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兩匹倒斃的戰馬,呂布張了張嘴,最終卻化作一聲長嘆,以他的眼力,這兩匹絕對是不錯的好馬,就算比不上赤兔,那也是千里挑一了,就這麼被典韋給呼死了,什麼毛病?
於夫羅和劉豹一死,剩下失去了兵器和戰馬的匈奴人就算想反抗也沒了反抗的能力,在亂箭之中,有的跳進了湍急的黃河逃命,有的想要奮起反抗卻被亂箭射死在衝鋒的路上。
總之這支流毒幷州的胡人兵馬,就這麼無聲無息的死在這雷首山下,連他們的單于也一併死在了這裡,也算是報應。
這一路南下劫掠,死在他們手中的漢家百姓,被玷污的女子也絕對不在少數,直到最後一名匈奴人哀嚎着跳入河水,被湍急的河水打着旋兒沖走,這場屠殺也徹底落下了帷幕。
天色已經黯淡下來,今日行軍顯然是不可能了,呂布也沒有急着連夜行軍,不過眼前這地勢卻並不適合下寨,這地勢跟他在模擬世界中的百丈溝一般,若有人順風來把火,連逃都沒地方逃。
爲了避免出現這樣的情況呂布命人前行二十里,在蒲阪渡口一帶下寨,雖然需摸黑走一段路,但至少安全。
日漸偏斜,大軍浩浩蕩蕩的前行,鄭泰和路粹護着車架來到呂布身前,雖然知道這一關躲不過去,但當看到呂布時,還是忍不住心底發顫,呂布的威勢比之往日似乎更重了幾分,哪怕此刻並無怒相,依舊給人極強的壓迫感。
“鄭尚書,能在此處見你布不知道是否該意外!”呂布看着鄭泰,臉上的微笑有些嚇人。
鄭泰本想離開的,但呂布什麼眼神,他們來的時候已經認出了鄭泰,哪會讓他走?既然走不了,面對呂布,鄭泰也不想弱了士氣,當下皮笑肉不笑的對着呂布抱拳道:“尚未恭喜溫侯加官進爵!”
董卓死前給呂布下了詔書,招呂布回長安,升衛尉,爵封溫侯,雖然依舊是縣侯,但溫縣可是大縣,也算是提升了一些。
不過當時的董卓心底恐怕是要削呂布兵權的,呂布在西涼打的太狠,韓遂被滅,馬騰降服,手下的兵馬一下子多了很多,非是西涼嫡系的呂布,董卓的防備加深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去歲連場大雪救了呂布,讓呂布到此時纔回長安,正遇上董卓被害,呂布手中那些力量自然就成了呂布的了。
鄭泰突然發現,他們這一番操作,受益最大的除了王允之外就是呂布了,而呂布什麼都沒有做,這纔是最可怕的。
“恭喜就不必了,你出現在這裡,我更在意牛將軍殺董將軍的事情是否與你有關?”呂布看了看他已經被處理過的傷口,策馬來到車架前,回頭看向他道。
鄭泰聞言心中一跳,臉上露出僵硬的笑容:“溫侯這話何意?下官聽不明白。”
呂布目光打量着路粹,路粹不知雙方關係,但呂布他是知道的,面色有些複雜,畢竟是呂布救了他們,見呂布看向自己,一臉坦然的與其對視。
“不明白?那我便講明白些。”呂布回頭看向鄭泰:“關中局勢風起雲涌,王允剛剛奪得權位,此時正該忙於應付各種事情,作爲王允左膀右臂的鄭尚書,在這等時候卻出現在河東?你說奇怪否?”
鄭泰面色有些難看,早就察覺呂布並非看上去那般魯莽,如今他是徹底確定了,這呂布不但不是魯莽之輩,而且心機城府極深!
不但武藝兵法冠絕天下,又有心機城府,世上怎會有這般的人?
雖然不解,不過面對呂布的咄咄相逼,鄭泰決定耍一次無賴,脖子一梗道:“在下前來河東,確爲訪友而來,至於溫侯信與不信,那是溫侯的事!”
“這車中是何人?”呂布伸手抓向車簾。
“不得無禮!”路粹一把抓住呂布的手腕,怒視呂布道。
呂布扭頭看向他,被抓着的手腕一點點的揭開車簾,咧嘴一笑道:“我做事,就是這般。”
“你……”路粹大怒,但拼盡全力,雙手並用卻撼不動呂布手臂分毫,眼睜睜的看着他揭開車簾。
車簾揭開,車中一女子端坐,眉目清秀,算不上絕美,卻有股說不出的出塵氣息,五官原本不算最美,但集合在這張臉上卻十分契合,讓人看着十分舒服的同時,又會不禁生出幾分自慚形穢之感。
“多謝呂將軍相救之恩。”女子見呂布揭開車簾,卻也沒有太多畏懼,只是微微頷首道:“本該由妾身去見將軍謝恩纔是。”
“無妨,是布唐突,叨擾了夫人。”呂布頷首還禮,默默地收回手闔上車簾,他這人就是這樣,你若以禮相待,我也可以對你禮敬有加,但你要跟我擺譜,不好意思,按規矩來。
“此乃蔡翁之女,你休要無禮!”路粹怒喝道。
“原來是蔡翁之女。”呂布點點頭,表示明白,蔡邕在士林中的地位還是知道的,他也不想無端觸怒對方。
“你們隨時可以走了!”調轉馬頭的同時,呂布看向鄭泰。
鄭泰驚疑不定的看着呂布,明明已經看破了他的動機,他會這般輕易放他們走?
若說呂布是被蔡琰美色所迷,故作高雅那鄭泰是不信的,若是呂布如此輕易便被美色所迷,當初他們也不用大費周折的去拉攏李傕、郭汜二人了。
“說起來,還得多謝鄭尚書!”錯馬與鄭泰擦身而過的瞬間,呂布看着鄭泰笑道:“若非你設計害死董越,我也不能這般輕易將其部曲收歸麾下!”
鄭泰雙目猛然大睜,豁然回頭,不可思議的看向呂布,又看向四周的將士,這些不是呂布部曲!?是董越麾下?這麼快就被呂布收服了?怎麼可能!?
“你……”鄭泰張了張嘴,吃驚的看着呂布,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
“回去告訴王允,投降或可保全一命,否則我入長安城之日,便是其死期!”呂布沒再理會一臉震驚的鄭泰,策馬前行,背影逐漸消失在軍隊中。
“公業兄……”路粹見鄭泰一臉陰晴不定的神色,有些擔憂道:“那呂布方纔說了什麼?”
“我等機謀算盡,不想卻未此人做了嫁衣!”鄭泰咬牙道。
路粹皺眉道:“他只是看破我等計謀,但卻也沒有證據,再說董越已死,他能如何?”
鄭泰聞言苦笑,重點不是什麼證據,而是董越之死,得益最大的卻是呂布,讓他一手將董越兵馬盡數收入囊中,如今呂布出現在河東,肯定不可能是爲消滅幾千匈奴人而來的,哪怕這匈奴人種有匈奴單于也一樣,對方的目的有且只有一個,那就是牛輔。
鄭泰甚至已經想到了呂布要怎麼做,以擅殺董越之罪,先佔據大義,責問牛輔,而後設法擒了或直接逼迫牛輔讓出兵權,這樣一來,牛輔手下那些兵權就全部歸了呂布。
段煨生性軟弱多疑,呂布一旦將這兩部人馬掌握在手中,反過來逼迫段煨,段煨也只能就範,或是讓出兵權,或是臣服呂布!
鄭泰來河東,本就是爲了讓董卓留下來的這三大掌握兵權之將相互猜忌,不能擰成一股繩,這樣一來朝廷就能各個擊破,誰知卻反而便宜了呂布,三大將沒有得到西涼全部軍權,卻被呂布這個不屬於西涼軍的外系將領得到了,這在開始的時候是根本沒人會想的。
誰能想到剛剛從西涼趕回來,兩眼一抹黑的呂布,會在收到董越被殺消息的第一時間抓住機會將董越的兵權拿在手中,一躍成爲這關中兵權最重的一人!
至於呂布是怎麼收得董越兵權的,董越麾下那些人爲何會心甘情願聽呂布的,這點鄭泰想不出,也沒必要想,事實已經發生了。
“有些事,文蔚兄不懂,總之在下恐怕不能與文蔚兄一起護送蔡家小娘去往長安了,我當先行一步趕回長安早作佈署!”鄭泰看着路粹道。
雖然大概明白呂布接下來要做什麼,但他沒法阻止,能設計害了董越,但想要用同樣的計策害呂布顯然是行不通的,不說已經用過,說不定人家已經知道了,就算不知道,呂布此時又怎麼可能沒有防備?
呂布是藉着董越被殺的道義來到河東的,牛輔在道義上先天就站不住腳,自己沒辦法阻止,拉上衛覬也沒辦法,所以只能先行一步趕回長安,抓緊時間讓王允准備應敵,否則等呂布真的集結了兵勢,到時候可真的是說什麼都晚了。
“但你的傷勢……”路粹擔憂道,鄭泰肩膀上的箭瘡剛剛被軍中醫匠收拾了一下,要是這般奔波,恐怕到了長安傷口都潰爛了。
“時值朝廷危亡之際,便是拼出這條命不要也需儘快趕回去!”鄭泰看了看四周,咬牙道:“我要連夜渡河,蔡家小娘就只能靠文蔚兄了。”
“放心,明日渡河之後便快馬加鞭趕往長安,另外家師之事也望公業兄周旋一二。”路粹聞言不再堅持,抱拳道。
“放心,此事定是誤會,子師不可能如此不智!”鄭泰點點頭,當即向蔡琰作別而後二話不說便策馬趕往蒲阪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