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公里,一座鬼城
高樓大廈,社區林立,彷彿穿越一般,一座現代化的社區出現在我們眼前。
普里皮亞季,切爾諾貝利核電廠員工生活區。這裡是蘇聯時代發展最快、最繁榮、最現代化的小鎮。當時所有從事核工業的人,都視在切爾諾貝利上班、在普里皮亞季居住爲莫大的榮耀。
眺望4號反應堆核廢墟。不被允許進入,遠觀一下也算是一種慰藉。
曾經這裡居住了近萬人。可惜,一切都因爲28年前的核泄漏事故而改變。普里皮亞季離4號反應堆太近了,只有三公里。大爆炸發生後,這個生活區,是最先被危及的地方。
事發後的30個小時裡,1000多輛大巴,排成了20多公里長的隊伍,到普里皮亞季疏散人羣。
當時政府並沒有公開事態到底有多嚴重,承諾他們很快就可以回來。所有人都匆匆離去。20多年過去了,再也沒有人能夠回到自己的家。
一棟棟大樓,安靜地矗立在林海中。外牆經過風吹日曬都已斑駁,有的已經龜裂、坍塌。黑洞洞的窗戶,像一隻隻眼睛看着這片區域。時光輪轉,除了無邊的死寂,再沒有任何東西。
很多當時的公共設施,也安靜地停留在社區裡。鐵質的鏽跡斑斑,木質的腐朽不堪。蔓延的樹枝,探進它們的縫隙裡跟它們融爲一體。它們曾經是屬於普里皮亞季人的,現在,普里皮亞季是屬於它們的。以後,它們也將永遠留在這裡,守護着這座空城。
我努力地在腦海裡還原眼前這個遊樂場遭棄前的情形孩子們在裡面高興地玩耍,父母們在旁邊聊着天,老人們相互攙扶着下棋。滑梯、旋轉木馬、摩天輪、過山車,都還在這裡安靜地待着,卻不見了玩耍的孩子們。
特別是那個著名的摩天輪,依然靜靜矗立,卻找不到一絲快樂的痕跡。它從來就沒有給人們帶來過
快樂,摩天輪竣工的時間,就是切爾諾貝利核電廠發生爆炸的那一天,它甚至還沒來得及正式開放運營。
摩天輪沒有留下孩子們的笑容,只留下了災難的印記。
我們想繼續往廠區、4號反應堆前進。嚮導搖頭,他是嚮導,其實也是軍方派來監視我們的人。就我一個人去,他也堅決不許。他說廠區裡面佈滿了攝像頭,有警察和安保人員,他們穿着防護服戴着防毒面具,荷槍實彈。如果有人進去,他們會無理由開槍。
難道這兒就是我們切爾諾貝利之行的終點?我有些不甘心,還有太多的東西我沒看到。扭頭四顧,樓房和茂密的樹木擋住了我們的視線。至少,我得找個高地,看看4號反應堆吧。
不能近睹,遠觀也行。
我指了指一棟樓,有16層高,說我們想上去看看。
嚮導依然不點頭,最後只能用中國方式來說服他同意了——塞錢。這一招放諸四海而皆準,他同意了。允許我們上去15分鐘,必須保持安靜,不要弄出聲響,否則被廠區裡的警察看見了,可能會被擊斃。最後,出了一切事情自己負責。他和司機不上去,在下面等着。
爬16層樓梯也是個挑戰,這期間我竄了幾個門。
當時人們匆匆撤離,幾乎沒帶什麼東西,他們的生活物品,仍全留在了這裡,原封不動。生活氣息很濃,傢俱、電器、生活用品、照片,依然在安靜地守護着沒有主人的家。
這個摩天輪的竣工日期,與核電站爆炸是同一天。它還沒來得及運營,就已被歷史定格。
站在高樓之巔,感受4號“魔鬼反應堆”的震懾之力。
令人毛骨悚然的叢林殘屍,還好是個假人。
一片鬱鬱蔥蔥的死寂叢林。
如果允許拂掉灰塵,能全景再現28年前,居住在這裡的人們的生活環境。普里皮亞季,就是
一個大的20世紀80年代蘇聯實景博物館。找到一卷廢棄的膠捲,好奇作祟,我還是違反了不碰任何東西的承諾,打開了它。膠片上,記錄着它主人們的生活。一位蘇聯的軍官,威嚴俊朗;一個母親帶着孩子,在樓下游樂場外拍照,笑容燦爛;全家福,一家人笑得很開心,幸福洋溢。
推開一扇門,把我嚇得不輕,又一具乾屍出現在眼前,這次是真的,不是玩具。應該是一頭竄上來覓食的野狼,觸碰或誤食到了輻射源,死在了這裡。我又想起了電影裡,那些變異動物們的模樣。越想越恐怖,要真從哪兒鑽出來一頭,我們扛不住。
這乾屍讓人瘮得慌,我攔住樑紅,沒敢讓她看。
終於爬上了樓頂。遍地塵埃,零落青苔。蓋革計數器瘋了似的嘶鳴,顯示30毫西弗,超過了警戒線100倍。我算了算,距離累加輻射值還有點兒空間,我們還能在上面再多待一會兒。
魏凱拿着機器拍攝,高輻射之下,我們說話的聲音像被電波干擾般,夾雜着“噝噝”的聲音,聽不清楚,乾脆就對口型了。
登高望遠,極目遠眺,整個普里皮亞季盡收眼底。空曠的樓頂、高聳的煙囪、被樹葉遮蓋的街道,安然靜候。路燈和電線杆鑽破了綠色,但使命已不再。透過密林的縫隙,能看見許多已經坍塌的樓房。
此時,我唯一的感覺就是震撼,整個世界,“震耳欲聾”地安靜。關掉蓋革計數器,可以想象一下這種場景:置身於一座城市的中央,站在一棟大廈頂層,沒有人聲鼎沸、沒有雞鳴狗吠、沒有車水馬龍,連鳥鳴啾啾都沒有。沒有任何城市的聲音,只有風聲。感覺不到任何人類活動過的蹤跡。
安靜,死寂,死城一般的沉寂。
背後,是那種莫名的恐怖,深入內心,毛骨悚然。打開蓋革計數器,急促的“嘀嘀”聲音,彷彿“鬼城”的索命音讓人不寒而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