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敗的滋味總是苦澀難嚥。
陳鏗精心籌備了幾萬人馬,居然被奕川幾千鐵騎輕易擊潰。
巨大的失落感,讓陳鏗開始懷疑拿着長矛靠雙腿戰鬥的農夫對全身都嚴密防護的鐵甲騎士,究竟能造成多少威脅?
手中剩下的破衫軍又究竟有多少戰鬥力?
他需要威力更大又靈活的武器,來穿透這些鐵甲。只要奕川沒了這些鐵騎兵,破衫軍人數優勢就可以得到體現。
在這場災難性的潰敗中,一個女扮男裝的年輕女子居然在黑夜中單槍匹馬衝入敵陣,奇蹟般阻止了敵人前進的步伐。
陳鏗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據說這個女子自稱家中遭人陷害碰上滅頂之災,才偷偷逃出來加入了破衫軍。
別人都把上戰場當做九死一生,她偏偏把戰場當做遊戲場。
雖然這個女子一直身着男裝,讓所有人都以爲她是個男子。不過陳鏗辨別了出來,因爲她身上沒有男人的味道。
陳鏗也不再去猜測女子爲什麼這樣做,但是他知道是她用自己的犧牲挽救了所有破衫軍。
感動之餘,讓陳鏗開始重新審視,自己手中還隱藏着多少人才。
......
“簡直胡鬧!”
已經收兵退回城的奕川,憤怒地折斷了手中的長矛。
他面前正杵着一個桀驁不馴的女子,部下已經小心翼翼的拆掉了捆綁在破舊盔甲上的繩索。
奕川氣的眼睛都要噴出熊熊火焰,而面前的女子卻依然無畏無懼。
屋內只剩下了一男一女,奕川咬牙切齒的說“你哥哥爲國征戰四方,你卻跟那幫泥腿子瞎起鬨。”
女子並不理會暴怒的將軍,而是走到案几邊,一口喝掉了盛好的美酒。
“好酒!好多天沒碰過一滴酒了!”女子將酒杯穩穩的擺好,哀怨的說“哥哥,這一切還不是都怪你...”
“夠了...”奕川大聲呵斥着這個叫奕嫮的頑皮鬼“要不是本將親自出擊,你恐怕就死在亂軍之中了!”
“哥哥哪次打仗不是第一個帶頭衝鋒的!”奕嫮不滿的翹起小嘴“況且...況且你用馬車把我丟在千里之外,就不聞不問的人間蒸發了。”
“本將有任務在身...”
“對啊,你們有打不完的仗!”
“那也不是你造反的藉口!”
“周圍的人都加入了破衫軍,我看挺好玩的,也就跟着去咯!”
奕川拔出寶劍,將面前的案几一刀兩斷,上面盛放的美酒佳餚散落一地。屋外的衛兵聽見響動趕緊進來查看,卻被氣頭上的奕川狠狠罵了出去。
“今天帶頭的若不是本將,你就跟這個案几一個下場!”奕川希望妹妹能吸取教訓。
“死就死唄,反正再不這樣我也會無聊死!”奕嫮並不領情。
“滾出去!”
奕川已經不知道怎麼教訓這個妹妹了,被抓住的破衫軍按慣例,統統都得斬首。
整個順城的人都在睜大眼睛看着他。
“哦。”奕嫮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
“把身上的盔甲給我脫了!”奕川對着背影怒吼。
“哦~”
奕川一個人凌亂的坐在地上,開始思考如何處理這個棘手的問題。
畢竟奕嫮是他唯一的親人了,他總不能爲了皇宮中那些卑劣的傢伙大義滅親吧!
然而,留給奕川的時間還來不及讓他思考,去而復返的奕嫮就趴在門邊又探出了半個腦袋。
“哥哥,哥哥!”
“又有何事?”奕川氣不打一處來。
“哥哥,你別動怒,我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奕嫮露出神秘的笑容。
見奕川只是看着自己,奕嫮調皮的說“我終於物色到嫂子了!她可是破衫軍的領袖人物。”
奕川看着眼前不着邊際的小妮子還來不及發飆,就聽見奕嫮帶着歡快的笑聲說“她叫範冬梅,人就在順城做客,我特意爲了這個事兒纔回來的!”
奕嫮說完最後一句,就如一陣風那樣消失了。
~~~~~~~~~~~~~~~~~~~~~~~~~~~~~~~~~~~~~~~~~~~~~~~~~~~~~~~~~~~~~~~~~~~~~~~
順城太守十分驚訝奕川處理事情的速度!
更讓他驚訝的是,居然沒有一個俘虜被殺掉。
根據朝廷政令,凡事逮捕的破衫軍都必須就地處決,況且還是個嗜殺如命的奕川!
太守當然知道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他也犯不着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去得罪手握重兵的將軍來堅持王法。
奕川當然有自己的考慮,他必須要連夜趕往戰場,不然宇文旲真的就溜過去了。
他的重點目標是宇文旲治理的安州,而非已經被破衫軍攪爛的通、達兩州。
如果消滅了宇文旲,安州自然是他的棲身之地。如果事情沒有成功,他還得保證順城一帶處於自己管控範圍。
和破衫軍暗中保持和平,是最好的選擇。
那個叫做範冬梅的女人,不管本事有不有像奕嫮說的那麼玄乎,至少那些被抓住的破衫軍,大多都願意替她去死。
奕川放走了範冬梅和那些破衫軍,既可以表達自己對陳鏗最大的誠意,也可以讓他們作爲說客。這樣在自己最忙的時候,能讓陳鏗對他秋毫不犯。
“沒意思!”奕嫮翹起的嘴脣都可以掛上油壺了。
“你要是閒的慌就在城內轉轉,總之在我回來之前,你不準離開順城半步。”奕川一邊讓僕從爲自己穿戴鎧甲,一邊對奕嫮發號施令。
奕嫮懶懶的說道“嫂子都被你趕跑了,我留在這裡做什麼!”
奕川叫來了衛兵,然後伸手指着奕嫮“你們幾個,要是她跑了,就自己提着腦袋來見我!”
匆忙離去的奕川身後,只留下了憋了一肚子脾氣沒地方發的奕嫮,和那幾個提心吊膽陪着奕嫮的衛兵。
“哼,整天就知道殺人的屠夫!”奕嫮對着遠去的背影嚷嚷着。
“大小姐,這樣說可不好,將軍再怎麼也是您哥哥!”
衛兵們恨不得堵住奕嫮的嘴巴,這話若是被奕川聽見了,他們幾個恐怕又得遭受無妄之災。
好在奕川走的很急,並沒有聽見背後的閒言閒語。
“你都說了是我哥哥,又不是你哥哥,我都不急,你急什麼?”奕嫮擺出一副無所謂的姿態。
“......”
奕嫮將雙腿跨在護欄外,半坐在閣樓欄杆上遙望遠去的揚塵。
她一直都渴望着探險,希望能走遍中原大好河山。
可是自己生來就是個女兒身,這個該死的身份從小就禁錮着她,不能隨意出門,不能不講婦德,甚至高興的時候都不能仰天大笑。
......
奕嫮正在回想着前不久自己一身女裝出現在牢籠時,範冬梅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你是女子?”
範冬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女子在她身邊存在了那麼久,跟隨自己在戰場拼殺了無數次,她怎麼就沒有看出來。
怪不得有一次陳鏗會悄悄告訴她,有的男人看起來像女子,而有的女子反而是男人。
“嫂子,你終於知道了。”
奕嫮十分開心,畢竟自己終於做了一回男子,還成功的把這個女中豪傑騙的團團轉。
哥哥奕川並沒有因爲自己的強烈要求留下範冬梅,反而急切的想要把人攆走。不過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至少哥哥向她保證,只要範冬梅肯低頭,就放他們安全離開。
“不要叫我嫂子,我是不會嫁給殺人魔鬼的。而你既然是他的妹妹,那麼從今開始也是破衫軍的敵人了!”範冬梅冷冷的像一塊石頭。
“你不投降會死的!”
範冬梅沒有理會奕嫮。
“你要是不投降,被俘虜的幾百號人都會死的!”
奕嫮有些替她着急。
“人生自古誰無死!”
範冬梅臉上輕微抽出了一下,隨後望着牢房的天窗閉上了雙眼。
“明明可以活命,嫂子爲何非要求死!”
“活命?代價是什麼?糧草的位置?軍營的座標?還是陳鏗的人頭?”
“都不是!”
奕嫮忍不住吼了出來,隨後她看四周無人,悄悄靠近了範冬梅。
“你要做什麼?”
範冬梅看着越來越靠近的奕嫮,自己卻並無躲避之意。
兩人的接觸已經不是一兩日,她的心裡對奕嫮始終提不起戒備。
“我哥哥只是想與你們聯手!”奕嫮警惕的把聲音壓倒最低“一起造反~”
奕嫮笑了...
範冬梅完全看不懂這葫蘆裡到底裝了什麼“破衫軍只是爲了保護那些努力勞作卻得不到保護的窮人,對皇權沒有丁點興趣。”
“可是你們都死了,誰去保護那些窮人?”
奕嫮的話讓範冬梅難以對答,只好陷入了沉默。
......
女子依舊坐在閣樓的護欄上,她閉上眼向冉冉升起的太陽許願,希望範冬梅能活着,直到這場混亂結束。
因爲奕嫮不願意範冬梅死去,甚至願意犧牲自己去換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