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若是再回相府,她必然會覺得十分苦悶。如果自己嫁給劉珏,回到風城,李相是不會放七夫人走的。他留七夫人待在相府,等於捏了張可要挾利用她的牌,隨時可伸手要好處。獨獨把七夫人接走的想法也不現實,這是寧國,是古代,世俗也不會容許七夫人長年離開相府。阿蘿柔腸百結:“娘,你是爲了我是麼?你不想回相府,可是如果我嫁給劉珏,你就得回去。”
七夫人溫柔地看着她:“三兒,你真聰明,我是不想回去,也不能回去。可是,娘想禮佛也是真的。經過這麼多年,現在我只想長伴青燈,超度爲我枉死的那個人。他在娘心裡,一直在。有他陪着娘,娘哪會孤單?再說,你還可以常來看我。”
七夫人又對阿蘿調皮地一笑:“我就住在張媽後院裡禮佛!”
阿蘿偎進七夫人懷裡:“讓我再想想吧。現在我拿不定主意。”
一個烏衣騎進來,施了一禮道:“三小姐,主上請你過去。”
阿蘿這纔想起,她只顧和七夫人聊天,那個病貓不耐煩了。她輕笑道:“娘,我去看看他。”
劉珏又睡了一覺,喝了藥,躺了會兒,吃了豬肝系列菜,問明是阿蘿吩咐的,吃得倒還香。吃完了他卻睡不着了,左等右等都不見阿蘿來,冷着臉吩咐去找她過來,心裡不覺有些煩躁,忍不住披了衣服起來。
阿蘿走進來,看到劉珏居然起了牀,靠在榻上看書:“怎麼起牀了?給我躺下去!”
“還沒過門,就管起相公來了?”劉珏動也不動,揚揚眉慢吞吞地說道。
“胡說什麼?瞧你樣子好得很嘛!那我不管你了,走了。又不是我受傷,我着什麼急。”阿蘿怔了怔,沒好氣地回道,轉身做離開狀。蔓蔓青蘿 第四部分 《蔓蔓青蘿》第十九章(3)
劉珏急得跳起來拉住她。胸口劇痛,他卻不管不顧地扯住阿蘿,一起倒在榻上。阿蘿一撞,痛得他齜牙咧嘴:“從現在起,你就待我這兒,一步都不許出去!”
阿蘿一動,劉珏吸口氣道:“再用力我的傷口就要裂了。”
她沒敢再動,偎依在劉珏懷裡。他的懷抱如此溫暖,與那個世界的媽媽和七夫人的一樣。她貪戀着這樣的溫暖,捨不得。可是,真的要回去,她又實在不情願。她閉上眼感覺他的氣息,不想說話。就這樣待會兒吧。
她安靜地待着,劉珏心裡一寬,想起這幾年爲了她,不知道傷過多少次心,痛過多少回,如今終於能摟她入懷,一時之間,又是感慨又是傷懷。他手上又用了點力,抱緊了她,生怕手一鬆,她就不見了。胸口的傷他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甚至後悔沒有早捱上一劍,不然,阿蘿哪會乖乖地躺他懷裡。
他目光凝視着掛在窗邊的冰佩,低聲笑道:“你送我的冰佩很漂亮呢,怎麼想到以冰築城這個法子來?”
阿蘿不承認:“不過是瞧在你癡情得很,焐開海棠花,送你個小禮物扯平了唄。”
劉珏苦笑,她終是不肯承認對他的心意,心裡突然一慌,情不自禁冷了聲音:“你別想着又跑,以前你能跑掉,是因爲鑽了相府的空子。現在你最好不要再打這個主意,想都不要想。”他又嘆了口氣,放柔了聲音,“擡起眼看着我,阿蘿。”
阿蘿擡起頭,定定地望向他,眼中又現淚光。在這個異世界,她實在沒有力量。這一刻,她想到了來襲的黑衣人,她只覺得無助和軟弱。劉珏輕輕拭去阿蘿眼角的淚水:“除非我死了,相信我,阿蘿!我定會護你一生一世。”
她一閉眼,眼淚止不住往外淌:“我不知道,不要問我。現在,不要問。”
劉珏胸口傳來陣陣疼痛,低頭看了看她。閉上眼,他心意已決,不能再由着她了。
雪後初霽,臨南城又恢復了往日商船往來的景象,戰爭過了也就過了。痛失親人的士兵家屬在慢慢復原,城頭未沖刷乾淨的血污也開始模糊。
劉珏傷口恢復得很快,待在府中養傷,寸步不離地陪着阿蘿。他絕口不提要她嫁他之類的話,阿蘿也不提感情之事,兩個人極爲放鬆,言語之間也隨便起來。
每日清晨,她照常鍛鍊,身手仍舊敏捷,劉珏不提內力與她纏鬥,有時也能戰個幾十回合。阿蘿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這拳法叫什麼名字,是和誰學的麼?”
劉珏沒見過這種用腳居多,掌劈拳擊,無章可尋的功夫。他隱忍着好奇,含笑瞧着青蘿。
“這是……”阿蘿想起這裡漢代以前的歷史與她來的那個世界一致,以後就不一樣了,就笑了笑道:“上古時從這裡傳到日本,在日本發展然後變得流行的一種功夫。其實和你們的武功比起來似乎用處不大,但對付小賊、強身健體也是不錯的。我五歲就開始練了。”
“日本是哪兒?”
“是海外的一座島國,找不到的。我師父就來自那裡,現在也見不着了。有時候我老是想,過了這麼多年,似乎那一切倒成了夢境。你相信有神靈麼?我給你說說傳說中的一個天神好不好?”
阿蘿嫣然一笑,往榻上一蜷,依在劉珏懷裡:“那個天神叫上帝,衆生都是他的兒女,他的子民。他造出了形形色色的人,這些人有的做了王,有的是販夫走卒,每個人在世間的身份差別很大。有人氣憤地問上帝,爲何造人會有這般差距?爲何別人能享富貴,生活安逸,而我卻成日累死累活,爲生計奔波?上帝慈愛地說,‘富貴貧賤這些都是過眼雲煙,我給了你們每個人思想,也就給了你們靈魂。當你們一世的生命結束後,靈魂站在我面前時,都是平等的,我一視同仁。’”
“明白了,你是說人與人之間其實都是平等的,只不過身份不同而已?”劉珏慵懶地道。
“你真聰明!”阿蘿心花怒放,沒想到劉珏這麼上道,一點就通。蔓蔓青蘿 第四部分 《蔓蔓青蘿》第十九章(4)
“好吧,那就等着這一世生命結束後再談平等吧。現在嘛,寧國還是王上說了算,將軍府還是我說了算!”眼中閃過一絲狡猾的光,劉珏閒閒地摟着阿蘿,心道,要平等,怎麼可能?
阿蘿垂頭喪氣,這裡的人封建思想是從骨子裡長出來的,不改造了。不過,總得爭取點福利吧?她打起精神道:“傳說中有一個國家,一夫一妻相偕到老。要是丈夫在外面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偷情,照寧國刑法,要處以鞭笞一百和黥面的刑罰。要是丈夫把別的女人娶回家,就會被以重婚罪判刑入獄,像李……我那個老爹,足以在監獄裡待上十幾年了。”
“哦?那裡的男子不是很可憐?要是娶了個不能生兒子而且又不喜歡的女子,還不能納妾?”劉珏搖搖頭,覺得匪夷所思。
“可以離婚啊!就是男的可以休妻,女的不滿意也可以休了丈夫,另找所愛便是。”
“豈有此理!誰成天給你灌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劉珏火大,嫁了他不滿意不高興還敢休夫?哼!他扳過阿蘿的臉,認真道:“我要娶必當娶我所愛之人,終生不離不棄!”他捏捏阿蘿的鼻子笑道,“沒想到你是妒婦一個!”
阿蘿徹底不再想洗他腦,也認真地對他說:“若是我嫁,他便只能有我一個,他若是納妾,我便離開成全他!”
劉珏衝口說道:“所以你不願與子離在一起是麼?”
阿蘿一怔,站起身走向窗邊。子離,那個帶着不變的笑容,還有淡淡憂傷的子離,那個守在相府外吹簫的子離,那個與自己騎馬狂奔於草原的子離……她嘆了口氣。
面前這條纖細的身影在嘆息,她原來心裡也是喜歡子離的麼?劉珏從榻上跳起來,緊緊地抱住阿蘿,聽到她輕輕地哼出一隻曲兒:“只是當時年紀小,他愛談天我愛笑,不知不覺睡着了,夢裡花落知多少……”阿蘿低下頭,“子離與我沒遇對時間,終是無緣。”
原來,還有一種心痛叫嫉妒。他恨不得阿蘿從來養在深閨,只識得他,不識得其他人。劉珏心裡一陣難受,伸手擡起她的下巴,盯住那雙流動瑩瑩光華的眸子,深深看着,直到看清楚瞳孔中只映出了他的身影,才舒了口氣,心又熱烈地跳動起來,一隻手蓋住阿蘿的眼睛,吻了下去。
淡淡的香氣在舌尖纏繞,阿蘿頭自然後仰,他箍得更緊,瞧着她長長的睫毛驚訝地撲閃,酡紅染上面頰。劉珏一把抱起她,猛地向上一拋,阿蘿閉着眼,身體一下子失重,她尖叫一聲,落入一雙有力的手臂裡。劉珏再一拋,如此三番五次後,他大笑起來。
阿蘿摟緊了他的脖子嗔怒:“原來你傷全好了?!”
“原來你是口是心非的傢伙!哈哈,我的阿蘿!我的!”劉珏朗聲笑道。
阿蘿嘆息着把頭埋在他胸前道:“我娘要出家了,我捨不得。她不會回相府,我也不要。你不要送我們回去!”
劉珏放下阿蘿正色道:“阿蘿,你始終是相府的三小姐,不可能無名無分地跟着我。你要嫁我,就必須從相府風風光光地嫁過來。”
“那要是你娶的是程箐,不是相府三小姐呢?”
“與我訂婚的人是相府三小姐,安清王府自下定起,就與李相是姻親。你終是要回風城,瞞不住的。”
“就在臨南城不好麼?離風城遠,離王宮朝廷也遠。”
劉珏深深地瞧着阿蘿,她怕迴風城,她心裡始終沒有完完全全地信任他,她是懷疑他不能保護她麼?“阿蘿,你要明白,我是寧國的平南將軍,是安清王府的小王爺,寧王的親侄子,太子、子離他們的堂兄弟。有些事情不是能隨心所欲的,我有我的責任。如果我拋下所有的一切與你遠走高飛,不說寧國會如何,其他諸國也會認爲是個機會,要是派遣高手捉拿到我這個寧國皇親,就算威脅不了寧國,也能折辱寧國皇室。而且,你也沒有選擇的餘地,就算我沒有娶你,你名分上已是我劉珏未過門的妻子。”劉珏平靜淡定地告訴她形勢,“王上已經休朝近兩月,風城的風暴隨時會起,鹿死誰手都說不定,成王敗寇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王上一旦駕崩,就是我揮師迴風城的日子。”蔓蔓青蘿 第四部分 《蔓蔓青蘿》第十九章(5)
阿蘿怔住,要是跟了他,以後真的會不由自主地捲進鉤心鬥角的生活中。她下意識地搖頭,劉珏定住她的臉不讓她搖頭:“我明白,你極討厭那種生活,但不要想跑,怎麼可能跑得掉?就算逃了,萬一落在別國手中,你讓我怎麼辦?跟住我,阿蘿,你只需跟住我就行!”
這一刻,阿蘿覺得很疲倦。她是可以跟住他,與他一起,但一想到寧王宮和相國府裡的諸人,心底深處的倦意便泛了起來。她低聲道:“你可知道太子夜宴青蕾爲何會傷了手?因爲當初的那曲《秋水》是我彈的。就爲一支曲子,便鬧出這麼大的事來,結果讓太子妃撿了個便宜。王燕回真是個人才!”
劉珏愣住:“所以你不撫琴,任我怎麼說都不彈,太子夜宴是逼得沒法了,才彈了那曲《廣陵散》!子離可知道?”
阿蘿搖搖頭:“相府裡知道的婢女都消失了。我怕得很,如果不是學了笛,怕是那個爹會廢了我的手省得落下後患。你不要送我回去,我實在是怕得很。”
劉珏拉過阿蘿的手,她的手指纖長,手掌稍稍粗糙,練拳掌造成的。這雙手撫出一曲《秋水》,名動風城,成就了一位太子良娣,這雙手按出的笛音情動了璃親王。他輕撫着阿蘿的手,送到脣邊一吻:“我知道了。”
沒過幾日,風城快馬送來寧王聖旨。寧王得知在臨南大敗陳軍,竟喜得上了朝,加封劉珏爲平南王,顧天翔爲忠勇一等公,又聽說尋回相府三小姐,就賜車轎迎回相府。與聖旨同來的還有相府家將。
將軍府夜宴,酒後劉珏向送聖旨的欽差問及風城情況,欽差言道:“老王爺叮囑下官帶話平南王,原話是‘再升官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