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蒂莎?”希爾曼問戴維。
“蒂莎?”蒂莎是德瑞克夫人的女僕,戴維搖了搖頭:“不,我的說的不她,我是說酒吧裡的那個女人,她主動和我搭訕。”
“酒吧裡的女人?”柯爾和希爾曼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臉的疑惑。
戴維感到不安,他進一步解釋說:“她是一個妓女,應該是在昨天晚上,”戴維這麼說,是因爲他不知道他在這兒到底呆了多久,“她問我是不是在等人,後來,她又說了一句話,你等的人不一定會來。”
戴維隨即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我不能確定她這句話裡還有沒有別的意思。但奇怪的是,後來她就突然消失了。因此,我把她當成你們的人了。”
“你等的人不一定會來。”柯爾沉吟着這句話,如果她真是一個妓女,那麼她在問了“你在等人嗎?”之後,應該是這樣說,“你等的人會來嗎?”這樣的問句,才符合邏輯。而“你等的人不一定會來”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看來,這就是個問題。也許是自己過於敏感了,但是,敏感沒有什麼不好。在四面環敵的處境下,如變色龍般敏感的色變,不僅是捕食的需要,更是賴於活命的保護。因此,柯爾果斷地下達了撤離的命令。
“我們得馬上離開。”柯爾說這句話的時候,臉色露出了焦慮的神色。
而正在這時,他們頭頂上又傳來了敲擊聲。嗒嗒、嗒嗒……聲音不大,但很急促。
“我們走。”柯爾看了一眼戴維,“你現在是德軍軍官,不能和我們一起走。五分鐘後,如果沒有情況發生。你再出門,記住,出門後往左轉,一直走到考夫大街。然後乘電車,到裡特爾車站下車,有人會在那裡等你。”
戴維點了點頭。
希爾曼回頭看了一眼戴維,解釋說:“分開,你會更安全些。”
戴維會意。外面情況不明,柯爾和希爾曼實際是爲他探路。
看着柯爾和希爾曼掀開地板一躍而出,戴維這才發現他們原來是置身於一間地下室,他拉開牆上的窗簾,原來那窗簾是假的。大概是爲了對他進行審訊才故意僞裝了一下。因爲燈光昏暗,戴維竟一直沒有發現這是一個地下室。出了地下室後,戴維眼前一亮,他走到門口,知道他們所置身的地方只是一幢有些破舊的居民房,而對面的街上,也基本是這樣的房子,這應該是城市的貧民區吧。
戴維在屋裡沒有看到人,只是快出門的時候,看到靠近門口坐着一個有些呆滯的老頭在打着瞌睡,渾然不覺戴維出現在他的身後。可就在戴維即將出門的時候,他突然敏捷地蹲了下來,用他的衣袖把戴維的皮鞋很快擦抹乾淨。這一來也提醒了戴維,戴維整了整衣服,扣上風紀扣,從上裝裡掏出一副金絲眼鏡戴上。走上考夫大街的時候,戴維儼然是一個衣冠整潔,一絲不苟的德國軍官了。
來到柯爾說的車站,正是上午上班的時候,等車的人很多。一輛電車搖搖晃晃地開過來了,就在戴維走上電車的時候,一個站在戴維身後好像也在等車的女人卻沒有上車,她在看到戴維後側過了身體,在電車停下的時候快走了兩步,混在下車的人羣裡走了。
電車慢慢開動,戴維無意從窗玻璃往外看了一眼,他看到了那個女人的一個側影一晃而過。但是,還是有什麼熟悉的東西在戴維的腦海裡倏忽閃過,他撥開車上的人,衝到車後從後面車窗往外看。那個女人緊跟了兩步,很快穿過大街,戴維只能看到她的背影。憑着職業的敏感,戴維感到這個女人應該與他有關,很可能就是在酒吧遇到的那個妓女,雖然她已經換了裝。戴維本能地叫了一聲停車。
車停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戴維身上。而窗外那個神秘的女人已經不見了蹤影。戴維取下眼鏡比劃了一下,自我解嘲地說:“對不起,我以爲我把這個丟了。”
但是,大家仍然看着戴維,滿腹狐疑。兩個並排坐在前面的德國軍官站了起來,回過頭從人羣裡看着戴維。
“先生,這沒什麼。”這時,一個站在爲戴維邊上的男人爲戴維解圍,“有一次我甚至以爲我把太太丟了,事實上她就挽着我的手。她問我慌慌張張要回去找什麼?我只好說,我把我的影子丟了。”大家鬨笑起來,戴維也隨大家笑了,緊張的氣氛一下子輕鬆下來,那兩個軍官也坐下了。那個人接着說,“我太太很不高興,她說,你是把魂丟了吧,還問我剛纔過去的那個女人是誰?說她一眼就看出來,那不是一個正經女人。哼。”顯然,這是一個多話的男人。
電車繼續往前開。過了好幾個站了,那個人還在講着他自己的事情,車上的人都饒興趣地聽他絮絮叨叨。
直到電車再次停下,他突然叫到:“天哪,都到裡特爾站了,我應該在赫蘭戈大街下車的,我都坐過了一個站了。”
車上的人又都笑了,一邊笑着,一邊給他讓出路來。有人和他打趣,沒關係,你還可以坐到頭再坐回來。他回頭衝說話的人說,那就不是丟了太太,而是把我自己給丟了,不是嗎?
電車帶着一陣笑聲開走了。
戴維是跟着這個人下的電車,下車後,他四面看了一眼,周圍沒有什麼異常,但也沒有看到來接應他的人。
突然,戴維明白了。等那個人走出一段,這纔不緊不慢跟他的後面。他們就這樣不遠不近地走過兩個街區,經過一幢大樓的的時候,那個人在門口站了一下,偏了偏頭,然後徑直進去了。
戴維也跟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