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不使計,慈不掌兵。
其實選擇此番周瑜選擇張英行骨肉及,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眼下三方兵力,秦旭、孫策、袁術各據一方。秦旭有天子旨意的大義,可謂得了天時。又背靠徐州,只隔着一條大江,並無虞被人斷糧道之患,便是駐守在江渚數月,相信有大舅子糜竺在徐州調配軍資,也當不渝有糧盡之危。
而袁術所據丹陽郡地勢複雜,其地多山,通往外界的關隘又是易守難攻,可謂得了地利。而且在得了嚴氏父子相投之後,兵力再次暴增至秦旭、孫策兩方勢力兵力之和,亦不容小覷。
也只有孫策,曲阿城就在江邊,勉強也能算的上是有險可守,又有揚州三郡之力支撐,短時間內也看不出什麼弱點來。而且孫策攻略江東時,刻意的對江東世家豪族打壓有度,又頗有拉攏之舉動,勉強倒是可以算做人和。但孫策軍的致命傷也頗爲明顯。就如同當初呂布初得青州一樣,地方大了兵力便顯得頗有不足,既要應對來自江渚、丹陽自北、西兩邊的進攻,還要防範會稽郡同丹陽接壤處袁術軍的襲擾,頗有些捉襟見肘的尷尬。
其實孫策有時候很想問問,亞聖有言,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怎麼到了自家身上,這被儒家同樣奉爲經典的“真理”,怎麼就不好使了呢?
眼下孫策軍既然爲了避免在一旁虎視眈眈的袁術趁機漁利,也只有使計意圖一擊功成以破秦旭來兵一招可行了!而欲成此事。秦旭軍中的劉繇無疑便是最易突破的一道“隘口”。
張英是劉繇部將,曾經又與劉繇有救命之恩。除了張英,還真就找不出第二個能使劉繇不起疑心之人。而且張英極是顧家。爲了宗族甚至能承下世人異樣的眼神,只要掌握了其宗族的生死,由不得張英不爲孫策軍勢所用,也無虞張英會突然反水。無非就是明面上如何說的過去而已。
“如此,事不宜遲!便請主公、周將軍用刑吧!”張英咬了咬牙說道。既然孫策已經給了說法,周瑜也表了姿態。此計面對的又是“扶不起”的前任主公劉繇,爲了家眷安危。張英也只能“不義”一回了。
“苦了張將軍了!倘若此計得成,揚州得保,孫某以本家宗族之名立誓。必定不負張將軍此番仗義相助!”孫策甚是鄭重的衝張英長揖到地,別過的臉上露出幾分煩悶之意,略帶責怪的看了眼臉色同樣有些異樣的周瑜,對朱治說道:“君理。張將軍受杖刑完畢之後。須得好生照料,切切不可令張將軍有絲毫閃失!”
“伯符……”周瑜自然知道孫策心氣頗高,而且性子剛直,甚至一直以不能同呂布痛快交戰一場引爲憾事。這等挾人家眷以迫人受計之事,別看孫策已然應允,但在孫策心裡着實是個坎。可他周瑜也不是爲了自己啊!本來美周郎最愛的是調琴作曲這風雅之事,此時卻偏偏要去想這等以人家眷相要挾的下作計策,你以爲咱心裡舒坦麼?可誰叫那呂布偏偏命秦旭“奉旨”挑了這麼個時候來插手揚州之事呢?誰叫孫策雖然短短半年之內便已經得了揚州四郡。論實際治地的面積,幾乎已經等同於青徐兩州之和。兵力卻僅僅有呂布軍三分之一不到,無甚把握硬抗兩面受攻呢!還是那句話,形勢比人強,怪不得任何人,要怪也只能怪這亂了的大漢天下,狗日的時代。
“公瑾不必說了!某明白!”孫策能同周瑜雖然文武殊途,卻能成爲至交好友,義結金蘭,彼此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其實是相同的,有時候甚至有心意相通的感覺。眼見着朱治隨着張英離去,孫策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重新換上了笑容,強作朗笑說道:“好了,但願此計能成功令那秦仲明知難而退,讓我等能騰出手來專心收拾袁公路,你我兄弟合力,爭取用最少的時間,至少讓這江東之地,從此不受戰火荼毒吧!”
“唔!……”
杖刑,漢時多爲脊杖,起於秦末,本是由暴秦峻法中“傳承”而來,多爲軍中流行,是僅次於斬首的一種嚴酷刑罰。一般情況下,成年體壯男子,若是被打實了,二十仗便足以要了半條性命。一般若是上峰下令脊杖四十以上,倘若無甚人緣說項放水,那就真是往死裡打了。而張英受的,卻是足足八十脊杖。
“嘭!”
“嘭!”
一開始張英還能熬受的住。畢竟只是做戲給劉繇看,非但不能讓張英傷到根本,而且還要將杖傷“做舊”,以圖能混過呂布軍中高人的查勘;所以朱治專門尋了軍中行刑高手前來,一杖下去,力圖只傷外皮而不傷根骨。可問題就算是再有“經驗”之人行刑,這一連八十杖打下去,即便是再不傷筋骨,也已將背上皮肉打的稀爛,人也是勾了半條命去。
張英堅持到第三十杖便已經滿臉蒼白,豆大的汗珠隨着身子的震顫,低落到地上,不一會的功夫便匯聚了一小灘水。好容易熬到到第六十杖時,張英已是痛不欲生了,但自襯此番愧對劉繇,只當這便是對自己的懲罰,雖然控制不住的鼻涕一把淚一把,但卻也依舊咬緊牙關,直到牙齦都咬出了血來,也不肯輕哼一聲。待到最後十杖時,張英竟然還沒有昏厥,卻是連咬牙的力氣也沒有了,彷彿脊背都被打斷了似的,沒有了絲毫的知覺,只是隨着似重實輕的棍棒落在背臀之上,發出沉悶的響聲,身體也隨之發出本能的抽搐。
這下別說是驗傷了,整個後背血肉皆已經被打成了肉泥一般,肩胛等處甚至隱隱可見白骨,端的駭人無比。
“張將軍!真英雄也!朱治服了!”饒是朱治曾爲吳郡都尉,主抓治境逆賊盜匪之事,後又在孫策軍中主張刑罰之事,見過的受杖刑者數以百計,受刑者受刑時各醜態百出之形見過不少,還真是從沒見過如同張英這般打成這樣還不吭一聲的硬漢。
“不……妨事!”張英現在幾乎是一呼一吸之間都要疼的冷汗直冒,卻仍舊強撐着露出一絲笑意,似乎意有所指的說道:“左右還有三天,倘若張某僥倖不死,這關便算是熬過去了!”
“張將軍放心!主公命某帶來上好的棒瘡藥,定然可保張將軍無恙!只待此事了後,修養上幾個月,相信連個疤都未必能夠留的下來!”朱治一副沒有聽懂張英話中意思的模樣,嘆息了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瓷瓶,將藥粉均勻的替張英撒在脊背之上,瞬間便在張英背上涌出細密的起泡,使得張英又是一番抽搐。
整整八十脊杖,幾乎將張英老命要去了大半。又因爲上藥遭了二茬疼,使得張英一時間尋死的心思都有了。朱治監刑完畢,吩咐人將張英擡到了密室之中,命醫士好生照看,自來尋孫策相告。便是孫策這般上慣了戰場,見多了生死之人,在聽聞了張英的慘狀之後,也不由得露出了幾分驚駭之色,連忙吩咐朱治務必要請醫士悉心醫治的同時,再次以張英門下的身份再去同有意私下“招攬”其的青州軍謀主郭嘉求得“營救”的準確時間。
“秦將軍,郭軍師,劉使君,那自稱是張英門下的張治又來了!”江渚秦旭軍營之中,秦旭正拉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郭嘉,同自家那便宜“大哥”劉繇聯絡感情,當然也未必沒有趁機查勘一下郭嘉同劉繇之間到底有何齟齬的意思,正自閒談之時,突然聽正該今日當值的太史慈進賬來報說道。
“張治?”前日秦旭要裝作一副大權下放,毫不理事的二世祖模樣,之後又因爲郭嘉同劉繇的異狀,對於上回來人的姓名還沒有來得及問,此刻聽太史慈說起,不小心怔愣了一下。
“呵,仲明賢弟,這人乃是爲兄原本在揚州時部將張英門下,說來爲兄也隱約有些印象,頗爲眼熟,想必也定然是在曲阿城中見過面的。”自從同郭嘉“相認”之後,劉繇不知道出於何種目的,原本還不甚情願的稱呼,倒是叫的愈發親密起來,那熱乎勁,就差當時就斬雞頭燒黃紙拜把子了。若不是看每當此時郭嘉的臉色就有些發青,說不得秦旭火氣上來,還就真半推半就了也說不定。
“當日在帳外嘉假意露出招攬之意時,曾聽此人自稱其字君理,原本是吳郡都尉,是當時太傅馬日磾在壽春時徵辟其爲掾屬,後歸於吳郡,投效在張英門下的。想來就算是名字是假的,這字當不會是假的。否則早晚會被嘉看出其破綻來。”見劉繇對秦旭稱呼的親熱,郭嘉臉色果然閃過幾分不自然,淡淡的將化名“張治”的朱治所言來歷說了一遍。
“呵,君理?原來是他!這可是位大能啊!”秦旭嘴角微微一勾,輕笑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