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朝初平三年六月,天下紛傳,黑山賊襲破鄴城,掠糧草軍馬無數,大獲而歸,更擄袁紹幼子袁尚,天下瞠目!
老袁這是怎麼了?
三年前的那個意氣風發,統帥十八路諸侯勤王的盟主袁紹,奪了盟友韓馥的冀州,又打敗了與幽州牧劉虞不和的白馬將軍公孫瓚,正是威風正盛之時;謀士用心兵將用命,窺幷州控河內,頗有雄踞冀州震懾河北之勢,甚至一度生出過欲立新帝心思的一代雄主,誰能想竟然被區區一夥賊寇這麼輕易的就把老窩給端了。
黑山賊!作爲袁紹心中難以忍受的一根毒刺,霎時間受到了各路諸侯的關注。
作爲袁紹的謀士,逢紀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公此時的難處的,若是處理不好黑山賊的問題,別說作爲有着四世三公聲望的袁家可能會對袁紹失望,從而轉向支持袁術,使得費了好大力氣才成了氣候的袁紹勢力分崩離析,便是在鄴城之亂中受到不小損失的那些河北世家大族,恐怕也會對袁紹產生極大的不滿。
所以這次到河內,逢紀雖然對被審配算計有些不滿,但確實是下了大心思,要說服許攸,無論如何也要完成袁紹交代的任務。
“元圖,你這是要把攸往火坑裡推啊!”在許攸住所的密室之中,聽完了逢紀傳達的袁紹密令之後,許攸恨不得把眼前這個之前看的還算順眼的傢伙的腦袋擰下來。
“子遠兄,何出此言!”逢紀佯作不解,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道:“難道以子遠兄看不出這計策之妙麼?”
“妙計?哼!”許攸眼中厲色一閃,冷笑道:“黑山賊禍亂河北多年,朝廷剿之不盡,反而愈發壯大,卻偏偏在你口中這般輕易?再者,此事若成,是你二人獻計有功,若是不成,我許攸的性命何在?”
“子遠兄此言誅心啊!”逢紀絲毫不被許攸話中冰冷所動,淡淡笑道:“子遠兄雖然巧施妙計,借呂布之手,將黑山賊拖住了三天,但鄴城始終還是被攻破了,主公的性子,我想子遠兄被小弟清楚的多吧?”
“這……”許攸一時有些遲疑,作爲袁紹的鐵哥們,對袁紹那做大事惜身,見小利忘義的性子自然是十分了解,若是同享富貴,袁紹自然是對這幫老哥們大方之極,但現在鄴城之亂危及袁紹根本,急需一個替罪羊擋刀,許攸又是首當其衝,以袁紹的性子……
許攸被逢紀這一反問,心神失守之下,出了一身冷汗,竟然一時間找不出反駁的話來。
“子遠兄不必這般姿態!”逢紀見許攸這般失神,心中大定,安慰道:“我與子遠兄乃是同鄉手足,自然不會如那審正南那般只顧討好主公而棄子遠兄於不顧,此事其實易爾!”
“元圖有何教我?”許攸彷彿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說道“黑山之事好商量,若是爲兄能過的這一關,定然不會忘記元圖大恩!”
“不知那呂布是否同意與主公結親?”逢紀見許攸這般姿態,也不急着催許攸答應,笑着拍拍許攸情急之下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問道。
“唉!”許攸也自覺失態,苦笑一聲,嘆道:“元圖有所不知,那呂布端的不識擡舉!本來在張楊的撮合下,呂布已有心動之意,對爲兄也頗爲客氣;但卻不知爲何,僅僅一日的功夫,竟突然像是換了個性子,不但對此事言語敷衍,竟還令……還令一孺子將爲兄好一番羞辱!當真是可恨之極!”
“唔?子遠兄所言孺子,可是那秦旭?”逢紀淡淡笑道。
“元圖竟然知曉?”逢紀的話中所露之意,竟是已經知道許攸在河內所受的“屈辱”,令許攸大吃一驚,問道:“元圖纔到河內,怎麼會?”
“子遠兄,糊塗啊!”逢紀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對許攸說道:“看來若非小弟前來,怕是子遠兄性命不久矣!”
“元圖何出此言?”許攸聽逢紀突然這般說十分的奇怪,頓時驚道。
“子遠兄難道還真以爲那呂布拖住黑山賊三日,是子遠兄在主公面前表功的籌碼麼?”逢紀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難道說呂布並沒有去截擊黑山賊?”許攸不解道“可明明……”
“子遠兄身在彀中,難免不查,罷了,我向你引薦一人,你到時一問便知!”逢紀神神秘秘的說道。
昏暗的密室之中,一個身材高大身穿呂布軍將領甲冑的人出現在了許攸面前,令許攸大吃一驚。
“你,你莫不是那……”許攸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在此處見到此人,見逢紀在旁微笑,許攸滿臉的驚疑不解。
“末將宋憲,見過二位先生!”來人竟然是呂布軍部將,在魏續奔逃之後代掌呂布親衛營的宋憲!
若是秦旭自此,見到這位大哥,肯定會大罵自己被豬油蒙了心,在呂布軍中日子也不短了,怎麼會忘記留意到他。
“宋將軍!元圖!你們這是?”許攸畢竟是心思縝密之士,之前在軍帳中也是底牌被秦旭得知,又心急鄴城之事,才被秦旭那般羞辱,吐血三升羞於見人,此時見身爲呂布親衛營長官的宋憲出現在與逢紀密談之地,又是這般樣子,心中也隱約感到了些不一般的事情。
“宋將軍因不滿呂布作爲,對那秦旭也是恨之入骨,已經在某尚未到河內,請我代之向主公暗中投誠了!”逢紀一臉笑意,對宋憲說道:“子遠兄尚且矇在鼓裡,宋將軍不妨詳細說說呂布所做的,子遠兄所不知道的勾當!”
“諾!”
宋憲在魏續之後代掌呂布的親衛營,一直在呂布身邊,許多事情呂布都未曾瞞他。面對着許攸和逢紀,宋憲當下一五一十的將呂布如何威懾黑山賊三日,時間一到立馬撤軍,兵卒馬匹連根毛都沒有傷到;前日又隨同呂布迎接秦旭,聽到秦旭版的鄴城被襲擊經過以及呂玲綺如何將袁尚等三人擒獲,又被秦旭丟給黑山賊作爲挑撥兩家仇恨的事情,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統統說了個明白。
“啊!呂布!秦旭!我許攸不殺汝等,實難消我心頭之恨!”許攸聽完宋憲所說,哪裡還忍得住!
本來還有些感激呂布替他擋住了黑山賊三日,讓他在鄴城之亂中的過失在袁紹面前尚且有轉圜的餘地,所以在呂布和秦旭等人回到懷城之時,存了避而不見的態度。
現在聽到這些,哪裡還不明白,合着就他許攸是傻子,不但給了呂布出兵的藉口,讓呂布的“仁義”爲世人所知道,而且鄴城之亂若是被有心人細論下來,竟然令他許攸難辭其咎!
難怪剛剛逢紀所說自己命不久矣!許攸聽完宋憲所言,頓時心中怒氣充斥,雙目氣的通紅,鬚髮似乎也要翹起來,死死的盯着宋憲道:“宋將軍所言當真?!”
“自然不假!”宋憲似乎對許攸懷疑的語氣好不見怪,冷聲道:“呂布聽信讒言,妄逐大將,使得功臣蒙冤,壯士泣血!我兄何辜?我等自呂布從軍便追隨左右,歷經大小百餘戰,忠心耿耿,從無怨言,卻被逼得連夜奔逃,不得不屈身事賊以求安!爲世人所罵,何其冤也?”
聽宋憲說的激動,許攸心中又信了幾分,疑道:“不知將軍所言令兄,乃是何人?”
“子遠兄,宋將軍的生死兄弟,說來你也知曉!”逢紀淡淡的說道:“正是被那呂布逼反,開長安城門令呂布敗逃的宣威將軍,魏續,魏將軍!”
“原來如此!”許攸眼眸一轉,衝宋憲深深下拜,道:“未曾想魏將軍竟然受如此冤屈,若此事一過,攸定當上報主公,定要爲魏將軍平反昭雪!”
“多謝二位先生!”宋憲一臉感激之色,語帶泣聲道:“憲既已反正,自是袁公帳下之臣,若是二位先生有所差遣,憲縱然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只求二位先生定要爲我那兄長……”
“將軍放心!”逢紀點了點頭,笑道:“既然已同將軍同帳爲臣,紀等自然會爲將軍奔波,還請將軍暫回,莫動聲色,不要被那呂布察覺,這幾日還有要事,需藉助將軍之力。”
“諾!憲定然不會令二位將軍失望,只是……”宋憲剛要離開,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一臉爲難的看着許攸和逢紀。
“將軍若還有事,但講無妨!”許攸在得知事情真相之後,同仇敵愾之下,對宋憲也頗爲友善,道。
“多謝二位先生!有二位先生謀劃,呂布和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孺子秦旭敢同袁公作對,定然命不久矣。”宋憲恭維一番,略有遲疑的說道:“只是我那兄長魏續,雖然屈身侍奉李傕郭汜二賊,卻一直也對袁公心生仰慕,若是他日來投,還請二位先生多多在袁公面前美言幾句,莫要追究他附逆之罪。”
“這個自然!宋將軍不必擔心,且放心回去,等我消息,相信不日便會令宋將軍得償所願!”逢紀和許攸相視一笑,袁紹還曾經想另立天子呢,又怎麼會在意魏續這麼個小人物是不是曾經投過賊?只是逢紀心中所謀,還需要藉助宋憲這支“奇兵”,當下滿口答應下來。
“黑山賊!呂布!秦旭!你們一個也跑不了!”
許攸在聽到宋憲所言之中“秦旭”的名字後,猙獰而森然的眼眸中冷光一閃,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