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了牀頭的小燈,見路兮琳正皺着眉頭不時地晃着腦袋,一臉痛苦的模樣,不由地輕聲喚她:“兮琳,兮琳?”
路兮琳深陷在夢境之中難以脫困,隱隱的聽到有人在喚自己,可是聲音卻是那麼的不真實,而更讓她聽得更加真切的則仍是夢裡,賀文淵對她說的那三個字。
賀文淵終於在她的視線裡消失不見,這也讓路兮琳更加痛不欲生。
而在她最後一次大喊了一聲“文淵”過後,她突然地驚醒過來。
睜開眼,橘色的燈光以最柔和的姿態映入眼簾,她的額頭上,卻是已經冒出細密的汗珠。
“兮琳,你醒了嗎?”
賀語言淵見狀,連忙問她。
聽到他的聲音,路兮琳擡眼看了他一眼,接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趁勢抱住他俯身過來的脖子。
賀文淵被她突然的動作搞得措手不及,也有一些難受。
但是他沒有推開她,而是任她緊摟着頓了一會兒,才試着調了一個舒適的姿勢迴應她的懷抱。
而路兮琳在抱住他過後,還沒說話便“嗚嗚”的哭了起來。
她這一哭,賀文淵就慌了。
“怎麼了兮琳,怎麼哭了?”
路兮琳搖搖頭,以作回答,卻不說話。
於是賀文淵又問:“是不是做惡夢了?”
路兮聽了,連忙點頭。
是啊,就是惡夢,怎麼能不是惡夢呢?
她最愛的賀文淵離開了,他說自己是髒女人……即便是已經從夢中醒來,她依然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當時的疼痛。
於是想着,眼淚更是滂沱不止。
賀文淵就這樣抱着她,有些累了,又順便將她從牀上抱起來,讓她靠在自己懷裡。
“文淵,我好怕……”
“怕什麼?只是惡夢而已!”
“不要離開我……”
“傻瓜,我怎麼會離開你呢?”賀文淵沒有深想她的話,只是堅定的告訴她:“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路兮琳只在醫院裡待了一天,第二天上午,她便強行要賀文淵爲自己辦了出院手續回了家。
紀遠一大早便趕了過來,只是礙於身份所限,路兮琳回家他並沒有隨行。更何況即便是他要隨行,賀文淵也是不允許的。
回到家後,賀文淵剛把路兮琳安頓好沒一會兒,便接到楊岸飛的電話。
公司還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去處理,所以他沒有太多的時間留在家裡,最後只得跟路兮琳實說。
好在路兮琳一直不是那種嬌蠻無理的人,她懂得分辯事情的輕重緩急,所以她什麼都沒說,理解而體貼地讓他回了公司。
賀文淵走後,一個人在家裡的路兮琳感覺心裡空落落的,更重要的是,這樣的獨處總是讓她容易胡思亂想。
安靜有時候真的不是個好東西,它會讓人的大腦很快放空,然後反反覆覆的勾起那些你不願意回想,卻又根本無法抹去的記憶。
就像此刻的路兮琳,她的腦子裡面,不停地回放着那天晚上雨夜裡的一幕。
她蹲在浴室的地板上,將水開到最大。
溫熱的水流就像那天夜裡的雨一樣,噼裡啪啦的打到她的身上。
臉埋在雙膝間,雙臂環過雙腿。
耳邊,水聲像是被完全隔離開了一般,只有那幾個男人下流淫蕩的污言穢語。
路兮琳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大腦,那一幕和男人的聲音一樣,就像是鬼魅一般,緊緊地纏在她的腦子裡面,讓她擺脫不得,甚至頑固得連絲毫的退散都不曾給她。
雙肩在水流中微微的顫抖,眼淚淌在臉上,卻早已分辯不清。
路兮琳努力地抑控着自己的哭泣,即便此時的家裡
只有自己一個人,但她仍然不敢讓自己的哭聲響亮起來。
好像只要發出一點聲音,就會被別人聽去自己心中的痛楚一樣。
在賀文淵面前一直強撐着裝作自己很堅強,可是這一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有多痛,她有多嫌棄多厭惡多痛恨現在的自己。
嫌棄自己的骯髒,厭惡自己已不再是自己,痛恨自己的懦弱,連報警都沒有勇氣。
是的,她不敢報警也不能報警。
無論是自己還是賀文淵,這件事一旦被曝出來,對彼此都不是件好事。
而重要的是,她無法面對在經歷這樣的事情後,還要被撕開裸露在賀文淵的面前。
不要……她不要賀文淵看到這樣的她。
路兮琳哭了很久,像是要將所有的痛苦化作眼淚流盡一般。
她用力地搓洗着身上被摸過的地方,就好像只要這樣就可以將那夜的屈辱洗去。
她一遍又一遍的抹着沐浴液,一遍又一遍的用浴花搓着身體。
火辣辣的疼痛從她搓洗過的地方傳來,那裡的肌膚已經變成鮮豔的紅色,甚至有的地方開始淡淡的滲出血珠。
可是即便是這樣,路兮琳依舊不知疼痛地繼續搓揉着。
她不知道自己洗了多久,直到她開始感到胸悶氣短,才慌忙得回覆了些許神智,然後跌跌撞撞地從浴室裡走了出來。
木訥的穿衣吹頭,好不容易做完一系列的事後,她便套了外套挎了包出了門。
她不敢睡覺,只要一閉上眼,那一幕就會變成夢魘,牢牢的糾纏住她,讓她不得安寧。
昨夜她不止一次地在深夜裡醒來,每一次,她都驚得大汗淋漓,也每一次,她都不敢驚擾到賀文淵。
她生怕一不小心就會被他發現異樣,所以她強忍着,讓自己一個人承受。
離開家,她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
雨後的城市仿若變了個模樣一般,到處都散發着別樣的明淨。
淡淡的陽光從天空灑落下來,空氣裡卻還帶着雨水的氣息。
路兮琳踩着樹葉的斑駁剪影慢步前行,微風吹在臉上,有些冷,卻讓她感到一縷清新與安靜。
走得有些累了,她順勢在路邊的花壇邊緣坐下。
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車流與路人,陽光落在他們身上,照出或明或暗的陰影。
誰會在這個城市裡遭遇些什麼,沒人知道,但對路兮琳來說,她的遭遇無疑是黑暗痛苦而又令人絕望的。
即便是此刻明熙的陽光,也無法驅散心中的那片陰雲。
思緒如被風吹散的髮絲一般凌亂,讓她失神,直到電話響起,她才微微地將心神收了回來。
“芳婷,在家了?”
是紀遠。
聽到他的聲音,路兮琳心裡沒來由的一暖。
她點點頭,也不管他是否能夠看見。
“沒有。”她老實的回答他。
“沒有?那你現在在哪?”紀遠疑惑。
“我沒事就出來轉轉。”
“賀總陪你?”
“沒有,他去公司了!”
“這樣……”紀遠頓了頓,接着道:“那中午一起吃飯好不好?”
他趁機向她提議,也是向她詢問。
路兮琳默了默,最後點頭應允:“好!”
於是接着,兩人便約了時間和地方。
路兮琳閒着無事,也沒讓紀遠來接,早早的一個人就去了約定的地點。
剛到地方,她就接到了賀文淵的電話。
電話裡,賀文淵歉意的告訴她中午有事不能回來陪她吃飯,問她要吃什麼,要莫嫂送過來。
路兮琳不想這麼麻煩,加上和紀遠有約,所
以拒絕了。
賀文淵沒有多想也沒多加勉強,隨後又叮囑了幾句便掛了電話。
電話掛斷,路兮琳沒來由的感到一絲惆悵。
他似乎根本沒有發現自己的異樣,路兮琳在心裡想着。
這對她來說,原本是她心裡期望的事,她本來就不想讓賀文淵發現任何端倪,只是他真的表現得什麼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自己的心,爲什麼又有些空落落的呢?
就好像他根本不在意不關心自己一般。可是他的關心自己明明感覺得到的。
路兮琳胡亂的想着,最後卻只是苦澀的笑了一笑,伴着一聲輕嘆。
紀遠準時到達地方的時候,見路兮琳已經等在那裡,微微一訝,問:“到了很久了?”
路兮琳搖搖頭,說:“沒有,一小會兒!”
嘴上這麼回答,事實上卻是已經到了半個多小時。
點餐的時候,紀遠表現得溫柔又體貼。
“你現在不能吃得太過辛辣,我們吃點清淡的怎麼樣?”他一邊看菜單,一邊徵詢路兮琳的意見。
路兮琳本來就沒什麼胃口,答應他一起吃飯無非只是想分散注意力,打發打發時間罷了。
一個人實在太難熬,而除了紀遠,她不知道還有誰比他更適合相處,至少現在,她認爲紀遠是最合適的人選。
所以她想也沒想便回了一個“好”字。
辛辣也好,清淡也罷,此刻對她來說,本來就是無所謂的事情。
路兮琳胃口不好,席間也很少動筷,最後還是在紀遠的哄誘下才吃了些許東西。
也因爲這樣,紀遠才勉強的安了安心。
“現在想去哪裡?”
出了餐廳,剛上車,紀遠便問路兮琳。
路兮琳坐在副駕的位置上,目光淡淡的投向窗外,聽到他的詢問,好幾秒鐘她才輕聲回答:“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裡,能去哪裡,又該去哪裡……
“要回家嗎?”紀遠又問。
路兮琳搖搖頭,“我不想回去。”
她不想一個人待在家裡,她討厭那種感覺,就好像被困在一個牢籠裡面,心會亂得如同蓖麻一般,也會讓她更容易想起那些不堪的事情。
“那……”
紀遠忽然也沒有了其它的提議,顯得有些爲難。
而路兮琳坐在位置上,眸光恍惚,整個人看起來甚至沒有太多的生氣,彷彿完全變了個人一般。對紀遠的話,也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沒再做出任何反應。
紀遠看着她,心裡泛起一絲疼痛。
他知道路兮琳此刻的心情,但面對這樣的她,他卻沒有更多的辦法。
“芳婷……”他輕柔的喚了她一聲。
路兮琳失神,卻並未完全沉溺,所以她聽到了他的輕喚。
斂了神,她轉過頭來看了紀遠一眼,原本明亮的瞳眸此時變得黯淡無光,就像被人生生的熄滅了那盞明亮一般。
紀遠心疼愈甚,路兮琳卻是淡淡的笑了笑,說:“要經過中央廣場吧?我在那裡下車就好!”
聽罷,紀遠也沒再多說什麼,於是發動了車子朝着公司的方向過去。
途中的確會經過中央廣場,而到達廣場附近的時候,路兮琳便直接下了車。
看着路兮琳混入人流中的單薄身影,紀遠真想下車去陪在她的身邊,可是他不能。
感情歸感情,他卻不能因此而置公司於不顧,他還有工作要處理,所以他只能這樣看着,任心疼持續。
更何況現在對路兮琳來說,也許所有的安慰都無濟於事,倒不如讓她一個人,讓時間來淡化一切。
路兮琳坐在廣場的長椅上,漠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