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的是你,你一再對我出言諷刺挖苦,以顯示你的清高,你有這份閒心思,不如好好想想該如何離開這裡,免得客死這無名異鄉,就算自詡茅山掌教到頭來也無非是一堆枯骨。”吳志遠冷冷的諷刺道。
楊成宗握緊了拳頭,想要發作,但終於還是忍了下來,他xìng情暴躁,如不是元氣無法施展,早就跟吳志遠動起手來了。
忍了半晌,楊成宗又坐了下來,忿忿道:“姓吳的,先前我曾跟你有過化干戈爲玉帛,齊心協力走出這鬼地方的協議,現今我不屑於與你爲伍,天一亮我就會離開這裡去找出路,你好自爲之。”
吳志遠明白楊成宗的意思,如今周煥章來了,他有了依靠,所以急着想甩開吳志遠和盛晚香這個包袱。
我也恥於與你這種人同行,大路朝天各走一遍,你也好自爲之纔是。”吳志遠漠然的迴應道。
楊成宗冷哼一聲,不再言語,但他內心對吳志遠卻是咬牙切齒。
這時,周煥章已經將火堆生了起來,四人各自靠在火堆前取暖,一片沉默,無常殿內再度陷入寂靜。
驀地,不知誰的肚子發出一陣“咕咕”的叫聲,楊成宗轉頭看向周煥章,周煥章愣了愣,旋即明白過來,訕笑道:“是有點餓了……”
盛晚香看得清楚,在吳志遠耳邊輕聲道:“明明是那個姓楊的道士肚子叫,他卻讓自己的徒弟背黑鍋。”
吳志遠自然也看了個明白,楊成宗就是這種虛僞之人,於是微微一笑,並不揭穿。
周煥章瞪了吳志遠一眼,語氣不善的問:“你們那裡有沒有可以充飢的東西?”
吳志遠冷哼一聲道:“即使有充飢的東西也早就吃進肚子裡了,又怎麼會留到現在?”
周煥章回復了楊成宗一個眼神,算是交差。
四人沉默了片刻,周煥章開口問道:“師父,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楊成宗茫然的搖了搖頭:“爲師也不知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不過這座無常殿卻是來供奉我們道教鬼使黑白無常的,你可知道茅山附近哪裡有供奉這兩位尊使的殿宇?”
周煥章也以搖頭回復,表示自己不知情。
吳志遠覺得可笑,插話道:“這裡肯定不會是茅山附近。”
“你怎麼知道?”周煥章愕然的問。
“茅山位於江南溫和之地,怎麼會下這麼大的雪?”這句話等於直接打了楊成宗一個耳光,他頓時滿臉尷尬,清了清嗓子以掩飾尷尬。
“煥章,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楊成宗連忙轉移話題,向周煥章問道。
周煥章眼珠不自然的轉了轉,回答道:“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知不覺中就來到了這個地方。”
“那你這一路上,可有遇到過什麼奇怪的人或者見過什麼奇怪的事?”楊成宗繼續追問。
吳志遠連忙仔細去聽二人的對話,他想從中聽到關於月影撫仙和張擇方的消息。
豈料周煥章的回答令人失望,他搖頭道:“沒有,周圍全是雪,我是向着太陽走纔看到了這座無常殿。”
“向着太陽走?”楊成宗輕聲自語,後面的話再沒有說下去。
儘管如此,吳志遠也能猜到他心裡在想什麼,吳志遠進入這無常之所時,正是太陽偏西之時,這周煥章又是夜裡纔到了無常殿,如果他真是向着太陽的方向走,那他就一定是從東邊來的,所以出口極有可能就在東邊。
楊成宗沒有將話說出來,是怕吳志遠跟着他們,他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吳志遠、楊成宗和周煥章三人默不作聲,心裡卻各有打算。
又過了半晌,大殿裡復歸平靜,偶爾能聽到外面陣陣風急之聲,四人正各自想着心事,突然,“嘎吱”一聲,殿門毫無徵兆的閃開了一道縫。
四人吃了一驚,同時站了起來,八雙眼睛同時看向殿門。
只聽外面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接着一把掃帚透過門縫,從門外伸了進來。
吳志遠連忙將盛晚香擋在身後,就在這時,一個身材矮胖的身影從門縫裡擠了進來,手裡還拿着一把比他的個子還要高的掃帚。
吳志遠定睛一看,只見進來的是一個衣着破舊的老人,那老人頭髮灰白,眉眼含笑,看上去十分慈祥,身材矮胖,但腳步輕盈,他一進殿門便看到了吳志遠四人,臉上露出了和吳志遠等人同樣驚訝而又疑惑的表情。
目光將吳志遠等四人全部打量了一遍,那老人又看到了地上正燒着的火堆和已經燒完的黑灰,同時看到了滿地的乾草,突然大叫一聲:“哎呀呀,你們看看,你們乾的好事啊,我纔多久沒來,這裡就被你們這些壞人弄得不成樣子!”
一邊說着,那老人一邊用手裡的掃帚去掃地上的乾草。
吳志遠、盛晚香、楊成宗及周煥章四人面面相覷,不明白這老人是從何處而來,又是什麼人,怎麼會突然來到這無常殿中掃地,莫非他就是看管這無常殿的守殿人?
那老人掃地速度很快,一掃帚將地上大片的乾草掃到了一旁,掃到周煥章腳下時,揮動掃帚就橫掃過去。
周煥章連忙跳了起來,破口大罵道:“老東西,你沒長眼睛嗎?”
那老人頭也不擡,兀自掃地,嘴上卻乾脆利落的說道:“沒長眼睛的是你,沒看到老人家在掃地嗎,還死賴在原地不動?”
“你……”周煥章大怒,就要過去動粗,被楊成宗伸手攔了下來。
那老人停下手中的掃帚,擡頭看了楊成宗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掉轉方向向吳志遠和盛晚香的方向掃了過來。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火堆旁的那個香爐,臉sè一變,生氣的將香爐撿了起來,嘴裡唸叨道:“哎呀呀,這可是黑白兩位大神的飯碗,你們居然拿來燒水喝,真是荒唐啊,只求黑白兩位大神莫怪纔好……”
一邊說着,一邊將香爐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恭恭敬敬的走到供桌前,將香爐放在了供桌上。接着一轉身間,那老人的口袋裡突然掉出了一個東西,在地上滾了幾滾。
吳志遠一看,掉在地上的那東西竟然是一個窩窩頭。
在這種冰天雪地裡,有這種粗糧墊墊飢餓已然是一種奢侈,尤其是對吳志遠和楊成宗這些飢餓難耐的人來說。但這老人顯然也不容易,這個窩窩頭對他來說可能也是餬口的乾糧,吳志遠又豈能真的搶走人家的食物?
吳志遠正要開口提醒,對面的周煥章眼疾手快,二話沒說,衝過去就要去搶地上的那個窩窩頭。
就在這時,那老人突然一回頭,從喉嚨深處憋出一口又黃又稠的濃痰,“呸”的一聲吐了出去,恰好吐在了那個窩窩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