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皇宮前門處的路燈在均勻地閃着柔光,宮門前幾名身着近衛陸軍軍禮服的衛兵荷槍實彈站在那裡,個個挺胸擡頭,年青的臉龐上一派炯炯有神的模樣。
今天是陛下登基的第一天,但宮門前的近衛陸軍的皇家近衛們,還是感覺到入夜之後,皇宮的氣氛變得有的異樣,今晚在城內外都舉行了盛大的宴會,這是按傳統由皇帝陛下的賜宴,每一個人都可以到那裡享用豐盛的晚宴與米酒,這或許是這次登基大典花費最多的一部分,幾乎佔全部開支的一半。
但皇帝陛下卻一反常態,並未在宴會上露面,而衛兵們卻看到參謀總長蔣方震,外交大臣樑敦彥、陸軍大臣蔡鍔、海軍大臣葉祖圭、內務大臣袁世凱先後急見陛下,隨後陛下的行程發生了變化,未來照例出席晚上舉行招待各界人士與外國公使領事的宴會。
此時任何身在南京的官員、士紳以及各國公使、觀察家,都能以其特有的政治嗅覺,預感到在今天這個大日子,必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否則,對於任何一位剛剛登基的皇帝而言,他絕不會不參加這種宴會。
“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在皇宮東側有一棟西式建築,這間巴洛克風格的建築便是政務樓,而在一樓的宴會大廳內,樂隊演奏着歡快的舞曲,可是去跳舞的人並不多,大多數人都是在勾頭交談着今天的異樣,同時猜測着是什麼事情令那位新皇放棄參加宴會。
金壁輝煌的垂式大吊燈懸在宴會大廳的中央。身着一身青色漢式齊胸儒裙的李憶睛,懷着難以言表的急切心情,兩眼又仔細地觀察着周圍神情各異的人們,皇宮近侍的解釋是“陛下國事纏身”,所以當然就不能出席宴會了,是什麼樣的國事呢?
是尤列那些人嗎?
她把視線投向宋嘉樹,他和他的家人都接到了皇帝的邀請,在上海皆知他是興中會的資助人,他們難道發動了什麼起義不成?
不會的,軍隊和絕大多數國民都是支持他成爲皇帝,那還會是什麼事情呢?
她又把視線投向各國公使,在這時她才注意到,公使們已經悄悄的聚成了一小堆裡,荷蘭駐華公使克羅伯正滿面謙卑的像個“交際花”一般的在公使們身邊周旋着,他的臉上似乎帶着一些焦急之色,這又是爲什麼呢?
難道說是什麼外事?
“叭噠叭噠”
正牆上金鐘的計時聲打斷了李憶晴的思緒和審視。她不由的掀起那美麗的睫毛擡頭望了一眼金鐘。
“已經十點了”
憑着她的猜測,她預感到到今天一定出了大事,若許會涉及到外國而又與中國有關聯的大事。
就在這時,人羣中一個消息慢慢的傳開了。
“荷蘭軍警在泗水向華僑開槍,死傷數十名僑民,上千人遭到逮捕”
聽到這個消息,李憶晴的那張俏顏瞬間變得全無血色,那雙充滿野性的雙眸中這預感是正確的。
在宴會廳中的這個消息傳開的時候,在勤政樓三樓會議室內,外交大臣樑敦彥、陸軍大臣蔡鍔、海軍大臣葉祖圭、內務大臣袁世凱以及剛剛接到通知趕來的財務大臣管明棠、宰相張之洞六人端坐在的長條桌兩側,而身爲帝國皇帝的陳默然,則坐於首座,身着白色海軍軍裝的陳默然在那靜思着,臉色時青時白。
一開始,外交大臣樑敦彥急見皇帝,並不是國內出了什麼大事,也不是外交上有了什麼亂子,而是專爲“泗水事件”而來,荷屬東印度爪哇島泗水市華人,紛紛走上街頭,舉行聚會,升起三色中華旗,鳴放爆竹,慶祝中華帝國的成立和皇帝的登基。荷蘭殖民當局竟派軍警武力干涉,開槍打死華僑三人,傷十餘人,百餘人被捕。
接着內務大臣袁世凱又來求見,僑務由內務大臣負責,他帶來的是事態進一步惡化的報告,憤怒的華人採取閉門罷市的行動以示抗議,荷蘭殖民當局進而出動大批軍警強迫開市,又逮捕千餘人。
“帝國初立,豈尚忍如滿清,政府放棄責任,漠視僑民,若不速爲拯救,華民的生命財產將受到更大的威脅,而且……”
張之洞看着面色鐵青的陛下,明白這會陛下心裡在想什麼,在登基大典之時,荷蘭人這麼幹無疑等於狠狠的抽了他一個耳光。
“陛下,荷人以陛下登基之時,竟然殺我僑民,捕我僑民,實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說着,張之洞挺挺胸,此時他依然穿着一身黑色的漢式大典服。
“此次外交事件事關國體民命,陛下應下旨請轉飭駐荷蘭中國公使劉鏡人與荷蘭政府進行正面交涉,以存國體,而慰僑望。同日,內務部應致電巴達維亞華人,表示慰問,並告知僑民已盡力向荷使交涉……”
從進入這間算是舉行御前會議的會議室之後,袁世凱便一直觀察着陛下的神色,無纔有術,是他人對袁世凱的評價,他絕非科班出身,可卻精通官場之術,自然善於察顏觀色,瞧着被狠狠抽了一個耳光的陛下,自然明白陛下心中在想什麼,他想要去做什麼。
“陛下”
袁世凱站起身先鞠躬。
“沒有武力作爲後盾的交涉,絕不會爲荷國所看重,荷蘭本是弱國,軍力、國力皆遜於我國,若對此等小國之挑釁不加以強力回擊,恐於帝國、陛下聲明有損,更何況此爲帝國建始交涉第一案,臣請陛下派出艦隊駛向泗水護僑”
“艦隊護僑”
不可否認,袁世凱的建議正好說到陳默然的心裡,荷蘭人給了自己一記響亮的耳光,無論如何都必須要打回去……想着他把視線轉向蔡鍔、葉祖圭和管明棠,
若是在平常,這事好辦,可眼瞧着另一件事已經進入最後的倒記時,現在輿論已經轉向,相比於那件事,泗水僑案几乎不值一提,若是那一仗成了,國家的威望、自己的威望都必將升至最頂點,到那時攜着大勝餘威與荷蘭交涉泗水僑案,自可不戰而屈人之後。
“像現在這樣時刻,如果不果斷行以強力交涉,恐怕將於民心有所重創”
“應首先考慮北方事物”
“如果我們不去做,那麼好不容易鼓起的民心,怕將毀於一旦,這同樣不符合民心”
“難道讓我們同時和幾個國家打仗嗎?”。
“只需要一個師就行,最多兩個師”
“可還需要艦隊”
“反正本來就不準備海上交戰”
“更何況,如果艦隊去了南洋,一切都好解釋,到時我們完全可以不去考慮艦隊”
……
想着下午的爭論陳默然不高不低地摔出了這樣幾句:
“我們必須要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中國護僑的決心,同時告訴華僑,中華帝國和滿清有着本質上的不同”
聽到陛下的話,張之洞這位剛剛冊封的帝國宰相,連忙站起身。
“陛下,這……萬一引起列強激盪,只怕到時後果難以料想……”
擡眼看着張之洞這位“過渡宰相”,陳默然又視線投向蔣方震。
“百里,你告訴我,如果沒有海軍,我們是否能夠完成元狩計劃”。
元狩計劃?張之洞、袁世凱、樑熟彥,無不在聽到這個名詞時,都浮現出驚訝的神色,這……這是怎麼回事
“稟告陛下,參謀部制定的作戰方案中,並……”
蔣方震在回答時朝着葉祖圭投去一個謙意的眼神,而葉祖圭只是苦笑一下。
“海防將依靠海岸防禦堡壘爲主,目前,從廣東至山東十五個海岸防禦要塞已經構建完成,雖不能保護外海權益,但任何企圖進攻我海岸的都勢必附出慘重代價,另外,對北方地區,非永備海岸炮臺亦修建完畢,在必要時可以在三內內將火炮安置到位所以參謀部在制定作戰計劃時,主要以陸軍爲主不過海軍於外洋實施破交戰,亦是參謀部計劃之一”
稍做停頓後,他又繼續說道。
“陛下,以臣看來,泗水事件發生的時機非常合適,如果操作得當的話,可以爲元狩計劃提供最完好的的掩護,同時讓他國在局勢的判斷上產生錯覺,從而有利於元狩計劃的實施”
“你的意思是”
“命令艦隊出發利用泗水事件,製造中荷半繫緊張的假相,一方面與荷人進行談判,另一方面,……”
“暗渡陳倉”
不待他說完,陳默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元狩計劃現在最大的不足在於,如何掩藏中國的戰略目的,如以泗水爲由,製造出南方緊張的局勢,那麼……心想至此,陳默然已經不再有一絲的猶。
“桐侯,命令艦隊出發吧往泗水護僑”
“是”
站起身時,葉祖圭的呼吸顯得有些急促,元狩計劃沒有海軍的事,或許駛往南洋是海軍掩蓋這種窘態的唯一選擇。
“崧生,立即向荷國提出抗議,表明我們的態度,嗯……具體條件我們再商量一下這次一定要好好的爲華僑出口惡氣”
“陛下”
陛下的一意孤行,讓張之洞站起了身來,他望着端坐於首的陛下,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同樣也是樑敦彥、袁世凱他們三人的疑問。
“不知陛下所道的元狩計劃,究竟是何計劃,目標又爲何人?何時所制,爲何我等之前皆不知這一計劃臣請陛下解微臣心中之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