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漆南劍清償了賭資,屍道人對這丸白骨舍利子眼熱不已,可惜它的身上根本沒有與之等值的寶物,強行拿下的結果只能是和四個隊友徹底撕破臉皮,還要面對皇室的追殺,天下之大,幾無可容身之所,這是下下策,萬萬不能施行。
‘想我麻衣無相,闖蕩江湖二十年,橫行陽世冥土兩界,什麼寶貝沒賞玩過,什麼大人物沒見過,想不到竟會折了面子在這裡,嗯……與白骨舍利子等值的寶貝,說來也不是沒有,只是都不在身邊。難辦,非常難辦。’屍道人躊躇半晌,始終開不了口,他很是頭疼,雖然不想明說,衆人還是可以看出他眼中毫不保留放棄的神色。
居恩和尚在虛空藏經院的秘藏中曾翻閱四十八外道法門,曉得許多關於外道聖者開創五六神法的種種隱秘,因此他極是想將白骨舍利子收入囊中,可惜貧窮誓言的破戒懲罰,外物奠基的弊病讓他不由自主地打起退堂鼓。
歐陽千葉年紀大了,心境反而最是平和,一副優哉遊哉的閒散模樣,看地荊無命就是一肚子的氣。
作爲隱藏在黑暗中的王牌刺客,沒有人比得上他,因爲荊無命不僅是西唐最頂尖的刺殺宗師,也是防護守衛方面的大拿,不然拱衛皇宮的宿衛中不會有他一席之地。因此對自身實力的提升,他有着別人無法與之相比的狂熱渴望。據小道傳聞,在西唐大皇帝身邊不僅有武聖級別的近身侍衛,更有半步人仙級別的宮廷大宦官。這些人表面上都是奴僕,但在大皇帝面前也有位置,享有御前帶刀,宮廷行走的特權。皇室之中資源豐富地讓人無法想象,更別說有灌注真氣,快速催生宗師高手的武道豢兵。西唐皇室諸皇子天資再差,也能靠着山高海深的資源堆出一個大宗師出來。荊無命的來歷有些奇特,他與當今的大皇帝有些淵源,因此探查前朝地宮重光一事,他幾乎把那份人情用了個精光。因此若沒有些天大的好處快速提升實力,荊無命如何繼續在皇宮立足。陛前謝恩,幾個武聖侍衛流露無遺的羨慕眼色,便讓他心驚膽跳。
心裡的小算盤噼裡啪啦一陣密集盤算,通過幾日的觀察,他滿有把握地確認隊伍中其他四人的目的和使命,因此他毫不客氣地將切身利益放在首位,他要做一個大大地交易,將四人說服,讓他順利得到白骨舍利。
咳!荊無命解開見面那日開始一直蒙在臉上的黑巾,露出一張普通地讓人望一眼便馬上忘記的常人的臉面,他走到居恩和尚面前,揚聲道:“居恩大和尚,西土那爛陀寺的宗主親子,明王堂的兩張羽翼之一,三代前的寶龍樹菩薩的舍利塔林現在還安好吧?”
衆人聞言頓時有些摸不着頭腦,居恩和尚也只是微微楞了楞神,但聰慧的他很快聽出了荊無命說話中的深層意思。
居恩和尚躬身施禮,笑道:“菩薩舍利塔自然無事,只是多年前走了個神侍守衛,帶走了一塊令牌。”
荊無命笑了起來,對居恩和尚如此坦誠相告非常滿意,他笑了笑,不動聲色地說道:“一千五百年前,三代寶龍樹菩薩在聖山苦修,頓悟阿摩羅識,鑄就法相金身,功成之日,有八頭天龍自主來投,飛翔在他光輝之中。三代寶龍樹菩薩圓寂前,將這八頭天龍練成一件令牌,號稱八部天龍令,可以憑藉此令牌號令八頭金丹級道門真人的天龍精魂。不知是否屬實?”
居恩和尚不打誑語,唸了一聲南無,也不言語,只是微微點頭。
衆人見此便各自有些領悟,漆南劍倒還好些,屍道人只是微微冷笑,嘴角抽搐,暗罵自己愚昧,竟然忘了這遭,便想出言阻撓。不過眼角瞥見歐陽千葉一臉無相干的面色,頓時停住了舌頭,將一些話語吞嚥回了肚子裡。
“八部天龍的精魂都在舍利塔林中沉睡,沒有令牌它們便是目睹那爛陀寺毀於異教徒之手,也不會出現力挽狂瀾。若是我相助大和尚將八部天龍令尋獲,不知道是否可以充當一份人情,讓大和尚在我相求之時,萬萬不要推搪。”荊無命開門見山,擺出了自己的條件,讓居恩和尚一時間沒了言語,過了片刻,他才點了點頭。
荊無命再次開口,他笑道:“川西惡鬼峽自三百年前突然風雨飄搖,雷電晦明,鄉人都說觸怒了峽谷水眼中的龍王,這讓當時的術士百思不得其解。我聽到這個傳聞,很是好奇,便特意翻看歷代川西水文地理圖冊,終於在浩如煙海的圖冊中找到一本縣誌,湊巧看到一句‘彗星奪日,光耀衆生,八龍翔天,羣星遁隱。’居恩大和尚不知作何感想。”
“惡鬼峽本是鳥語花香之地,乃天星門的駐地……我明白了。天星門從十三道門中除名,便是這個因由。”漆南劍都明白的事,其餘兩個鼻毛都修煉成白色的老狐狸哪有不恍然大悟的,不過即便如此,他們也對荊無命的舉止暗暗佩服。光憑一個傳說,便去翻看前後數百年,歷代某地的水文地理,還在浩如煙海的資料中找到如此簡短卻相當有力、夠分量的證據,心境真是可怕。
‘此人萬萬不能輕侮,這般心性,如此隱忍,貿然得罪了他,半生不得安寧。’歐陽千葉和漆南劍彼此交換眼神,神色都是駭然。
‘跟你們這羣非人打交道,沒有一點本錢,早被你們吞吃了乾淨。’荊無命一言說服了居恩大和尚,滿意極了,他信心十足地望向了屍道人。
麻衣無相也是相當張狂的人物,不過面對荊無命這種刺客般,招招直指人心的話語手段,也是相當手足無措。他打定主意,便要在荊無命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後立即滿口拒絕。
荊無命開口了,第一句話就讓屍道人愕然:“我能爲你弄來冥土中央世界西唐國的符詔。”
狂喜!
‘師伯妖屍古辰有救了。’
爲了以防萬一,屍道人低着聲音問道:“不知道是哪位冥府公侯發的符詔?”
“凌煙閣排第一的,有興趣嗎?”荊無命徹底掌握住了屍道人的命脈,讓這位強人不得不低下驕傲的頭顱。這種接觸體制內最高層次的門路,即便是冥府的亡者,也讓屍道人不由估摸其中的分量。
“也是換一個承諾嗎?沒問題,三個都可以。五個六個……”漆南劍在衆人無法察覺的地方,狠狠地踢了狂喜地語無倫次的屍道人一腳,“五個六個就比較困難了。”
荊無命正志得意滿地任由屍道人誇下潑天海口,卻不料中途換了副牙口,心裡便有些不自在,不過和自己的已有所得比起來,那也不算什麼。像屍道人這種強人,若是強硬逼迫反而不美,結下了樑子,日後沒人化解,便是人劫的禍端。
剩下的只有歐陽千葉和漆南劍一老一少。
荊無命走到漆南劍面前:“我有一本道門聖者手著《太上感應篇》二千言,能讓小兄弟提前觸摸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什……什麼?”漆南劍內心深處連他自己纔剛剛模糊感知到的秘密竟然曝露在此人面前,內心便十分地恐慌,有一種衣裳具無赤身站在冰天雪地裡被人看了個仔細的尷尬和窘迫。
‘天人合一,便是位面和諧,乃破解此世天道法則最後一根束縛的捷徑。’內心深處的雷音浮屠轟然而起,姿態狂熱不羈的野獸第一時間透過心靈之窗注視說出此話的荊無命。
“成交!”雙目放出尺長金光的黃瞳獸睛,讓荊無命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兩步,不是他害怕,而是在不可知的危險面前,保持距離以便隨時發動必殺一劍的習慣性謹慎。
那種熾烈如火的獸性殺意,如狼,如虎,如豹,乃至夾雜着許多不知名野獸的意境,而那絲冰冷的眼光,看待萬事萬物都是凍凝如雪的冷血,荊無命第一時間判斷出眼前這個少年與凡塵俗世格格不入。
‘這種人和我又有什麼分別呢,都是身在紅塵隨波逐流的過客。他的野心和我都是一樣啊!’荊無命的提防很快就放了下來。
‘妖修,絕對是妖修!’屍道人第一次看見能自如行走的一體雙魂,不過那種萬獸之獸的氣味讓他一陣警醒,漆南劍身上的魔性果實也讓他有些頭痛。
‘莫非是修煉了魔道的妖獸!’麻衣無相有些頭痛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所知有限,內心謀劃對漆南劍的捕殺的同時,也深深忌憚這個潛力深厚,修爲進展一日千里的魔童。
最後便只剩下歐陽千葉這個老好人,這會不需荊無命的勸言,年近六十的水上漂便開口笑道:“百草殿!”
“擊掌爲誓!”
啪的一聲,清脆的掌擊聲嫋嫋不絕,在衆人注視下,宛如蘇秦張儀靈魂附體的黑巾蒙面人荊無命施展如簧巧舌,順利將白骨舍利子‘說’到手中。
一顆舍利吞下腹,從此荊郎是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