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駛往漳州,同樣有軍用卡車等候,舉着牌子,迎接分配到來的學員,部隊輸送新鮮血液,國防建設後繼來人。
或許因爲鐵路輸送瓶頸,或許因爲地處在臺海一線,當時的漳州似乎經濟發展緩慢,城市並不太,顯得有些髒亂,用老兵的話講,傍晚散步,就能從街道這頭走到那頭。
此時正北百里之外,作爲首個經濟特區的廈門,已經是現代化大都市,高樓大廈,海浪沙灘,街道如麻,遊人如織,不久之後就知道,駐紮廈門的武警和邊防部隊軍官,比我們要多好幾百塊錢的特區津貼,令人羨慕。
夾在漳州和廈門之間的泉州,也正蓬勃發展,知名企業入駐,名牌產品誕生,其中七匹狼服裝和香菸已有盛名,有一套這樣的便裝會引以爲耀,這種牌子的香菸,最受戰士歡迎。
緊挨城市就是軍用機場,有空域管制要求,不能出現高樓,航空部隊在此輪戰,四周駐紮的防空部隊,有導彈也有高炮,高炮連的人員建制武器裝備和老連隊一樣,老部隊是旅這裡是團,老部隊時保護的是錢塘江大橋,這裡保護的是軍用機場。。
陸軍部隊更多,號稱兵城與此有關,屬於王牌軍,有着光榮歷史,其中一個被稱爲魔鬼師,地方高中考入軍校本科的親戚,在我們到達的第二年,分配到了這裡的陸軍。
有一次,曾經去過陸軍辦事,發現管理更加嚴格,訓練更加緊張,人人黑瘦精幹,處處喊殺聲震天。
那時手機已經開始普及,涉及保密,部隊禁止個人使用,嚴格的管理無法阻止科技需求,包括計算機上網,也是被禁止的,但是依然有人偷偷使用。
我們部隊相對而言,管理上相對鬆一些,幹部使用手機、計算機上網,並不少見,儘管也有三令五申強調,但是有一種默許感,事實上都在使用,老兵中也有不少人使用。
那一次去陸軍,才發現那裡嚴格執行,戰士身上見不到手機,與一位連長接觸,想留下聯繫方式,或許使用少,他不記得了手機號碼,找出一把鑰匙,打開旁邊的資料櫃,再拉開裡面的一個抽屜,一堆書籍遮擋,角落中翻出一個報紙包裹的四方小塊,層層打開,出現一部手機,按動開關啓動電源開機,匆匆留下號碼,又匆匆關機,帶着一絲緊張,顯得特別小心。
軍用卡車總是這麼一種款式,杭州一樣桂林一樣,這裡也一樣,拉着我們前往團部報到,一路高樓稀少,低矮房屋常現,街道不是很寬帶些凌亂,無法與杭州比,也無法與桂林比,真有一種從城市到鄉下的感覺。
經濟蓬勃發展,各地大抓工業,給出優惠政策,提供優質服務,築巢引鳳,工業園區如雨後春筍般成立,老家縣城附近就成立了一家工業園,現在叫開發區,數百家企業入駐,助推當地經濟高速發展。
我們報到的這個團,屬於高炮部隊,如同杭州老部隊一樣,也有對外的番號,稱八六五九四部隊。
團部坐落一個山頭,不高但範圍不小,附近有一家知名企業,引進外資,實力雄厚,產品暢銷,全球知名,不過漳州的工業園卻沒有設在這裡。
企業氣派樓房矗立一條寬闊大道旁,對面路口道路延伸,高大梧桐排列兩旁,緩坡爬升約有裡許,就是團部駐地,軍車駛入,崗哨敬禮,一座大門,院牆兩端漫延,圍成軍事管理區。
大門之內,是一條相對寬闊的環形公路,正對處有臺階而上,與環形公路形成一定落差,大樓巍然,團部機關就在其內,環形公路繞到後方,與後門平齊,另有一條道路與大樓後門相連。
大樓所在高地,空閒處建成花園,旁有招待所,有指揮中心,有現代化教研室,軍事氛圍濃厚,正面臺階兩側有高大標語牌,配合標語,繪製了彩畫,後門道路兩側,樹起兩排宣傳欄。
沿着環形公路,外側各類建築緊密相連,從左至右,依次是宿舍樓,數排營幹樓,藍球場,禮堂,軍需倉庫,軍修所,教導隊,軍體訓練場,汽車連,食堂。
軍車將我們拉到教導隊,這裡已經有人等待,每到一處都是新兵,彷彿回到新兵連,集體宿舍,地上簡陋行軍牀拼接在一起的通鋪,這裡將集中訓練一段時間,再下連隊,具體集訓了多久,記不太清了,或許是一個星期,也或許是兩個星期。
新兵連完成普通青年向士兵轉變,連隊完成新兵向合格戰士轉變,學院完成戰士向學員轉變,這裡完成學員向軍官轉變,每一次轉變都是一次新兵經歷。
教導隊有正連職隊長,是我們的臨時領導,有早一年畢業的學員,從連隊抽調來擔任我們的班長,這一個月就由他們負責我們的訓練,第二年我也被抽調,帶領新一屆的畢業學員。
畢竟是學員,管理並不太嚴格,訓練要求也不是很苛刻,關鍵是不方便,擠在一起,東西沒地方放,和新兵連相比,基本類似,有點懷念學員隊了,條件比這要好得多。
其實也好不了多少,只是多了個牀頭櫃可以放東西,其它包裹有一間倉庫存放,做了幾排特製的架子,戰備包歸戰備包,普通包歸普通包,也講整齊有序,包要支起棱角。
擔負戰備,條件簡陋,這樣的不方便,其實一直存在,記得任排長期間,有一次和一名連隊幹部談心,講了大實話,就是爲了個單間,也要拼搏一番。
連隊幹部指副連長以上,部隊傳統,擔任連隊幹部之後,不用再和士兵同住,一般是副連長與副指導員住一個單間,連長和指導員,一般搭配文書或者衛生員同住,如同勤務兵使用。
連隊幹部,需要處理的事情更多,不用按時熄燈,有了單間,就有了足夠空間放置自己的隨身物品,更難得的是有自己獨立的辦公桌,獨立的辦公環境,能夠不被打擾,悠閒看書,安靜寫信,確實令人嚮往。
一段集訓結束,或許也有利於團部觀察學員,好因人施策,分配到合適崗位。
不過這只是觀察,還要適應連隊,我們這些學員,又被分到連隊下到班裡,等同普通一兵,接受班長管理,同樣是適應環境,熟悉傳統。
全團三個營,分成了漳州和福州兩個片,漳州兩個營,福州一個營,連隊按數字序列編排,我們這些學員,都安排在五連,連長以管理嚴格著稱,全團小有名氣。
連隊坐落農村,建在一處小山坡上,緊鄰一個村莊,當地村民生活富裕,小樓幢幢相連,水泥公路通村通門口,比老家農村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管理確實嚴格,我們來到時,發現不但不允許私自出大門,甚至不能隨意走動,一切都要按值班指揮員口令行事,新兵老兵都一樣,被管得服服帖帖,不知道比老連隊強了多少,這位連長確實有魄力。
連長對我們的到來,並沒有顯出多少熱情,一如新兵到連,安排了一名老兵做爲班長帶領我們,吃住行與新兵無異,跟着參加訓練,跟着菜地勞動。
此時才發現,這名連長的嚴格落實到了點滴養成,每次帶入訓練場,必須步伐整齊,番號聲響亮,哪怕是那些當兵到第四年的老兵,一個不敢掉隊,一個不敢隨意,瞬間顛覆了我在老部隊時,對老兵的認識。
其實這也是大勢所趨,臺海一線,哪個部隊管理都非常嚴格,相對於他們,或許如老部隊一樣的內陸部隊,只能算是後勤部隊的管理標準。
身處其中,常聽老兵們講起九六年的臺海大演習,據說當時存在高炮部隊是否要淘汰的爭論,八五年大裁軍,已經有大量高炮部隊退出歷史舞臺。
臺海演習中,這個團卻表現非凡,得到了總部將軍肯定,平息了爭論,不但高炮部隊繼續留存,當年的團長,據說已經接到轉業命令,因爲成績不俗,轉業命令變成了升遷命令。
帶領我們的班長是一名九六年兵,或許在本科生面前能稱老兵,但是在我們部隊生面前,其實是真正的新兵,此一時彼一時,他沒有新兵的覺悟,我們沒有老兵的資本,隊列訓練要按他的口令做動作,整理菜地要按他的要求翻土挑肥。
這名班長還有點“傻氣”,或者可以稱“兵味”很濃,一板一眼,以身作則,對我們視爲新兵一樣對待,記憶最深的是挑肥,要從連隊廁所掏出糞便,自從成爲上等兵之後,多少年沒幹過這種活了,稍露不情願,還被他當面訓斥了一頓。
重回戰鬥部隊,我們四個部隊生,哪個不是老兵油子,連長也好,老兵也罷,曾經經歷,就是那麼回事,並不太放在心上。而本科生確實是生瓜蛋子,沒有接觸過戰鬥連隊,沒有接觸過老兵,帶着些許迷惘,還在努力適應。
數天之後,熟悉環境,幾個本科不敢枉爲,而我們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兵齡在那放着,資歷在那擺着,對付幾個老兵有的是辦法,幾段過往,靶場輝煌,過硬的技能,沉澱了院校積累,說來人人動容,見到個個服氣。
部隊就是這樣,拿得出手,比得過來,再牛也會在你面前收斂,兵齡再老也會對你敬重幾分,帶領我們的那位老兵,不再好意思在我們面前發威,也不再好意思安排我們整菜地。
一天晚飯之後,無所事事,四個連隊閒逛,轉出了大門,不假外出,立刻被班長報告了連長。
連長能將連隊管理成這樣,不但是因爲身材高大,還是因爲他也是部隊生出身,我們在戰士面前可以憑兵齡憑資歷糊弄,他卻不吃這一套。
立刻讓班長將我們叫回,在他的辦公室內,將我們狠狠訓斥了一頓。
當時確實以爲自己軍事素質還算可以,又有部隊驕人成績底氣,會被連隊看重,留存這個連,因爲這個連正好缺少儀器排長,沒想到一下就被連長否定。
高中時期,女班長的話又重現,或許自己真的很難給人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不但留不下好印象,甚至會被差評,後來每到一個新環境,總有這樣的情況出現。
具體是什麼原因,一直也沒找到,只能保持低調,就爲改變這種境況。
或許只能說是因爲性格和長相,面龐黝黑,眼睛不大,眉毛卻濃,用戰士的話說,感到很兇。
長相也好,性格也罷,一個天生,一個後成,卻都難改變,貌比不了潘安,賽不了宋玉,有時候長相也是一種資本,天然親近,得人喜歡,免去不少煩惱,甚至能少一些努力付出。
良好的第一印象,有時就來自長相,還有名字也很重要,父母取名帶着期望,別人聽來,更容易記住朗朗上口的名字,有些名字叫一遍就能記住,有些名字可能不久就會忘記。
最關鍵的當然是談吐,第一次開口就有不凡,誰都會刮目相看,同期畢業的一位本科生,此後不久和我分到了一連,他就有這樣的不凡,一次帶領戰士勞動,一邊勞動一邊講着故事,身邊圍滿戰士,連我都被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