽輕嘆一聲,“沒有心情,消化也不會好,你等會兒再吃吧。”
符媛兒放下碗筷,將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才說道:“媽,我今天見到程子同了……”
見了程子同之後,她又去見了小泉。
小泉說,程子同的確有計劃,他們當時約定,等到蔣律師和符媛兒來詢問時,小泉纔可以將他的計劃全盤托出。
原來,程子同讓於翎飛拿到賬本,的確是有預謀的。
而賬本就是於翎飛給慕容珏的投名狀,有了這個東西,慕容珏纔會相信於翎飛。
眼見程子同在裡面出不來,於翎飛會誤導慕容珏將他的公司股價打壓到底,再趁機收購。
這樣,慕容珏會認爲自己已經將程子同打壓到最谷底。
但事實上呢,在於翎飛的作用下,慕容珏不會知道,他的公司其實負債累累,還埋了一顆“定時炸彈”。
慕容珏收購程子同公司的那一刻,纔是麻煩不斷的開始。
所以,之前程子同對於翎飛表現出來的種種態度,其實都是在爲慕容珏相信於翎飛鋪路。
話說完,符媛兒已經淚流滿面。
符媽媽沉默良久,才說道:“程子同用計之深……他對程家的恨,是他這輩子最大的不幸。”
是的。
符媛兒心疼他,也心疼自己。
在這一場關於生死存亡的籌謀裡,她看到的,是他對於翎飛的超乎所以的信任。
於翎飛,顯然是成敗與否的關鍵。
“在他的計劃裡,他對你是什麼安排?”符媽媽問。
“他讓小泉將我送走,和你一起,送到國外去避風頭。”
一切都準備好了,今晚上就可以走。
“你想走嗎?”符媽媽問。
符媛兒抹去眼淚,“我走。”
符媽媽有些詫異。
“他擔心的不是我,而是我肚子裡的孩子,我會按照他的安排去做,先將這個孩子順利安全的生下來。”
這是符媛兒最有情,但也無情的決定。
讓孩子安全順利的生下來,是讓他不至於在最麻煩的時候,還要爲孩子分神。
但他的這個願望達成後,他們的關係大概也就此結束了。
符媽媽沒說話,緊蹙的眉心表示她不願跟着符媛兒折騰。
“媽,”符媛兒握住她的手,“你一定得跟我在一起,不然我一個人在國外,怎麼能安心養胎?”
符媽媽不以爲然的撇嘴,“程家那個老太太能拿我怎麼樣?”
又說,“我倒是不怕折騰,但子吟挺着這麼一個大肚子,跟着我們跑來跑去,難保孩子不會生在路上!”
符媛兒:……
她擔心着媽媽的安危,媽媽反倒牽掛着子吟。
“媽,”她沒好氣的說,“你是不是覺得把子吟帶在身邊,以後好有籌碼要挾程子同?”
符媽媽回她:“怎麼被你猜到了!”
氣得符媛兒乾瞪眼,碗筷一推,索性回房去了。
她坐在房間裡想了一會兒,越想越不對。
子吟說到底是客人,主人有要事,客人難道不應該自尋去路嗎!
媽媽這種做法,怎麼弄得她像大老婆,子吟像小老婆,怎麼着,家族遭逢變故,她還得顧着小老婆的安危?
她霍地站起,她得去找子吟說清楚。
她來到子吟的房門口,卻見房門虛掩,裡面傳出子吟和符媽媽的說話聲。
“……你別管媛兒說什麼,顧好自己和孩子最重要,等孩子生下來,程子同不管也得管。”符媽媽安慰着子吟。
好啊,媽媽猜到她要來趕人,提前給子吟打預防針來了。
“那可未必,”她索性走進去,朗聲說道:“現在程子同算是自身難保了。”
她猜想再怎麼樣,媽媽不會把程子同的計劃對子吟和盤托出。
果然,子吟臉色微變,問道:“聽說你今天去見了程子同,你們說了什麼?”
符媛兒輕哼:“你不是天才黑客嗎,天底下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