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科考收卷之後,紫陌已然近一月沒有回過陽殿了。整日窩在書房當中寫寫畫畫,似乎想要一雪前恥。每日轉悠於書房,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看着她認真的樣,實在讓人哭笑不得。
作爲嬪妃,科考本應無關緊要,王不過是看在她從前屢建奇功,又常聽說起她的識,這才一時興起,對她考上一考。沒想到當她卷交上之後,王閱之後竟是捧腹大笑。那哪是什麼錦繡章,全雖然看似論點獨道,然而通遍竟都是通白語言,甚至連許多字的寫法,都與衆人不同。果然是來自未來的“全才”,縱使師看罷,也是忍俊不禁。
衆生一時傳閱,也是竊竊私語。紫陌當着衆人不好發作,窘得面紅耳赤,最終一頭鑽進懷中。這貓兒臉丟大了,回殿一憤憤不平。一會兒說是衆人不懂科,一會兒又稱衆生過迂腐。總之回殿之後便“閉關”不出,將自己反鎖書房,已有二十餘日。
榜單下後,殿下成績不錯,雖然沒能考上狀元,卻也是探花出身。王甚是高興,要爲其舉行慶祝佳宴,卻被他婉言推辭,早早回到書房,陪那狂抱佛腳的搞笑娘。然而她的刻苦,卻着實讓他焦慮,每夜挑燈苦戰,總是讓他獨守空房。
這十月的天氣,已是寒冬初顯,書房之內更是異常的冰冷。紫陌依然奮寢忘食,獨伏書案,徹夜不眠。
晨曦初曉,殿下心疼的站在了書案旁邊,再一次將累得睡着的她抱回了寢殿。這貓兒真是瘋了,爲爭那一口閒氣,竟然弄成這個樣。輕輕吻過她的雙鬢,他無奈地起身離去,多想陪她直到永遠,可惜政務繁忙。
先前幾日劍南方面便有消息傳來,說是唐軍糧草已豐,隨時準備再次南下。王聽此消息,也是坐臥不安,每日朝政都要大發雷霆。這防禦之計,更是衆說紛紜,直至此時王的心頭不由得想起了從前的“葉榆王爺”。她雖然不出衆,但論事見解,卻着實讓人吃驚。布兵更是胸有成竹,每次擊戰都彷彿是那刺入敵軍心臟的鋒刃。
然而此刻以她身份,卻已無法再參朝政,如若不然便會有那繞亂朝綱之嫌。且聽所言,她已是閉門數日,就連就寢,都只是枕書而躺。王心頭更加窩火,私下大訓一頓,說這冊封嬪妃,難道只是供奉觀賞?如他所爲,要到何時才能讓這龍脈重歸王室?
對於此事,心中有苦難言,原本不想逼她,卻讓自己無端被訓。可她整日縮在書房,這可讓他如何是好?無奈之下,只好硬着頭皮去求王后怡冰,她對於她的提意,可謂真是言聽計從。
這日午後,紫陌再次將自己鎖在了書房之內,手握硃筆,在一張羊皮地圖之上圈圈點點,隨即又在旁邊標着批註,然而腦中卻又響起一聲呼喚。
“——那迦!回來吧!不要再造殺孽了,若是引發天劫,本座也將救不了你!”
不!佛祖!她伏倒圖前,痛苦地掙扎,硃筆“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腦中卻奮力地迴應着那聲召喚:我既與他成事,便已是他的妻,世上再無那迦尊者,今生只想爲他而活!
“哎!”佛祖輕嘆,“孽緣啊!”隨即,聲音漸漸遠去,但一身冷汗與那難受的感覺依然縈繞紫陌心頭,揮之不去,難受非常。望着那疊厚厚的提案,原本只想往回面,卻是越書越細,越論越精,最終終於偏移了論點中心,從術之論,完全成了下一戰時的防禦部署。
“紫陌,在裡頭嗎?”那是王后怡冰的聲音,溫暖的感覺彷彿陽光照亮了她的世界。
“在,義母我在這兒!”迴應着她,彷彿見到了親人。急忙起身奔向門口,一頭扎進她的懷中,輕輕蹭着,宛如撒嬌的孩。
“呵呵!”怡冰笑着輕輕撫着她柔順的長髮,恍惚間,又見到了當年的貓兒。
“怎麼了?是誰欺負了你,是嗎?我幫你教訓他!”
聽着她的柔語輕言,她忍不住的黯然淚下,“義母!不是的,是我想您了!”她掩飾着,緊緊環在怡冰的身上,好像被她抱着的感覺。若是無旁人在場,她一定會化出貓身,讓她抱在懷裡,享受着她如同母親般的溫暖。
“想我?想我你又不來東殿,這麼近的距離,難道還比不過你當年日行裡嗎?”她溫和着笑着,用手中的錦帕,輕輕擦着她臉上的墨跡與零亂的淚水,“你這孩,任性得很。那科考之事對你而言有何意義?你是他的妃,你就應當順從於他,爲何每夜分殿而居,難道你是看不起這世間的凡人?”
“我沒有看不起啊!”聽聞她講,紫陌已然羞得面紅耳赤,抱着她的雙手也漸漸耷拉了下來。滿臉窘迫人見由憐,“我……我都……”
“呵呵!”怡冰笑了笑,拉着她進了書房,望着零亂的書案不禁還是搖了搖頭,“你呀!何時變得成這樣了,這好好一間書房,被你弄得跟你那貓窩一樣,真是隻長不大的小貓啊!”
紫陌尷尬地垂着頭,不停玩弄着衣帶,這不經意的小動作,與他緊張之時玩弄腰間玉佩如出一轍,怡冰看在眼裡,喜在心中。這對她一手撮合的兒女,看來已是木已成舟,只待那水到渠成罷了。
“義母別生氣,我這就去收拾。”說着,紫陌不好意思的奔向了書案。然而怡冰卻輕喝一聲:“紫陌!你爲何總要亂喊稱謂呢?難道你真是不懂得禮數嗎?”
紫陌一怔,愣在了原地,緩緩回過頭來,忽然感覺怡冰的疏遠。上次因她一言氣話,讓她難過得一頭撞在了牆壁之上,如今又是一言,讓心中情何以堪?
“義母,我難道又做錯什麼了嗎?”她委屈了,拿起案臺上的議案,淚水無助地流了下來,“有國纔有家,只有國家安定了,才能讓王省心,才能讓天下黎民幸福啊!”
怡冰驚訝,疾步上前接過她手中的議案,不禁大爲驚歎。原來以爲她只是賭氣而已,卻不知她竟有如此遠慮的眼光。但即便如此,她卻還是不得不批評於她。這些事務原本不該她再插手,可如今她卻似乎有些越俎代庖。
“紫陌啊!你這妃是怎麼當的呀?此事交於男人去做,你又何必操心呢?你不是答應過要讓龍族之血迴歸皇室,你想將此事拖到何時?”
紫陌更加爲難了,原本她就從未答應此事,這不過是南詔衆人的一廂情願。龍是何等尊貴,**於他,已是讓她懊惱許久。但若要讓他們失望,她又於心不忍,真是左右爲難,讓她難看。
“義母,此事將來再議吧!國之將戰,我怎能置身事外呢?這些議案,若是王能採納,可保南詔一代平將來中興有望。但若束之高閣,那我只好袖手旁觀了。”
怡冰見她依然故我,不禁心中有些氣憤,“好!既然如此,那隨你便吧!但南詔不能因你而絕嗣,不能因你而沉淪,你要怎樣隨便吧!”說罷拂袖而去,顯然十分不悅。
“孃親……孃親……”屋外,的聲音隨即響起,原來一切,他都聽在耳中。或許真是自己過任性,傷了她的心,也傷透了自己的心靈。癱坐木椅,感覺鼻翼酸得,但淚水卻始終無法落下。擡起雙腿,蜷縮入椅中,彷彿感覺全世界只剩下了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響起了他的聲音,“紫陌,別把那話當真,無論將來如何,你都是我最寵愛的娘。既然你不願意,我也不會強逼於你,將來一切隨其自然吧!”
驟然擡頭,紫陌已是淚流滿面,撲入他的懷中,盡情釋放着心中的鬱積,“迦異!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想等大戰之後,國泰民安,到時候你想怎樣我都依你,可這戰實在可怕了,我雖然知道結果,但也知道這將要付出的代價。我不過是想將代價降到最低的成,因爲我不想你在這戰中有任何的損傷,我只是……”
他已含笑阻止了她的哭訴,溫柔地拭去了她臉上的淚水,望着桌案上的議案,欣慰地笑道:“沒想到這你臭貓還真是愛我,父皇讓我交的提案,看來我是不必再做了。不過讓你受苦,我又於心何忍,看你這麼多日不回殿歇息,我還以爲你只是賭氣呢!你這小氣的貓兒,我恨死你了!今夜我要出宮去那醉香樓中一賞羣芳,我看你後悔不後悔。”
明知他是調侃,她卻依然心中不悅,原來人類的愛感,竟然是一柄鋒利的雙刃劍,刺傷了對方的同時,也同樣全深深的傷到自己。
“你敢去!那我今後再也不理你了!”她滿懷醋意地說着,緊緊拉着他的衣襟,仰視着他那痞般的笑容,卻讓她不由自主地爲之沉淪。
龍——再是高貴,一擔動心也將爲之沉淪。無論對方是誰,她都已經無處可逃。誰讓他是她的無賴小呢?或許她只能認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