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清異姓王
乾隆的目光嚯的一跳,靜靜的盯着明瑞的眼睛一言不發。
明瑞卻不爲所動,繼續說道:“聽那善寶所言,此事不但事涉李儒,還牽連到山東巡撫,布政使,按察使,滿省大員,盡皆入內!”
明瑞說到這裡,吁了口氣,彷彿他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般。
乾隆聽說一個殺人案的背後居然有如此曲折的案情,牽連如此之廣,案情如此之大,也不禁駭然。同時,他的心中更多了份惱怒,惱怒高恆,惱怒令妃。
他太瞭解自己的這一干所謂的親戚了,也太明白底下那幫子所謂忠臣的嘴臉,他拎的清爽,自然明白明瑞所說不是虛言:現在的山東布政使是怡親王弘曉的包衣,按察使是高恆的族親,與令妃也有扯不斷的關係,而那李儒的知府之位,還是高恆推薦的,其間的關係可謂錯綜複雜——對那將此事扯出的善寶不由多了份好奇,“依你所說,這案子還真的是牽動朝局了,這善寶究竟是誰,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
“豈止是牽動朝局,奴才淺見,還牽扯到了主子的大政”明瑞沒有回答乾隆的問題,而是皺眉沉吟:“假如這善寶所說是實,那趙得柱真是因爲清查河工虧空而被上官毒害,那李儒自然是罪大惡極,國法難容。不過卻與主子‘寬以爲政’稍有不合,那山東官員不敢接案,想來也是顧及這些,倒非如善寶所說官官相護狼狽爲奸。現在苦主來了,善寶更是敲響了登聞鼓,遮掩是沒道理的,究竟如何辦理,奴才倒是撓頭了。本想先尋延清大人商議的,卻……只能由萬歲聖裁!”
乾隆聽明白了明瑞的意思,知道他也顧及令皇貴妃,不敢自專,本來有氣,轉而又想,自從先孝賢皇后死後,自己倒是真的對這長相有些酷似孝賢的魏佳氏有些寵愛,底下奴才有些顧忌也是爲臣的忠心,便沒有說什麼,起身在狹小的斗室中踱步。
明瑞是富察氏的大將,地位僅次於傅恆,自然與乾隆多有親近,知道自己這個主子任何時候都是一副雍容大度的神氣,端坐榻上,聽底下臣子奏事,有的時候一兩個時辰都不動,現在偷眼打量,見他居然一反常態的繞室彷徨,心知其心中定然是非常的不平靜。
明瑞思量着,乾隆已經走到了門口站定,望着遠天層層疊疊的烏雲緩緩而來,嗓音乾澀的問道:“你叔父是什麼意見……哦,你還沒有……算了,說說你的意見吧!”
明瑞知道乾隆的心真的亂了,不敢遲疑,緩緩說道:“奴才淺見,查,嚴查,一查到底。”頓了一頓又道:“不過這李儒乃是首惡,其他大人雖也有罪,卻似有可恕之道。”
“哼!”乾隆臉上閃過一絲陰冷的笑容:“可恕?看來朕還是德行不夠,說是忠心朕的大政,焉知不是欺上瞞下,藏有私心?”說罷回頭,冷冷的看了明瑞一眼:“人還真是萬物之靈,那高恆入宮慷慨直言,盡述自己奴才罪過,
只說奴才有取死之道,毫不提趙氏之案,對福康安帶走善寶更是一言帶過,瞧着多麼爲朕考慮,多麼的忠心?你明瑞呢,自問可有欺朕之心嗎?”
明瑞想起福康安,不禁猛的叩頭:“臣不敢,”他實在是怕了這主子的舉一反三,身上冒出一身細汗:“臣自知並非聖賢,不能無過,只望主子多加教誨,勉爲純臣。”
“你是出兵放馬的將軍,刑名不是你的本領,高大庸,傳旨,着劉統勳爲本案欽差,速抓李儒歸案,嚴讞審明屬實,他既然如此兇殘,如此超出常情,朕亦不能以常法處置他!不是覺得朕要和光同塵了嗎?不是有人暗地裡打些想入非非的主意嗎?朕就宰了這隻雞給那些猢猻看。你是陪審,由你派人追索人證物證,一會兒你去見劉統勳,告訴他,不用請旨了,怎麼辦由得他,聽見了?”
後一句話卻是對明瑞說的,他砰砰叩首,“扎,奴才領旨!”目送乾隆出了屋門,這才起身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漬,整了整衣冠,去尋劉統勳傳口諭。
李儒被點了山西糧道,入京述職,不想愛子慘死,正在傷心欲絕之時,尋思着再找主子撞撞木鐘,非得將那殺人的善寶至於死地,最好將趙氏母女也一併宰了,永絕後患。
到了高恆府上,卻聽門下報說高恆去了和親王府去看堂會,只得轉身再去和親王府。
和親王府鑼鼓喧天,人來人往,倒似滿京城的官員都來這裡彷彿,李儒拿了名刺,被下人引了入府,徑尋高恆。
高恆尚不知道事情已經有了變故,正笑嘻嘻的陪着弘晝等一衆親王世子們喝酒逗趣,興高采烈至極,見了李儒,知道他所爲何來,卻不說什麼,只吩咐他且喝酒作樂,諸事無妨。
李儒不敢多言,尋個位置喝酒看戲,嘴裡卻味同嚼蠟,喧譁的大戲也是不知所云,正在迷茫之時,突然聽王府外喧譁,明瑞一身戎裝,領着全副武裝的兵士闖了進來,不知爲何,心臟突突的狂跳了起來。
弘晝知道明瑞是乾隆手下特別得用的人才,雖見對方戎裝入內,卻也並不着惱,起身迎了過來。
明瑞害怕李儒得了消息逃跑,打聽到李儒來了和親王府,馬上帶兵趕了過來,也是不得已之舉,見弘晝親迎,連忙打千兒行禮,恭敬道:“王爺,奴才有公務在身,得罪之處您老人家千萬海涵,日後我定負荊請罪,現在,卻……”
弘晝不知明瑞爲了何事,卻也知道他定是聖命在身,擺了擺手,嘻嘻一笑:“筠庭說哪裡話,你是我大清千里馬,有事儘管自便,老子是那不懂人情的麼?”
“如此謝過王爺了!”明瑞起身一笑,突然變臉,衝李儒一指,大喝一聲:“將他鎖了,扒了官服!”
早有虎狼似的兵士一擁而上,將嚇的骨軟筋麻的李儒捆了起來。
高恆稍一愣怔,連忙上前問道:“筠庭,這是怎麼回事!”
那李儒此刻也定下神來,口稱公爺,大聲嚷道:“奴才冤枉啊,這是怎麼了?”
明瑞沒理高恆,衝李儒格格一笑:“大膽李儒,還敢狡辯?不怕實話告訴你,濟陽的事發了,還是閉了口,琢磨着怎麼爲自己開脫吧!帶走!”
明瑞回身衝弘晝再次行禮,又衝着周遭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王爺世子文武官員們抱拳,道一句得罪,這才領着人匆匆出了和親王府。
明瑞一走,高恆也明白到事情定是起了變化,再也坐不住了,找個藉口,告辭了弘晝,匆匆入宮去見令皇貴妃,要將發生的事情報與她知曉,商量個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