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守同方的烏林感覺到壓力山大。
齊軍前來發動進攻並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事實之上,在韓當率領的飛艇編隊準備對長安進行轟炸的時候,賙濟雲便已經預料到郭顯成必然會進行大規模地報復,整個昆凌戰區也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但大家沒有想到的是戰爭的規模。
進攻同方的齊軍部隊,整整超出了預期的一倍還要多,這便對防守造成了相當大的困難。與武陵戰區的軍隊已經大規模地向着熱兵器過渡不同,昆凌戰區仍然是以冷兵器爲主要戰鬥武器的戰區,只不過配備了一定數量的火炮配合投石機,強弩,弩機對敵人進行壓制。這並不能對齊人形成壓倒性的優勢,因爲他有的,齊軍也有,像火炮,他現在站在城頭,便能看到對方正在馬拉人拽的向着前線運送着。
似乎明軍有的,齊國人都有。
他轉頭拍了拍身邊一尊冰冷的鐵炮,對一個炮手說:“人家也有這玩意兒,怎麼樣?怕不怕?”
那個炮手嘿嘿地笑着:“烏將軍,怕個球球啊,他們的炮我們見識過,射程啥的倒也不錯,但發射速度不置一曬,咱們打上三五炮,他們也就打個一炮而已。等會兒您便瞧着吧,我們非把他們的炮都敲掉不可。”
軍心還是很高昂的,烏林微笑着點點頭,帳當然不是如同這個炮手這樣算的,更何況他心裡清楚,即便是自家的火炮,想要準確地打掉敵人的某個具體目標,好像一般情況之下,也只能靠蒙。
同方必須要守住。
現在他能做的只有這些,齊國人在他的面前留下了三萬人,剩下的兩萬人則繞過了同方,向着萬州腹部前進,烏林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除非他能擊敗眼前的敵人,才能回師救援。
這一次看來齊人是破釜沉舟了,這樣的戰略,一旦失敗,那就不是小敗,而是一場整體性的大潰敗了,當然如果他們成功,那麼也將是空前的一場勝利。
他們會勝利嗎?烏林哧之以鼻。
或者在某個方向之上,某一場戰役之中,他們能拿下一些勝利,但從整個大戰略之上,烏林完全看不到齊國獲勝的可能,作爲曾經的齊國的一員,他對於齊國瞭解的太多。
專注於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了!烏林拋開了這些雜七雜八的念頭,在同方,打一場殘酷之極的絞肉機盤的戰鬥,他的經驗可就豐富了,上一次與他對打的可是卞無雙,宿遷,江上燕這樣的名將,即便是那樣,他也頑強地守住了同方,這一次來的那個齊國將領,算老幾?當初那一戰,他只有五千人馬,現在他手裡足足有上萬悍卒,武器裝備,糧食儲備,也遠非那時可以比的。
他摸着硬梆梆的城牆,冷笑不已。
齊軍在遠處開始列陣,數匹戰馬卻是越衆而出,向着同方城疾馳而來,一直奔到百餘步外,才勒停了馬匹,仰頭看向城牆,大聲呼喊道:“烏林,還認得我嗎?”
烏林冷冷地看着對方,他當然認識對方,以前在龍鑲軍中的袍澤嘛,那時的他們,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初入龍鑲軍,倍受老兵打壓,眼前的這位,出身卑微,面臨的環境,自然也就更慘一些,烏林這樣出身大家族的,當然不會仰人鼻息,便將這樣一些人聚攏到自己的周圍與老兵對抗,再加上他有錢也有勢,很快便在軍中站穩了腳跟。當初像這樣的跟在他身後的貧寒子弟可着實不少。只不過烏林進龍鑲軍,只不過是去渡渡金而已,在那裡服役數年之後便退役回到了家族軍隊之中,與這些人便沒有了更多的聯繫。
“你本是齊人,大將軍說了,只要你肯回去,必定既往不咎。”來人大喊道:“否則戰鬥一起,可就顧不得故人之情了。”
看着那人的模樣,烏林放聲大笑。
“你還是和當年一樣,傻不拉嘰的。勸降?你不覺得多餘嗎?當年向我烏氏一族舉起屠刀的時候,你的手上,只怕也染上了鮮血吧?現在居然還來與我談什麼故人之情?”
“烏氏一族,國之大賊,爲何殺不得?只不過看在你烏林當初與我尚有一番故人之情,這纔來與你一條生路走,既然不識相,那就戰場之上見個真章吧!”
烏林冷哼一聲,“憑你,也有資格?”
烏林的不屑自然是有道理的,現在他統兵上萬,鎮守一方,而看對方的服飾,不過一個牙將而已,衝鋒陷陣的排頭兵向他叫板?
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殺了!”
城頭之上,上百支強弩同時嗡然大響,黑壓壓的弩箭傾泄而下,那齊將大驚失色,轉身打馬便逃,只可惜他離城牆着實太近了一些,而上面射出來的弩箭也着實太多了一些,他更沒有想到的是,烏林竟然一言不合,便痛下殺手。
觀望着這邊的齊軍上下也是赫然失色,烏林好大的手筆,爲了殺這麼幾個人,一出手便是上百支強弩。
強弩落地,城下幾人連人帶馬,都已是被活生生地釘在了地上。
“白癡!”烏林笑罵着。
指揮齊軍進攻同方的將領李家榮此時也是勃然大怒,“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烏林如此無禮,傳令,準備進攻。”
齊軍陣列之中,鼓聲大作,一排排的步卒越衆而出,頂盾緩緩向前,在他們身後,強弩,投石機,火炮等緩緩跟進。幾乎就在他們進入城頭火炮射程之中的那一霎那,城頭之上,數十門火炮便開始噴射出了火焰。
一枚枚炮彈呼嘯着飛出炮膛,落進了前進中的齊國軍隊之中,濃煙騰起,塵土飛揚,慘叫聲,喧譁之聲,立時響成一片。本來陳容嚴謹的齊軍譁然散開,步卒開始向前飛奔,在他們的身後,更多的步卒擡着一架架雲梯,推着一輛輛攻城車跟上,遠程武器則就地停下,開始了發射前的準備工作。
李家榮給了烏林一個選擇題,要麼打擊他的遠程武器羣,壓制他的掩護火力,那麼他的步卒必然能撲到城牆跟前,開始蟻附攀城作戰,要麼便打擊他的進攻步兵羣,這樣一來,他的遠程武器集羣便能好整以遐地與城頭對射。
城頭上的炮火,居然在第一時間捨棄了對齊軍遠程武器的壓制,開始了對攻城步兵羣進行密集打擊,這讓李家榮稍微有些錯愕。
但馬上,他就明白過來了。因爲在他的右側,煙塵大作,一支騎兵部隊已經是殺了過來,烏林居然很早就在城外埋伏了一支騎兵,他是想以這支騎兵來偷襲自己的遠程武器部隊。
“異想天開!”李家榮不屑地冷笑,烏林也不過是徒有其名罷了,這樣的側擊,他豈能沒有防備?都不需要他指揮,外圍遊戈的他的騎兵,已經縱馬迎了上去。
齊國人的火炮炮彈終於落在了同方的城頭之上,與明軍早就開始大規模使用的開花彈不同,齊國人到現在也不過只能使用實心彈,每一顆落下,轟然有聲,巨大的動能,便是同方這樣經過再三加固的城牆,也是落地便是一個坑,砸牆上便能毀掉一塊垛碟。
城牆之上,開始出現了傷亡,一片火光之中,明軍士兵有條不紊地對進攻的步兵羣實施着屠殺,正如早前那個炮兵所說的那樣,齊國人的火炮,射速實在太慢了。
齊國步兵越奔越近,但愈近,城上的打擊火力便愈密集,先是火炮投石機,接着便又加入了強弩,等到他們距城不遠的時候,弩機又開始嘯叫,而他們好不容易到了城下,開始搭上雲梯的時候,滾石擂木如期而至。
相對於城頭之上的些微損失,城下齊軍甫一開戰,便已經是傷亡累累。
但這樣的傷亡,對於雙方主將來說,都是心知肚明,這算什麼,戰鬥纔剛剛開始呢!
烏林沒有管守城的事情,這樣的戰鬥,對於他的部下來說,早就是輕車熟路,出現什麼情況,需要什麼樣的應對措施,早在數年之前他們就已經經歷過,現在不過是重演一變而已,他的目光落在了外面的騎兵之上。這支騎兵他可是下了大本錢的,希望他們能不辜負自己的一片苦心。
李家榮的眼光也終於落到了那支騎兵身上,他本來是不太在意的,但當這支敵騎摧枯拉朽地擊潰了他的左側遊擊的時候,就由不得他不重視了。更多的齊國騎兵正在從本陣之中涌出,試圖想要包圍這支騎兵,但左側遊擊潰敗的速度太快,沒有想到的他們,在時間之上便有了一些誤差,那支敵騎風一般地從側翼進攔插進了戰場,插進了進攻的步卒與遠程武器當中。
他們是想毀掉我們的遠程進攻武器!李家榮恍然大悟,中軍大旗招展,頃刻之間一支部隊突出,在遠程武器之前擺上了厚實的陣容。黑黝黝的凱甲之中,一臺臺閃着寒光的弩機,已經蓄勢待發。