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你會淡淡的開口問我,那你是什麼時候在解剖臺上,又看見她的呢……”李修齊問着我,眼睛裡閃着晶亮的光,在酒吧的昏暗裡格外明顯。
我靜默幾秒,不知道該不該接了他的話,說點什麼。
“七年前,我第一次跟着老師實習,上來就遇到了無名屍骨,屍骨的手腕上戴着一隻銀手鐲,我一眼就認出是我送她的,手鐲是我親手打製出來的……後來進行比對確認,就是她。”
李修齊說完,我眼前浮現出陰森白骨的手腕上,套着手工打製的銀手鐲,男人修長的手指撫摸着手鐲,在發抖。
這下,更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我只好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你那個情敵,是那位曾醫生喜歡的人吧。”
我蹙眉看着李修齊,他還真的是挺八卦的,剛說完自己慘痛的經歷,緊跟着就好奇別人的事情了,這心理素質。
也對,我們做法醫的要是總情緒容易激動,還真是不適合拿着那把解剖刀了。
“我只能說,我和曾醫生就是好朋友。”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清楚我和苗語,曾添還有曾念之間的關聯,只好酷酷的給了李修齊這麼個回答。
好在李修齊沒再繼續追問,我們又坐了會兒準備離開,也沒跟李修媛打招呼就走了。
第二天,我直接到了附屬醫院的法醫問診報道,上班。
剛和同事們說了幾句話,白洋就來了電話,聽說我在附屬醫院上班,就直接找了過來。
設在醫院裡的法醫門診,主要工作不再是和屍體打交道,更多的是做活體的傷情鑑定的工作,白洋大概猜得到我幹嘛突然來了這裡工作也不多問,只是問我今天去看過曾添了嗎。
我說沒有,白洋有點神思飄忽的點點頭,似乎下了好大決心後才又問我,能不能抽時間去看看她老爸。
這當然沒問題,我馬上說中午休息的時候就過去,剛說完問診門口就熱鬧起來,白洋就走了,我覺得有點奇怪,可是一開始工作也就沒再深想什麼。
忙到中午吃飯,我給白洋打了電話,她讓我吃好飯再過去,我簡單吃了點就直接去了她老爸的病房。
開門進去,白洋正給吃完午飯的老爸擦嘴,喂水,病牀上的老爺子也看看我,虛弱的衝着我笑了笑,招呼我坐下。
白洋細心地收拾完餐具,她老爸就說想吃蘋果,白洋看我一眼,拿了兩個蘋果說讓我先坐着她去洗蘋果。
白洋出去後,他爸看着我也不說話,我剛想找點話題和他聊天,就看見他眼睛溼了,眼淚很快流了下來。
“白叔,你怎麼了,是身上疼嗎,我去叫護士……”我說着就要去喊護士,卻被白洋老爸給叫住了。
“我沒事,孩子你坐下,叔兒就是有事要跟你說說。”
我只好坐回來,不知道白洋老爸要跟我說什麼,還像是刻意避開白洋才說。
“我這病啊沒救了,我知道,白洋不說我也懂……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我也知道,所以這事我也就能跟你說啦,別嫌棄叔叔啊……”白洋老爸說着,費力的擡手擦了擦眼淚。
我也知道白洋老爸剩下的日子不多了,白洋說過醫生說現在就是熬時間,最多也不過個把月了。
老爸是白洋唯一的親人了,不知道真到了必須告別的那一刻,她會怎麼樣,我想着心裡就替白洋難受。
“白洋其實不是我親生的孩子……她兩歲的時候纔跟着我的,我騙她說她媽病死了,其實不是,我沒結過婚生過孩子,她媽是被……”白洋老爸說到這兒,渾濁的眼神突然泛起了異常的明亮神色。
我很意外,沒想到被老爸寵溺着生活的白洋,竟然不是親生的。從來沒體味過父愛的我,不知道曾經多羨慕白洋和她老爸的關係。
“白洋的親生父母,外公還有她都不記得的那個姐姐,二十幾年前都死在了同一天,是我殺的他們……那是我第一次殺人,大概十年前我又殺了一個女的,那是最後一個……”白洋老爸的聲音在說着這些的時候,有力清晰,完全不像一個等待死亡的病人了。
可他的話正說到這兒,就被開門回來的白洋打斷了,“爸,你別說了!欣年,你出來!”
我壓着心頭的震驚,跟着白洋出了病房,身後隱約傳來她老爸的啜泣聲。
一直下樓走到了醫院的院子裡,白洋才語速飛快的問我她老爸跟我說什麼了。
我猶豫着要怎麼回答她,剛纔聽到的話實在是讓我一時有些發懵,我該怎麼說。
可白洋也不等我,自己不耐煩的接着說起來,“他是跟你說,我不是他親生的吧。”
我點點頭,觀察着白洋的臉色,不知道她還知道些什麼。
“我早就知道了……我爸還跟你說什麼了,我就知道他讓我找你過來,不對勁。”白洋盯着我眼睛,等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