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章 洛陽
張良被半強半誘的留在了楚國的西征軍中。第二日,劉邦便令酈食其出使韓國。其實現在韓國哪裡成國,只不過是韓王帶着幾個臣武將及數千士卒在穎川一帶遊蕩罷了。沒有實力的人便沒有話語權,酈食其不廢吹灰之力便說動了韓王,同意出借太宰張良以換取劉邦的武力支持。劉邦也說話算話,一月之間連下穎川十數座小城,都拱手讓給了韓王,最多也只是順手取些糧秣以作補充而已。
當然,這些在穎川的軍事行動也並非僅僅爲了換取一個張良,劉邦其實是在爲下一步的西進作打算。
他的目標是——洛陽。
在這個時代,河南的地理位置極其重要,素來都是大秦中央政權的直轄區域,因其在中國古九州的中心豫州,故而又有“中州”、“中原”之稱。古人說“逐鹿中原”,指的就是這裡。天下大亂之時,不管是哪股勢力,只要佔了河洛一帶,那麼奪取天下也就多了三分的把握。
而洛陽位於河南的核心,東有成皋,西有餚函澠池,背靠黃河,前臨伊、雒二水,地理形勢堅固易守,是個建都的好地方。當年周平王便是遷都這裡,纔開創了東周列國數百年的歷史。洛陽的交通極其發達,不但是大秦全國交通路網的重要節點,更是內河槽運的重鎮。洛水之上,大船萬艘,轉槽相過,也是當時洛陽的一道勝景。
當時劉邦的軍隊已經在洛陽城外紮營了十多天。洛陽乃是中原重鎮,駐兵極多,強攻數日也未見成果。守城將領又極其謹慎,從不輕易出城邀戰,只是一味的堅守,倒讓人一時無處下口。
劉邦處於兩難之中。他必須再次做出選擇,要麼棄洛陽不顧,直撲函谷關,但這樣的話,有可能受阻於函谷關下腹背受敵。要麼繼續攻打洛陽,但這顯然已經行不通,洛陽之敵相當頑固,就算能打得下來,也至少得花數月的時間。當然還有最有一個選擇,就是放棄函谷關,改走武關。
改走武關,其實就是改走當年宋留的道路,取道南陽西進武關,再北取咸陽。但這條路目前看上去也毫無勝算,南陽的秦軍一直未經戰陣,養精蓄銳已久,而且聽說其主將還可能是大秦悍將桓齮。若南陽不克,那麼可就再也無路可進關中了。這隻軍隊只怕也要如當年宋留一樣,以潰滅告終。
軍事會議連開了數日,依張良的意思,是南下攻取南陽,因爲南陽守備相對來說比較薄弱,而且桓齮雖然悍勇,卻是個有勇無謀的人,未必不能以計勝之。但走武關的風險也一眼可知,所以劉邦一時躊躇不能定,嘆了一聲,道:“子房,容我再想一日。”張良也知他爲難,便也沒有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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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人中,我的心情可能是最平靜的,因爲知道了一個大致的歷史走向,知道劉邦最終還是會先入咸陽,便是我不插手,他也會像走狗屎運一般的順利,所以根本就沒在這上面動過腦子。
這時正是春播小麥獲的季節。小麥的畝產很低,但口感比粟米要好,賣得價格也比粟米貴得多,所以只有在洛陽等氣候既合適,且又繁華的大邑四周會零星見有麥田。只是如今我軍圍於洛陽城外,當地農人都逃散一空,不少小麥僅收割了一半便扔在田裡。我便令士卒將麥穗收割回來,摔打脫粒,又用石磨磨成粉。浪費糧食是可恥的,何況是在這個大部分人吃不飽的時代。
一邊看着士卒做事,一邊又想着,若有未來的那種高產田多好,每畝能出八百上千斤的糧食,一個人幹活就能餵飽二三十人,大大的解放了勞動力。不像現在,一個農人一年所獲,除去自食以外,最多能養活二、三人。結果每當戰亂,必然饑荒,餓死之人遍野皆是,易子相食的情景也不鮮見。
可惜我在那個時代只是個城市生物,這個時代也沒下田幹過一天活,若不是已到了小麥的收穫季節,只怕連麥苗和野草都分不清楚,更何談什麼糧食高產技術了。
正在發呆,忽聽得一陣馬蹄之聲,數騎人馬從我身邊飛馳而去,揚起了一路煙塵。
站在一邊護衛的審食其目視着他們的背影,道:“是趙國人。”
“你怎麼知道?”我有些詫異。那幾人並未頂盔戴甲,服飾之上也無明顯的特徵,審食其怎麼一眼便認了出來。
“今天早上有兩萬趙軍在我軍右側紮營,我令人前去打探過,領軍將軍是趙將司馬卬。這幾人既不是當地農人,也不是我軍士卒,想必是那位司馬將軍派來拜見侯爺的。”
審食其猜得沒錯,那幾人確實是趙國將軍司馬卬派來的使者,欲與劉邦相約共同攻克洛陽,同進關中。聽了這個消息,我不禁搖了搖頭,心道:鉅鹿之圍不過剛解,趙歇就欲渡河西進關中,急着想啃下咸陽這塊大肥肉,這心也未必太貪了些。
但是司馬卬率兵到來讓劉邦的心又活泛起來。不知道爲什麼,劉邦雖然是第一次來洛陽,甚至至今還沒有進城,也不過是率兵圍着城轉過幾圈,洛水之畔策馬奔過幾趟,居然就那麼的喜歡上了這裡。喜歡實在是沒有道理可言的,所以一聽到又有拿下洛陽的可能,頓時精神大振,又開始研究起攻佔洛陽的方案起來。
洛陽城高,強行攻城是不行的,不是沒試過,士卒的傷亡率實在是讓人吃不消,估計如果真是硬打下來,劉邦這支隊伍也差不多報銷了,那麼唯一的法子就是引其出城野戰,利用人數之利擊潰秦軍。於是劉邦率軍撤營詐退,唯留司馬卬兩萬孤軍於城外。秦軍果然中計,城中守將率四萬士卒殺出城外,欲乘趙軍勢孤吞掉這隻隊伍。待秦趙雙方殺成一團時,劉邦再率兵返回,攻擊秦軍的野戰部隊。
但是劉邦沒有算計到的是,趙軍居然那麼不堪一擊。待他殺回洛陽城下的時候,司馬卬的隊伍竟撐不到他的到來,便已經被秦軍殺得完全潰散了,而秦軍則士氣極盛,順勢又向返回的西征軍衝殺了過來。反而把劉邦殺了個措手不及。想想也是,趙國鉅鹿之圍剛解不久,哪裡有什麼實力西征,司馬卬的兩萬人馬也都是臨時拼湊起來的,可能都沒有怎麼經過訓練,被如狼似虎的秦軍這麼一衝殺,哪還有不敗的。
局勢有些不太妙,劉邦沒想到守城守得滴水不漏的秦軍一旦野戰,居然也這麼兇狠,而西征軍來回跑了這麼一趟,士卒們都有些疲累,被趙國的殘兵以及秦軍這麼一陣亂殺,陣腳大亂,敗像已顯。
張良驅馬來到了劉邦身邊,低聲道:“沛公,洛陽之事已不可爲,還是撤兵吧。”
劉邦沉默了一會兒,眼見着戰場之上確實是撐不下去了,再堅持也只是徒增傷亡而已,只得嘆了一口氣,擺了擺手,黯然道:“鳴金收兵。”然後撥轉馬頭而去,走了十幾步,又回頭向着洛陽城那高高的城牆深深的望了一眼,這才扭頭策馬而去。
劉邦的眼神中有種濃濃的**和無法得償的鬱怒,我實在不理解他對何對這座洛陽城如此執着,忽而想起歷史上的西漢最初也是定都洛陽,後來才遷往了長安。難道他數年之後決定以洛陽爲都竟是種因於此?我不禁搖搖頭,發覺劉邦身上還有很多東西我並不能完全理解。
我其實並不像自己所認爲的那樣瞭解劉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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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退便退到了陽城。
初到陽城的那夜,劉邦親到張良帳中,兩人秉燭夜談,直到東方發白。
說起來,與司馬卬合作攻打洛陽城之事,張良曾隱約的表示過反對,他始終堅持改道南陽取武關方爲上策。但劉邦當時不知是鬼迷了心竅還是什麼,竟沒有聽張良的勸告,堅持和秦軍幹了一仗,結果大敗而回。想必在退往陽城的路上,劉邦是痛定思痛,這纔開始真正從心底裡接受張良在戰略上的指導。
歷史上,張良與他亦師亦友的關係竟然就是從洛陽之敗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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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各位書友一本架空好書,浮竹的《鬼子六大傳》,書號67106。不好看來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